第15章 豆娘
秋小丘跟着姚荷生往丘府走，跟在后面的秋小丘看着前面的少年在月朗风清的夜色里，从后面看，他的身形颀长秀美，没有吓人的扇子，也没有锋利的佩剑，真好看，她心想。
走远的姚荷生影子长长，影子中梳高的马尾部分刚好落到她脚边，秋小丘恶趣味地加快脚步追着他，走一步踩一步。
如果他们能这样和平共处到结局，然后死掉的死掉，失踪的失踪，也不失为是件好事情。
秋小丘正无聊地胡思乱想，前面的姚荷生忽然急速地后退，拽着她借着涌动的真气连退几尺，然后堪堪刹住。
“我还以为是谁破了我的笼阵，原来是我未过门的徒弟啊。看来在大魏过的日子不错，都有丫鬟了。”
秋小丘刚想抬头，却发现姚荷生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字，别、动。
秋小丘维持着垂头站立的姿势，像无知无觉的人偶。但目光不远处她却能看到一双绣了银丝的漂亮鞋子漂浮在空中。
姚荷生收势站好，“是我身边的朋友而已，不用管她。你这次夺的皮囊倒是好看，银鱼山上那个只杀阴修的阵法，我想到了可能是你，却没想到你能逃到离南越这么远的地方来。”
“这皮囊是从前一个叫于大弦的小姑娘自愿送我的，这自愿的效果就比抢来的稳定多了。南越那群废物能困得住我么。”空中妆容精致的女子撩了下长发，探着头看姚荷生的身后一动不动的秋小丘，“别藏了，看到了，我脾气早改了，如今也不是看到阴修就不分青红皂白要灭杀的。这小姑娘身具阴气，你也是个阴修吧。”
姚荷生轻轻拽了拽秋小丘的手，秋小丘还是装死一动不动。
系统呢，系统出bug了吗。术士的真气，阴修的阴气，都是敛于体内的，一个人身具何种气息一般来说是无法被知晓的。秋小丘唯一一次遇到的意外，也就是之前的姚荷生，带着外挂突然凑上前来，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知道了她不正常。但现在为什么这个女子也能知道。
双脚浮在空中…秋小丘心里一闪，大概猜到她是谁了。应该是姚荷生的那半个师傅，被南越用八层阵法锁住的鬼魂豆娘。她是南越阴修几百年来发现的唯一一个，反常到可以如同正常人一样的鬼魂，可以在青天白日下出现，可以如常人交谈，五感皆在，除了不吃不喝经常走路用飘的，其他与常人无异。这样一个特例被南越的阴修用阵法锁住，想尽办法搞研究了整整一百年，可想而知她对阴修的痛恨。
豆娘强得发指，八层阵法锁住了她，却无法阻止她杀掉那些靠近她的阴修。但她在原文里戏份很少，在南越的千里池里一直被锁到了大结局，直到文终姚荷生杀回南越报仇时才救出了她。
怎么现在出现在了这里。夺皮囊，大佬为什么还要夺皮囊？
“三年前我自己那副喂了千里池的鳄鱼了，要不然老娘怎么逃出来。也因此我现在实力大不如前，如果没有于大弦给我的这个躯壳还真不方便。逃出来之后，我好不容易在这个山上弄了个修养自己的窝，睡得好好地就让你小子给我端了，有你这么尊师重道的吗。小姑娘，你怎么敢跟在这小子身边的。”
原来是大佬变弱了啊，秋小丘终于敢抬起头了，指了指姚荷生，“我跟他有约定，时期一年。”
“什么约定啊。”
秋小丘笑得眉眼弯弯，举起姚荷生拽着她的那只手，“一年后我回答他问题的答案，但这一年里他要做我对象。”
豆娘飘到姚荷生跟前，掰着他的脸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还别说，是比小时候的一根小豆芽好看多了，都能骗到小姑娘了。”
姚荷生的脸莫名攀上一层可疑的绯红，他用力挣开了豆娘十个长指甲的魔爪，“我应她要求，她告诉我我想知道的，这般交易和从前我所做的那些并无二致。那个山上你不要再住了，过几天会有术士去查验，现在这么弱等于把自己往对方的嘴里送。”
而后姚荷生又快步地走到前面去了。
秋小丘决定还是要讨好大佬，她大着胆子向空中的豆娘招招手，附在她耳边悄悄讲，“其实他喜欢的人是方师姐，只是方姑娘如今心里有人了。”
豆娘了然地点点头，“那他如今住在何处？”
“目前在我家里。”
“原来是近水楼台，聪明的小姑娘。”
秋小丘邀请道，“姚荷生说的对，银鱼山住不得了，豆娘也去我家中住下吧。”
豆娘跟在秋小丘的身后，跟着她一起回了丘家。
秋小丘吩咐丘菊丘葵将书房打扫出来，丘菊只见小姐带回来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女子长裙及地，拖摆极有规律地随着她的步伐微动，步伐轻盈若无，姿容动人。
“这是姚公子的一位师傅，特地前来投奔。以后就住在书房里，无事你们不要前去打扰。”
等到丘菊她们要领着豆娘去看房间时，姚荷生似乎一点也不奇怪秋小丘面对豆娘时的淡定，他低声对秋小丘说，“她只是一个鬼魂，如果不是需要阵法恢复的话，住在哪里都一样。”
一记掌风袭来，姚荷生踉跄着退了半步，豆娘头也不回地大声说道，“我听得见。”
秋小丘心想，大佬还是大佬，就算是战损的，也还是大佬，豆娘的大腿不抱白不抱。
下人们被这个贵客的实力震惊，他们知道姚公子也是岐黄派的名门子弟，这位贵客一出手就让姚公子毫无还手之力，可见实力不一般，而且看起来脾气还不太好。
连江府下辖一府二城，连江府，湖州城与青野城。此时连江府衙内的府尹张成恩看了湖州内自己人传过来的信件后，怒斥唐双元这个名字，“竖子尔敢！”
张成恩本是武将出身，因从前镇压青野城起义有功，而被升为两城一府的长官。此刻他身边的下属冯凡也正是他从前的参将，和他一道看了这封信件，张成恩没什么头脑，许多事情都十分倚仗身边人的主意，冯凡就十分得他的信任。
冯凡判断道，“李青云帮我们做了不少事情，现在已经来不及阻止唐双元将文书发往京城了。”
张成恩冷笑一声，“那就将他扔进银鱼山里，之前盖严武派到连江府的那些术士我们又不是没有动过手。”
冯凡立刻出声阻止，“大人不可，此人并非连江府出去的普通术士，乃是千机院指派，恐怕此刻京城的朝堂上已经有人对我们起疑。”
张成恩慌乱道，“那该如何，如果这些事被别人知道了，只怕本官的位置就要不保。”
冯凡出言，“大人不必慌乱，唐双元我们已来不及阻止，不如直接写奏折给京城的袁铭大人，请他帮忙周旋。他是您的妻舅，定会相助。我们派出去接各城秀女的术士和卫兵想必也快走到湖州了，大人不妨就当作不知此事，等袁大人回信了再做打算。”
湖州府衙的案旁，寇鱼对着李青云的供述记录坐到了天明。李青云对当年坑害流放于家人，以及多年来的其他贪腐构陷之事都供认不讳。
唯有一件，闭月在堂上指证当年是李青云劫杀了自己的姐姐于大弦和她夫君，李青云却并不承认。他说自己并不知道流云就是于大弦，他当时的目标是奉张成恩的命令绑走陈家独子，以此要挟青野陈家为张成恩做事。
但陈家公子半途却被人从自己手里劫走最终不知去向。李青云承认自己敛过财，却不承认自己沾过血。
更大的鱼果然被拽出来了。寇鱼心事重重地将李青云之事写成折子奏报，然后按照千机院传信来的方式将折子传了回去。
方芙蕖带着外衣进来给他披上，“更深露重，着凉了怎么办。”
寇鱼握着她传来温度的手，“我师傅让我下山之前曾说，如今天下不安，要我尽自己所能救济。我问他该从何处着手，他说从来处来。现在看来我回到湖州果然不错。”
方芙蕖道，“你师傅是有大智慧的人啊。”
寇鱼神情古怪了一秒，他想起糟老头说这话时一手举着油鸡爪，然后唆着另一个手的手指的情形，大智慧他摇了摇头。
天明后，秋小丘和姚荷生去找寇鱼方芙蕖进山，姚荷生看着跟在后面的豆娘问道，“为何她也和我们一起去。”
豆娘挽住了小丘的胳膊，“我跟着小秋进山，又不是跟着你。拜你所赐，老娘的窝就要被术士们被捅了，还不能去看看他们怎么捅的吗？”
到了术师府，方芙蕖和寇鱼已在门口等待，惊愕地看着跟在姚荷生后面那个带着面纱，珠饰华服的陌生女人。
“这是我进门派前的”姚荷生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怎么介绍豆娘，因为实在是不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算作师徒。
姚荷生不太值得回忆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南越度过的。
南越的人们因为畏惧南越王夭阙的权势而没有人敢和他说话，类似的，人们因为畏惧死亡而远离豆娘，因为她会想尽办法杀掉靠近自己的阴修。没有人愿意去千里池看守锁住豆娘的阵法，于是年纪还很小的姚荷生被扔到了那里。
豆娘没有杀他，可对他也算不上有多好，她会提各种千奇百怪的要求，让姚荷生到南越的各种危险之地去完成。
豆娘从不在意只是小孩子的他是不是回的来，姚荷生的本事就是这么被练出来的。
豆娘只是一股逼迫的力量，因此姚荷生只肯认她做半个师傅。
姚荷生的话还没有说完，豆娘就上前揽着他的肩，“这小子是我未过门的徒弟。我叫豆娘。”
寇鱼和方芙蕖便对她行礼，“豆前辈。”
一行人就这么上了山，银鱼山看起来和往日没有什么分别，只除了那些滚滚而下落满了坟坡的碎石，看起来散乱，但远看却能发现它们大体上聚成了八个石堆，恰巧位于八个方位上。
寇鱼拾起这些碎石与周围的山石，细细观察，“有人以山为势布了用来镇压魂魄的阵法。这些山石自远处的高坡滚下，但就颜色看它们本就出自坟坡周围，是为了布阵被人运出去的。又不知为何阵法突然失效，发生山动，它们又回归原位。”
然后他拿出司南和八卦阵，在每一处石堆前写写画画。半个时辰过去后，寇鱼在整个坟坡上找到了六十四个点，然后随手发出了信号传唤在山下待命的兵士，“看来这银鱼山要被翻个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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