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辛辣的滋味
“自从我懂事以来，我母亲就是坐在轮椅上过日子的……”
龙天阳的话刚一开头，不知怎么的，梁静立马变了脸色。
“你说坐在轮椅上？那你母亲她……腿脚不便？”想了想，最后她还是用了一个比较有礼貌的词，而不是直接说“瘸了”。
“是，因为一场车祸造成的终生残疾。”龙天阳点头确认。
梁静此时的表情可以说是用愕然来形容。
这么说曾经两次找上门的女人腿脚行动都很利索……
她不是龙天阳的母亲？
这样的认知让梁静觉得惊讶不已。
她抿着唇没说话，可眼底却浮现出了很明显的迷茫。
“怎么了？”龙天阳没有忽视掉她的情绪起伏，他意识到她这样的变化很可能和自己的母亲有关，而何秀敏坐轮椅了这么些年，怕是陈菊英那个女人不安分顶着“龙夫人”的名号私下来找过梁静，让她误会了那个女人是自己的母亲。
梁静迷离的眼神重新看向他：“我问你，当年我……我有了孩子，是不是你……”
倒是不是她重提旧事，只是这个心结已经压抑了好些年了。
当时梁静以为龙天阳不见她，不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却只是派人这么守着她，关着她是为了逃避或者是有另外的什么目的，加上那个女人上门时候说的那些话，被逼无奈之下，她没有选择只能去医院把孩子流掉。
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下场极有可能是一尸两命。
梁静性子虽然执拗，却也不是看不清事实。
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她不得不向势力低头，最终只能选择牺牲掉孩子的性命来保全自己。
尽管内心是无比伤痛的，更加是悔恨不已的。
所以当初她也是有恨的，那是深入骨髓的恨意。
姓龙的先是夺去了她父母的生命，现在又是自己的孩子，莫非他们是见不到自己身边有至亲相伴非要逼她孤独到老？
过去她也被困住在这种死胡同里头久久的转不出来。
不过幸运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也就想通了。
孩子离开固然很叫人伤心，可伤心也还要过日子，怨恨不能令一个人快乐反而会终日沉浸在痛苦里。
还记得梁振武去世前抓住她的手说，要让她好好的活下去。
既然父母是这样的愿望，那她就要“好好的”，“快乐的”走完自己人生的路。
所以她调整着自己的心态，让怨恨的情绪渐渐的消散。
可事情过去是过去了，但后来面对龙天阳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的想起来，这样是促使她不会选择跟他再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可现在告诉她有可能是误会了，而且误会的很深了……
一时之间，梁静真有些接受不了。
而接下来龙天阳的话却是真的让她意外了：“梁静，你相信我吗，不说全部的事情，至少我对你的心意，你信吗？”
许是抱着成不成也就看天意的心思，龙天阳的语气竟然没有了先前的凝重，反倒是变得随意了起来。
梁静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
不是没看到过报纸杂志上刊登龙天阳的绯闻，并且他的绯闻女友不止一个两个，如果当下龙阳娱乐正在投资拍摄什么电影电视剧的，很有可能在那段时间跟他传出绯闻的女明星会多达四五个。
她不是傻瓜，知道这些不过是制作公司安排的宣传，而那些镜头的背景多数也只是机场、商业酒会或者是某部影片的映礼。
亲密的照片断章取义就可以了，并没有什么难的。
“我信。”片刻后，梁静说道。
如果不是真的，凭龙天阳这样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苦与她这样彼此之间还有着隔阂的女人纠缠不清这么些年。
悬在半空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回归了原位。
龙天阳长长的舒了口气，为了舒缓胃部的不适感，同时也庆幸着这个女人还好是相信自己的。
若是她不信，那么真的是说再多也没有用，哪怕心结解开了，二人也不可能重新走到一起。
“你信我就好，信我……就好，”龙天阳泛白的双唇有些哆嗦，“如果信我，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要孩子？为了不想跟我之间有任何的牵连？”
“不是，我……”梁静的话突然之间卡在了喉咙口。
她说不出口，不是不想说，而是一片混乱之下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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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在酒吧里。
对平日里不怎么喝酒的秦苏来说，一杯接着一杯的烈酒的后劲没过多久就浮现在了他的那张脸上。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就连意识都处于朦朦胧胧之中。
可他却意外的不想要清醒，因为一清醒就会想起刚才见到的一幕。
梁静纤瘦的身躯架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出门口，而那样的亲密度是连自己这个正牌的男友都不曾拥有过的。
“喂，秦苏，都说……说婚姻是爱情的……的坟墓，来，为了这……这最后一夜的自由，咱哥儿几个今天就陪你疯个痛快！”小李也有些醉了，而醉鬼和醉鬼的相互碰撞之后便是再次举起了酒杯，将那辛辣的液体重新灌入口中，咽下。
爱情的坟墓？
秦苏一贯温润的脸孔上泛起了一抹冷笑。
恐怕他在梁静这里根本就没有尝到过爱情的滋味，就直接进入坟墓了。
可恶！
一想起这一点，他脑袋一仰，不知不觉又灌了整杯的酒下肚。
头越来越晕了。
秦苏晃晃悠悠的站起了身，想要去洗手间。
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哪怕是心里头憋着火，可身体上的不适感，还是要痛痛快快的泄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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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静坐在沙上，看着之前煮好的姜汤从滚烫变成了温热。
突然觉自己有些无聊，既然决定不会和龙天阳在一起了，那么这些已经生过的事情还要去追究有什么意思呢。
“你把姜汤给喝了吧，喝了早点休息，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你不是说会听我把故事讲完吗？”龙天阳急了，立马拉住了她的手。
“其实说不说有什么关系呢，”梁静倒也没有挣扎，任由他这样抓着自己的手腕，“龙天阳，我们不可能了，横在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止一个两个，难不成你希望一个故事就能化解掉这么多年的心结？”
“是你天真，还是你认为我还天真？”末了，她残忍的补充了一句。
龙天阳闻言，沉默了。
片刻后，他松开了自己的手：“那，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你喝了酒，又胃疼，送来送去的，不用麻烦了。”梁静想也不想的拒绝。
“可我不放心你。”龙天阳见她站起了身也急急忙忙的站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动作幅度有点大，他的胃突然抽了一下，俊美的脸孔上闪过了疼痛的表情，手也下意识的抚住了胃部。
这样明显的动作梁静就是想忽略也狠不下心。
“看吧，你不舒服就别送我了，这里离我家很近，散散步也就回去了。”梁静说道。
这是把两人之间仅存的一点可能给硬生生的扼杀在摇篮里了。
龙天阳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你……”他本想说你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的，却在注意到梁静的目光落在他这间公寓的窗户之时，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若真不放心，二十分钟之后你走到窗户边看看，如果灯亮了，那就说明我安全到家了。”
龙天阳心底一沉，果然，她知道了。
“嘭”的一记关门声响，他高大的身躯重新倒进了沙里。
捧着那碗还有些温热的姜汤，喝了一口。
生姜的味道很浓，辛辣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但他却不觉得难喝，隐约还有些怀念的味道。
一股脑的把一碗姜汤都喝进了肚，龙天阳将脑袋靠在了沙椅背上，目光呆滞的望着天花板。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视线范围扩展到了神台的位置。
“妈，如果你走之前所说的话是真心的，能不能求你，求你显显灵，把她还给我……只要她肯回到我身边，让我放弃所有的一切都在所不惜……”
话音刚落，一阵清风通过窗户的缝隙钻进了屋内，使得三柱清香的火光更加的明亮。
而何秀敏的遗像旁边，有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白纸，正被烛台压着一同放在那里。
白纸上的内容，也许是梁静做梦都不会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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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梁静在自己的床上睁开了眼睛，全然没有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朦胧。
事实上她思绪混乱的一夜都没有睡着，一闭上眼睛，不管是眼前还是心里统统浮现出龙天阳的脸庞。
有少年时候的英姿飒爽，青年时期的凌冽果敢，更有昨晚上涵盖着暗暗伤痛的他。
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决定跟秦苏结婚到底是不是对的，毕竟有龙天阳这么个人存在，恐怕这一辈子她也不会爱上秦苏。
他适合更好的女人。
有这样的念头在脑中划过，梁静吓了一跳。
都已经到了领证的这一天了，自己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迟疑了片刻，她起床梳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尽管眼下并没有任何的青黛色出现，可瞳仁底下的疲倦感还是异常的明显。
换好了衣服，梁静化了个淡妆。
今天虽然只是领证，可从法律上来说，只要办了那个手续，自己就步入了已婚人士的行列，同时也为了不让秦苏担心，稍稍用化妆品遮盖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
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梁静在出门之前最后检查了一下要带的证件。
当现一切都已经整齐了之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那样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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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秦苏约定的时间是上午九点。
最近他科室里有一个重要的文件要赶，所以并没有请全天的假，只是同领导申请了两个小时的空闲，如此也免得当月的全勤奖拿不到。
梁静并没有翻过黄历，也不知道今天这个日子适不适合领证，人会不会多。
可眼见着民政局门口越来越多的小情侣排着队进去，站在门口等待的她不由得开始心急起来。
秦苏平日里很少会迟到的，这都快九点半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难道是路上堵车？
又或者是出了别的什么事？
想到这里，梁静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昨天下午五点秦苏打过电话告诉她自己晚上要跟同事一起出去喝酒庆祝最后一个单身之夜，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而昨晚因为和龙天阳的纠缠乃至之后的一系列事情的生，也使得梁静根本顾不上秦苏最后是不是平安的到家了。
她有些懊恼，觉得自己作为秦苏的女朋友竟然一点都没有把他放在心里。
左等右等，还是没见到秦苏的人，甚至从眼前驶过的车子里也找不出和他那辆有些许相似的。
就快要九点四十了。
梁静实在是有些担心，于是忍不住解锁了手机，拨通了秦苏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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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龙天阳的车就停在了民政局的马路对面，而眼眶之下浓重的青黛色也表明了其实昨天他也是一夜没睡。
他怎么能睡得着呢？
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令他动心的女人要结婚了，而新郎不是他。
想到这里，龙天阳的手不由得抓紧了方向盘。
透过明净的车窗，他朝着马路对面看过去。
今天的梁静打扮很简单。
一身水粉色的宽松毛衣，下身搭配了一条白色毛呢长裙，风格清新自然也不会觉得很冷。
这个时候，有风吹过，她抬起胳膊，本能的捋了一下吹乱的长，然后用小手指勾到了耳后别好。
龙天阳目光贪婪的望着她，俊美的脸庞上充斥着悲伤。
或许过了今天，不，只要她和那个男人走进民政局再出来，自己恐怕就只有这样远远的看着她了。
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承认，他不想要梁静再恨他。
所以最终也没有采取任何的手段去阻止这两个人去领证。
眼光落到了副驾驶座上，那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张折成四方的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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