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玉蟾蜍

第二十四章：玉蟾蜍

        霍逸鸣还未走近，老远便听得一人朗声唤道：“鸣儿！”说话那人内力充沛，声若雷震，黑彤的面庞颇显刚毅之色，健朗的身体当有壮豪之姿，然而下颌留一大丛长胡子偏又显得平易近人。这人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正是杨群了。

        霍逸鸣拜道：“伯父。”

        杨亚琳一见他来，就跑上前去，只是碍着人多，也不好意思缠他，便挽了他的胳膊，一齐站着。

        杨群道：“没抓着在那个紫衣怪人么？”

        霍逸鸣黯然叹息道：“没有，却搭上了李铁笛的一条性命。”当下便将先后情形说了。

        杨群道：“五毒行者倒不简单！这里不方便说话，咱们先找客栈安顿下来，派人把李二侠的遗体送回仙霞山。”

        于是一行人一同回到城中，正好在民安客栈与徐志东碰见了。霍逸鸣说起罗、徐二人状况，徐志东满是心焦，只因天色已晚，在那悬崖峭壁附近搜寻多有不便，只好作罢。待计议明日人去寻，杨群先已安排了手下镖师宇奇带人在山峰周围守望，杨冠英也早派人到城里棺材铺定了棺木，用以安放李沛霖的遗体，日后送归仙霞山。

        第二日一早，杨群点起众镖师、趟子手等，连同徐志东等人齐齐到山崖处寻人。众人到时，只见那山壁之上光秃秃的，偶有一两丛杂草、灌木在山壁突出处生长着，哪里瞧得出任何端倪？山下也是尖石、荆棘，一眼便可望穿，却是不知毒蜘蛛将罗、徐两个大活人藏到了哪里去。

        众人分散开来，沿山四处寻找。那小峰虽不甚大，但杨群出门也未带许多人手，所以这番寻找下来却也甚不容易。

        直到第三天上，杨群手下镖师宇奇偶然俯身顺着山壁下望，这时只见一只花斑大蟒吐着信子，正从草丛中探出身子，要沿着山壁往上爬去。那山壁虽峭，但尽有凸石可依，宇奇看那蟒蛇生得巨大，心想蛇胆一定大补，于是顺着山壁滑下，手中长鞭一扫，朝着巨蟒头部击去。那巨蟒受到重击，身子一蜷，滚落到下面一片草丛之中，随即隐没。宇奇迅沿山而下，两足找了着力处，双手便去掐蛇头七寸。那蟒蛇身子巨大，被宇奇制了要害，尾巴却来回挣扎，卷住宇奇双臂。

        就是蟒蛇这么一挣扎，扫倒了身旁一大片野草，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大洞穴出来。原来这厢野草长得极是茂密，里面的洞口被堵了个严实，若不是蟒蛇挣扎，宇奇就是站在这儿也不一定看得出来，有洞穴生在这里。

        宇奇不敢贸然闯进去，于是高声叫道：“总镖头，这里有个山洞！”

        诸人此时正茫无头绪，听得此语，精神都是为之一振。杨群疾绕过去，令人点了火把，当先进得洞去。但见那洞内不远处倒着一个妙龄少女，面目清秀，只是脸色惨白如纸，不知生死。杨群屏神走近几步，又见再往里些一顺倒着三人，中间是一个年轻后生，脸上竟是半青半红，十分诡异；两边洞壁旁躺着两个长毛老儿，一个须披面，看不清相貌，另一个却是光头，形容甚是猥琐。

        杨群暗自惊异，拿火把四下里一照，看那洞不甚大，一眼便望到头，洞中除此四人便再无任何异状。此时徐志东也进得洞来，看到地上那少女，正是徐茜倩，急去探她鼻息，只觉呼吸均匀，想来只是昏了过去，并无大碍，环顾洞中，见罗昱也躺倒在地上。

        徐志东正欲上前，杨群忽道：“慢着，看他脸色！”

        徐志东细细一瞧，不禁骇然，罗昱的脸色自鼻梁一线为界，半青半红，颜色鲜明，透着诡异。

        杨冠英与霍逸鸣也先后进来，见此都是骇然。霍逸鸣缓步上前，真力凝于左臂，便往罗昱胸口压下，竟斗觉罗昱体内激出一股反力，将他震退三步。霍逸鸣体内真气沸腾，已无力自制。

        杨群问道：“鸣儿，你怎样？”霍逸鸣却不能言语，豆大的汗珠顺额头流下，竟然受了内伤！徐志东与杨冠英各出一只手，搭在霍逸鸣肩上，助其调理。

        杨群迈前一步，食指和中指一并伸出，缓缓点向罗昱头顶神庭穴，也是顿感一股反力顶冲。他身子一晃，急忙缩手，叹道：“奇哉！这小伙子体内真力好强！”

        徐志东道：“只好先运回去，慢作计较。”

        杨群点头，又去探那两位老者，现他们已然死了，当下便命人将徐茜倩和罗昱、并那两位老者一齐抬出，运回客栈。

        罗昱恍惚之间醒来，眼前模模糊糊的，甚么都看不清楚，但觉身子忽冷忽热，难受非常，又觉丹田之中有一口气憋得慌，急欲散了开去，却又提不动。便在此时，突感体内气息流泄，顺着两掌上的穴道倾泻出去，直如大河决堤，奔腾而去，四肢百骸俱感舒适。听得一人大叫：“我数一二三，大家一块儿撒手！一、二、三，放手！”这时又觉身体震荡，噼噼啪啪数声巨响，身躯几欲裂了开来，头昏脑涨，旋即又没了知觉。

        罗昱再睁开眼时，面前是几张焦急的脸庞，耳畔还隐隐约约有什么声音。他想张开嘴说话，但用尽了力气，始终不出声响，如此一急，又昏了过去。似这般时昏时醒，过了不知多久，罗昱才终于恢复知觉，只是四肢无力，体内空荡荡的好似被挖空了一般，只剩下一副躯壳。

        罗昱担心着徐茜倩的状况，想要起身，被徐志东拦住劝慰道：“不急，你现在仍太虚弱，等静养好了再说。”罗昱道：“那茜倩妹子呢？”徐志东道：“放心罢，杨家兄妹照看着呢，没什么大碍。你好好休息。”

        罗昱于是根据自己的身体情况，开了张固本培元的方子，让人去抓药服了。如此过了两三天，他已能起身走动，只是体内那股真气散不开来，时时感觉胸口、丹田等处鼓荡欲裂，更是无法牵动内息。

        霍逸鸣给罗昱引见了风行镖局杨群诸人，罗昱也说了自己同徐茜倩的遭遇：那日被毒蜘蛛阴差阳错地撇在洞里，被迫与两个年过古稀的怪老头比武拆招。开始时两人还曾让罗昱出洞去寻吃的，但比斗了一天未有任何起色，两人就愈加乖戾暴躁，根本就不让他有休息的时候，更别提出去找东西吃了。所以杨群带人在山上找了两天也没现罗、徐二人的踪影，而先前几次出去时都是夜里，又在山底下匆匆忙忙来回，所以也没人现。斗到最后，那万魔老祖焦躁异常，竟再不顾及罗昱性命，忽然一掌朝他肩头拍过去，连催内力，天行良骏心知这一掌下去，罗昱必然性命不保，他的身子撞向自己，那么自己也免不了身摧骨裂，只有出掌抵在罗昱肩头，运力相抗。二人隔着罗昱身子比拼内力，罗昱原是必死无疑了，天幸这二人先前走火入魔，内力只是一下子尽被激出来，催动之后便无后劲相续，二人就此油尽灯枯，双双殒命，而二人那一阴一阳的奇功却留在了罗昱体内。

        罗昱小腹天枢诸穴道被童仁施针强闭，以此阻止他体内的寒毒侵袭，因此罗昱身兼两种奇功竟无法交汇互补，也因此避免了阴阳交锋造成的巨大伤害。他一时抵受不住如此强大的两股功力，就此昏厥，徐茜倩也被冲击昏倒过去。待得杨群众人救他出来，杨群、霍逸鸣、徐志东、杨冠英四人合力，强用内力冲开了一个**，却被他体内的强悍内力所伤，但因为穴脉通络，罗昱才得以保住了性命。

        众人听得罗昱这般传奇经历，尽皆唏嘘感叹。好在那天行良骏一口气息尚存之时告诉罗昱，万魔老祖点的穴道只要以金针灸过徐茜倩腿、臂等处的几个穴位，再以热水气蒸，徐茜倩非但可以复原无恙，而且于她日后内力进修大有裨益。徐茜倩身子已久不能动，再耽下去恐有伤害，所以罗昱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就帮她施了金针，又让杨亚琳为她进行热水气蒸，将息了三五日，徐茜倩果然也康复如初。

        于是诸人各自分别。杨群带杨冠英、杨亚琳、霍逸鸣一路，往河间府的风行镖局去了，而令宇奇领了两名趟子手，雇车陪同徐志东、徐茜倩、罗昱三人南向云台山而去。

        接连多日事事纷乱，罗昱也无暇问及他事，此刻方得闲，想到云台派的状况，问徐志东道：“徐叔叔，我师叔他们三个怎样？”

        徐志东道：“早该返回云台了罢，他们的罪名早已洗清，不必担心。咱们这便齐上云台山，我也正打算上山看看你师傅，也好跟枥儿聚一聚。”

        罗昱听到这里，又担忧起师父6谦来了，叹口气道：“是啊，师父受了重伤，不知现下是否无恙。嗯，茜倩妹子呢？你也一齐上云台山看看罢！”

        徐茜倩低头道：“我去做甚么，那不是多余吗？”

        徐茜倩这句话却是在自言自语。她其实早对罗昱暗生情愫，又和他一起经历这么多事情，已情根深种不能自拔了。然而一想到罗昱对他师妹童诗嫚那般殷切，徐茜倩的心里就忍不住痛。此时罗昱又让她上云台山去，反而勾起徐茜倩的伤感，她害怕见着了罗昱和童诗嫚亲近的样子，不知不觉眼泪就落了下来。

        罗昱忽然见徐茜倩流泪，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忙关切道：“妹子，你怎么啦？”

        徐茜倩忙转过头拭了泪水，道：“没什么没什么，想我爹妈了，我出来这么久，他们一定担心了，我还是尽快回京城的好。云台山，罗昱哥哥，我还是不去了。”

        罗昱劝道：“还是走一趟吧，去见见我的师父和师兄弟们，以后你要是出来闯荡，好赖也有个能照应的。”

        徐志东亦道：“是啊侄女儿，你以后行走江湖，有云台派的师兄们认识，好歹是个照应。”

        三人正说话间，忽听那马一声长嘶，车轿晃了两晃，便停下来。

        宇奇揭帘出来，问道：“什么事？”

        赶车的是宇奇带领的两个趟子手，其中一个低声道：“宇镖头，前面怕有伏兵。”

        宇奇看时，见马车正停在两排高峰的夹道只见，地势极为险要，正是埋伏突袭的好处所。宇奇脸色微变，回头对徐志东三人道：“前面只怕有埋伏。”

        于是众人都纷纷跳下车来，伏身在路边的草丛之后。其中一名趟子手仍旧驾着马车，轻轻打一下马屁股，那马拉着空车便往前奔去。刚跑出几十步，那匹马忽然失足翻到，两条前腿齐断——路中间连着一根锋利无比的细丝，不知以何制成，居然轻易便割断了马足！那名赶车的趟子手在翻车的同时倏地跳下车来，却给远处飞来的一支长枪穿心而过，一声惨叫也没出，就被钉在了地上。

        众人相顾骇然，尽皆失色。宇奇更是悲愤异常，这名趟子手平时甚是机智，跟在宇奇身边日子也不短，谁知竟在这里一瞬间便丧了命。

        宇奇禁不住一声厉啸，站起身喝道：“狗贼大胆！可敢出来与爷爷放对！”

        徐志东等人也站起身，怒道：“明人不做暗事，有胆子的便出来！”

        听得几声呼啸，前方山道上顿时涌出十七八人。

        另一名趟子手跟死去的那个情同手足，平日里乃是兄弟相称。这时眼睛一红，了狠便冲上前去，满拟一刀砍断那细丝冲上去拼命。谁料那细丝不知是以什么制成，一刀上去飞但丝毫无损，反而把那趟子手手中的刀也割作两段。那趟子手收势不及，自己的身子也被细丝割作了两截，鲜血喷洒在地上。

        宇奇咬牙道：“不把你们全歼，难泄我心头之恨！”带头先越过丝线，向那群人冲了过去，徐志东三人也随后跟上。

        只听“咕噜咕噜”的奇诡声音响了数响，随后一阵十分怪异而难听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恍若数十人站在不同方位齐声怪笑，然而这笑声确然出自一人之口。

        四人听了，脸上骤然变色，定住脚步，心脏忍不住砰砰乱跳。

        但见前方山脚转出一个人来，一直“阁阁”地怪笑着，用又粗又哑的声音道：“口气不小，下三流的无名脚色也敢说出这样的大话来，可笑可笑！阁阁……”

        罗昱上下打量此人，只见他全身裹了一件绿色的巨大外套，衣领上硕大的帽子将整个儿脑袋严严实实地遮住，一点儿也看不见脸面，看来又是魔教五毒行者中的人物。

        五毒行者是五毒教的五毒左使，共有五人，分别是火蝎子、血蜈蚣、玉蟾蜍、银环蛇、毒蜘蛛，所著服饰都差不多，仅是服色不同，分为黄、红、绿、白、紫五色，此时拦路这个，正是排行第三的玉蟾蜍。

        徐志东脸上一阵惨白，阴沉着声音道：“五毒行者！”

        玉蟾蜍“阁阁”笑道：“不错，有眼力，正是我玉蟾蜍！”玉蟾蜍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似的，说话听来让人十分难受。

        徐志东双拳紧握，低声嘱咐道：“我突施袭击，拖住他，你们乘机快走，别耽搁。”

        宇奇昂然道：“宇某虽不中用，不过这狗贼害死我两位兄弟，杨总镖头又吩咐我护送三位，于公于私，我都要跟他拼一拼，哪怕搭上宇某这条小命也在所不惜！”

        罗昱道：“既然如此，还走什么。跟这只癞蛤蟆拼了就是。”他在银环蛇和毒蜘蛛身上都吃了不小的亏，此刻仍是面无惧色。

        徐志东道：“听我说，玉蟾蜍的蛤蟆功深不可测，你们只管快跑就是了。”

        徐茜倩道：“不，多一人多一分胜算！”

        玉蟾蜍忽然大笑道：“阁阁……不必嘱咐后事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阁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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