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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同一类人


阮软醒来,屋外天已黑,自己睡在了陆时来的床上。

        手被缠绕着纱布,举起来放在鼻尖还能闻到药酒的味道,手心的丝丝疼痛让她的脑子清醒过来,他似乎不在屋里。

        扶额,头有些昏沉。想在回被窝里睡一会,但她知道不能那么做。有些眷恋的被子的温暖,闻着被子的香味。曾经被陆时来救回来,令人安心的味道。只是曾经令她贪婪的香味,全成了毒药,眼底尽是嘲讽。

        “你醒了。”

        阮软身子一愣,僵直的把身体转去声音来源处。“你,你怎么不掌灯。”

        “省钱。”却不肯说怕她睡不好刺眼。

        阮软:……

        “说的我外祖父克扣你一样。”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在陆时来眼里看她却是一抹娇羞。

        这几天家里已经陆续在置办年货了,只是这里依旧冷清。语气里透着一丝亲昵,本是嘲讽的眼里盛满了希冀的目光带着渴求意味。“你过年和我一起过吧。”

        他背对着的月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黑夜成了他的保护色。“我已经答应老师了。”

        阮软疑惑了一下,“那你只是答应一起吃年夜饭吧。我是在邀请你一起去看舞狮。”上一世的愿望,被救回来的她常年卧着病榻上,没有办法出门也不能出门。那时候她多希望能和陆时来一起去逛庙会。现在她带着扭曲的想法看向面前的人,你会对我萌生好感吗?

        陆时来正在想如何拒绝阮软,只听见他自己又轻声回答着,“好。”

        阮软拿着蒲扇坐在小板凳上一边看着药罐,一边就逗那只伤已经养好的玄凤。

        雨水还滴答滴答的从屋檐上低落。瞥了一眼陆时来,他在指挥着以竹贴春联,她手笨不会剪窗花,就管着小药罐看厌秋在剪。恍惚回到前世曾经他们两个冷清的过着年,被玄凤啄痛了手心才回神。

        “你怎么那么不当心?”陆时来跨了两步来到她的身侧,举着她的手心检查着,还好只是红印子。

        “我在想,要是以后也能这样就好了。”她抬起眸子,眼里细碎的光满眼都是他。

        陆时来心颤了一下,僵硬的把头转向另一边。脑子竟是一句话都想不到该如何回应。

        阮软也没有期待他会说什么,自顾自地又小声的说了一句,“希望岁岁年年人相同。”

        等祭祖完,吃好年夜饭。她就趁着守岁借口和陆时来去庙会那看烟火舞狮,暗自祈祷雨快点停。

        待陆时来喝完药,共用了一把伞,两人一起出了东篱院去往正厅。

        进席位的时候,陆时来被骆太傅点名坐了身边。阮软看见舅舅不加掩饰阴暗的眼神,连忙说:“那我和同学坐一起。”

        阮母有些不高兴,看了一眼哥哥嫂嫂,只当是不喜自家女儿的没规没矩赶忙出声,“快回来,像什么样子。”

        阮软吐了吐舌头,去搀着外祖母,外祖母摸了摸阮软的头。“这家宴有什么,小辈和小辈坐挺好。”

        落了座左边是陆时来,右边是母亲。“娘,爹和弟弟怎么还没来?”不应该呀,送信到现在也该在年前就到了。

        阮母环视了一圈,发现没人在听她们娘两说话才低声说道:“你弟弟被你爷爷带进宫了,他又偏要来,只能等明日一早再出发了。”

        “嚯,参加宫宴去了啊。那菜油腻还凉,真担心爷爷和弟弟的胃。”阮软瞥见猪蹄,噎了口水。江南一带菜式偏甜,扎蹄是用大柴锅红烧炖出来的,一筷子便能戳破肉,吃下去肥而不腻,软烂顺滑。“那他岂不是感受不到这边过年的氛围了。”

        “你给我注意点,太远的菜就别吃了。”阮母不动声色的提醒着阮软。

        阮软表情垮了下去,病恹恹道:“还不如宫宴,起码菜都是分好的虽然冷了。”

        阮软面前几道菜都是素菜,心里想着算了,等拿完压岁钱她就去庙会吃糖年糕去。这样一想心里看着素菜也没那么难过。

        身体一僵,前世祖父在母亲出事前一直在边关啊!

        “不对呀,爷爷常年镇守边关。无召回不得入京。今年怎么回了?”

        阮母摸了摸阮软的耳垂,“当然是召回了才回京的。具体原因,你父亲信中未说。”

        骆太傅说了几句开席了,桌子大人又远,像是对面的人就不太能看清阮软和阮母之间的互动。

        食不言寝不语,碗筷碰撞声要轻甚至于无,不能发出一点咀嚼声。

        阮软夹了一筷子的凉拌海发菜往嘴里塞,其实真要吃猪蹄也不是不行,后面还是有婢女布菜。同婢女说一声,便能分好菜送过来。

        只是母亲一直觉得动静太大失礼,至此不让阮软这样做。阮软望眼欲穿看着猪蹄,连骆顷修的嘲讽声都没听见。

        一人一盅的汤羹上来的功夫,阮软把釉瓷碗拿开,小口喝着汤。没几口就喝完了,厌秋把汤碗撤下。阮软拿着碗摆回自己面前的时候发现了一块肉。

        阮软眨巴着眼睛,有些费解。是厌秋给她偷偷送来的?不对啊,厌秋只动了汤。蹄髈的位置在陆时来和外祖父中间。

        了然的看了眼陆时来,陆时来却把头转了过去。阮软趁人不注意飞快把肉塞进嘴里,真好吃。

        每当有小盅的菜要上的时候,阮软都心安理得接受陆时来的投喂。

        阮母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又飞快的瞄了眼自己的父母,便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等吃完,上茶的时候阮软已经偷偷打了饱嗝。真难得,能在家宴上吃饱。歇了一会,她和骆家两兄弟就打算上茶拿压岁钱了。说了一下吉祥话拿了几个红纸包的银子,心里美滋滋的。

        却没想到陆时来也有。

        外祖父母年纪大了打算回去歇下了,让几个小的回自己院里守岁,阮软跟着母亲回了松舟阁。看着天空已经不再飘雨,面露喜色,笑的有些傻气。

        阮母看着自己女儿吃着油腻腻的嘴,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你敬茶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擦擦嘴。”

        阮软一脸委屈,“我擦了呀。”

        “那你这嘴还那么油。”阮母让人打了热水重新给阮软洗了脸。

        洗完脸的阮软在黄铜镜里照了照,“娘,别的小姑娘都有梅花妆,你怎么不给我画一个呀。”

        白天祭祖的时候她可看见了别的宗亲家的小女孩都是额上点了梅花的。

        阮母把帕子交给婢女,似笑非笑的说道:“怎的,白天看见。午时我也能给你画,偏要等吃了年夜饭再说。”

        阮软看着母亲这样嗫喏着:“那这不是怕被堂哥笑嘛。”

        “怕是想要逛庙会的时候好看些吧。”阮母终是没点破女儿的小心思也不打趣了。“这个给时来吧。”

        母亲给了她一包红封,“压岁钱?”

        眼珠子转悠了一下,点了点头。母亲居然给陆时来压岁钱,阮软有些没想到。和母亲告别之后就去了东篱院把银子给了陆时来。

        陆时来在灯烛下看着阮软身形一顿,未及笄的阮软平时都是梳双髻,难得今日梳成十字髻。

        白皙的肌肤红艳的唇像是雪中的红梅,佳人半露梅妆额。绿云低映花如刻。恰似秋宵,一半银蟾白。

        “等久了吧,我和母亲说了会话。我们走吧。”

        陆时来飞快的低下头,“嗯。”

        “噢!对了,我母亲给你的压岁钱!”说着把红封给了陆时来。

        陆时来看着手里的红封,神色复杂的看了眼阮软。阮软不自知,还招呼着陆时来过去。

        庙会街上的人接踵而至,两排小贩尽力吆喝。吃食都比平日多了一倍。阮软看着年糕摊有些走不动道,但是年夜饭吃的属实饱了点。

        “一碗桂花糖年糕。”陆时来瞥了眼,和大婶说道。

        “我,我。”阮软想说吃不下,可又很眼馋。

        “你先吃吧。”

        阮软沾了一块吃,第二块就已经吃不下了,看着碗里剩下的不免觉得好浪费。陆时来倒是没有介意把剩下的吃完了。

        看着陆时来,阮软有些心虚。他们同吃了一碗,想到席上的夹菜。从耳后根一路红到脸颊,低下了头,略小浮动的甩了甩自己的脑袋,皱了皱眉。

        厌秋和以竹对视了一眼,两人十分默契的又离主子们远了一些。

        舞狮游街已经开始了,除了舞狮还有踩高跷往庙会方向去。等会庙会前面空地上还能欣赏河边烟花。

        “幸好雨停了。”阮软笑眯眯的跟着人潮涌动,怕走散,扯着陆时来的衣袖。

        陆时来不动声色的护着阮软,尽量避免人撞到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以竹厌秋,他也不作声。

        想到了什么阮软撇了撇嘴,“咱们别去庙会前看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陆时来了然,她怕是不想遇见骆顷修。他们出门前,她舅舅一家已经出门前往庙会了。

        “那去白塔吧。”地势旷阔,位置又高。

        阮软点了点头,两人溜进小巷,往另一边走去。

        陆时来目光往下肩并着肩,嗓子有些发痒。“你会怨我利用你了吗?”

        前面的人停住了脚步,两人僵在巷子里。她知道他说的不是上一世的事情,不免还是有些感触。

        “你其实可以不必告诉我。”

        是啊,他当然知道,有些恼自己。

        阮软垂着脑袋,她不横插一脚,外祖父必不会全心全意去帮陆时来。对于外祖父而言或许有利,但不足以涉险。而且外祖父一定是误会她的意思。

        嘴巴翕张,最终闭上了。那怪他吗?不,不怪他。若是她可以利用旁人,还是无关紧要的人来达到目的,她也会那么做。更何况他也不算利用她,顶多是利用她外祖父罢了。可这只是这一世的不怪他罢了。

        抬起头对陆时来就回以一个甜美的笑容。“谢谢你的坦诚。”

        “隐瞒你……”

        “没必要捅破窗户纸吧。”阮软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冷了下来,转身与他面对面。

        旖旎的气氛一下子就消失了。本质上他们是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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