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星空下的两声笑
苏燕的话，反问的话，简简单单的话，却是最无情的话，一亩三分地还争得头破血流，何况是偌大的国家。&1t;/p>
最诱人的位置，最残忍的位置。&1t;/p>
叶漫还没看到过那个位置，已经能闻到那浓浓的血腥味，好刺鼻。&1t;/p>
活在那样家族，生不由己，死不由己。&1t;/p>
老者为叶漫他们准备了丰富的晚饭，叶漫已经没心思吃下了，吃了寥寥几口，就在老者安排的房间内睡了。&1t;/p>
几日来的劳累，床上的叶漫很快的进入了梦乡，他梦到了教育自己八年，对自己恩重如山的老师。他在梦中责备着自己，怪自己，为什么不肯听他的话，留在四湖学院，留在院长的身边。&1t;/p>
叶漫有这个机会，可叶漫自己放弃了，因为那样的机会，不是叶漫想要的机会，叶漫低下头，一句话也没辩解，他也不想辩解。他很想告诉自己的老师，自己的想法，可他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和自己的老师相处八年，只知道他喜欢作画，其他的一概不知，甚至连他喜欢吃什么，叶漫也不知道，更不要说谈交心了。&1t;/p>
而且大燕在吸引着自己，那种无聊的说法，就好比一个放学回家的少年，被路上的风景吸引一样，难道还有为自己找借口说自己去锻炼身体吗？&1t;/p>
叶漫不敢用那种让人听起来就虚无的理由，去顶撞自己的老师，自己亏欠他实在太多了，一个小城镇上的老帐房，弄到四湖学院的介绍函。可想而知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绝非有这个念头就能成功，叶漫想他老师一定准备了很多，而叶漫辜负了这一切。&1t;/p>
他的老师责备了好一会，之后摸着叶漫的头，用一种温和的眼光看着叶漫，说道：“你的道路，自己选好了，不要放弃，我相信你，我不怪你。”&1t;/p>
接着他说了很多，比相处八年的话加起来还要多，不过叶漫都没听清楚，只感觉他的嘴巴在动，然而他的最后一句“对不起”，叶漫听清楚了。叶漫不知道他老师为什么这么说这三个字。叶漫想抬头，想看老师最后一眼，想问明白他所谓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明明是自己的错。&1t;/p>
叶漫抬头，他老师却消失不见了。&1t;/p>
四周被黑幕掩盖，他老师的身影也在黑幕中消失，叶漫这才现，自己的老师自己竟然忘记了他的模样，或者根本没记住他的模样。&1t;/p>
随即在黑暗中出来的是一张张嘴，黑幕当中滋生出来的嘴巴，一张一合间，不停地在说。&1t;/p>
“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1t;/p>
这是谁的声音，好多人，好多人。&1t;/p>
吵的叶漫心烦意乱，叶漫闭上眼，护住双耳，可声音还在持续，一张张嘴，在叶漫的身边旋转，声音越来越大，躁动越来越响。像即将达到高潮的一场音乐，叶漫却没有半点欣赏的意思。&1t;/p>
叶漫能感受到黑幕中，还有被掩盖的无数双眼睛，他们在着看着自己，那些目光有些格外刺眼，有些阴冷刺骨，有些期待满怀，有些带着诅咒怨恨。&1t;/p>
他们为什么这么看自己。&1t;/p>
许久，声音才慢慢沉寂下来，掩藏在黑暗中的目光也渐渐消失。最后那一声，“你来了”，平静如水，最后那双目光，宁静如夜。&1t;/p>
这平静的最后一声，是谁出的，这宁静的最后一眼，是谁在看自己。&1t;/p>
而且最后一声，最后一眼，似乎没有一点的感情，叶漫觉得不该是这样的。&1t;/p>
他不该的，那他是谁。&1t;/p>
没有声响的黑幕，当场破裂，一个少女又出现在了叶漫面前。那个少女，可以说是叶漫跟随自己老师那八年来，除了老师之外，最为亲近的人，叶漫会来到那个家，跟这个少女有很大的关系。&1t;/p>
那天叶漫离开时，天还没亮，公鸡还未打鸣，叶上的露还未形成圆珠，叶漫在门口已经看到了那个少女。&1t;/p>
那少女说：“你要走了吗？”&1t;/p>
“嗯。”叶漫应了一声。&1t;/p>
叶漫选择悄悄的离开，不想打扰别人，尤其是这位。对这位少女，叶漫说不上是亏欠，还是有其他的。她是这家少主人，从小体弱，这几年稍微好一点。她整天在家里呆着，叶漫是她唯一的玩伴，而她又何尝不是叶漫在那个地方唯一的心灵伙伴呢？&1t;/p>
童年的友谊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时光流逝不回，但那美丽的，蠢蠢欲动的东西，在内心最深处酿酝窖。&1t;/p>
叶漫控制住了，因为在那个家，叶漫总是控制自己的行为。&1t;/p>
那她呢？她在自己的家，她会控制吗？&1t;/p>
“你还会回来吗？”那少女问道。&1t;/p>
“或许不会了。”叶漫回答。&1t;/p>
这是那少女父亲的意思，他没有明说，可叶漫懂得。&1t;/p>
他说自己不安分。那是叶漫第一次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原来是不安分。&1t;/p>
那户收留了自己，没让自己做任何事情，可能是看在自己老师的面子上，或许还参杂着其他一些因素，不管如何。在那个少女的家里，叶漫呆的尽管不是很舒适，却也衣食无忧，那个家的主人从未要求自己去做什么，只有那一件，没有说，却能明了的一件事情。&1t;/p>
他们是安分的家，他们不需要不安分的自己。&1t;/p>
这几天，叶漫也现自己的确不安分，自己拒绝了院长，成为他弟子的机会，那本来是很安稳的一步登高之路。&1t;/p>
在面对魔族老夫妇的逼命时刻，叶漫恐惧之余，也有少于的兴奋，那种逼命的刺激感，是安分的人该有的吗？&1t;/p>
在那个寨子里面，苏燕布局，叶漫破局，一不留神后果难料的结局，叶漫也沉迷这样的游戏。&1t;/p>
“或许还会对吗？”那少女问道。&1t;/p>
叶漫背对着她，没有再说一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留个念想给她是好还是不好，这个念想也许不只是留给她，也可能留给自己。&1t;/p>
不安分的自己不该留在她身边。以前这是她父亲的想法，现在这也是叶漫的想法。或许该明确告诉她。&1t;/p>
叶漫醒来，眼角挂着泪珠，四周依然漆黑一片，只有一丝月光从窗户中透射而进。叶漫已然没了睡意，他穿起衣服，打开房门，想要观赏来大燕第一个夜晚下的星空。&1t;/p>
在过道上，叶漫抬起头，看到苏燕躺在房顶上，叶漫轻轻一跃，来到了苏燕的身边，说道：“想装死，也找个好点的地方，在房屋之上，摔下去，很可能就真的死了。”&1t;/p>
真的死了，就不能装死了。&1t;/p>
苏燕的面色如常，犹如着黑色夜空一般，根本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1t;/p>
“我需要受多大的刺激，才需要你的安慰。”或许苏燕真的有千言万语要倾诉，不过千言万语在出口前，都被他自己消化了。&1t;/p>
“那我多心了。知道我是安慰你的话，拜托下次你能不能，配合一下我，假装一下，给我个面子。”叶漫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他说道，“大燕的星空璀璨夺目，光彩异常，令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不是每个地方的星空都一样。”&1t;/p>
不关大燕的星空，令叶漫有种熟悉，苏燕，令叶漫有种熟悉，甚至和他共同躺在屋顶看星星，叶漫感觉也有过这样的经历。&1t;/p>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夜景，怎么可能一样。”苏燕在这三年到过很多地方，他悠悠说道：“大燕美丽夜空的外表下，蔓延着一股浓浓的血腥，你的，我的，很多人的，多年都未散去。”&1t;/p>
叶漫猜，苏燕是想到了十六年前，大燕最为惨烈的那六年，苏燕一出生就见证了大燕，最血腥惨烈的一幕。不过你扯到我的，算什么鬼，你们大燕的事情，别算上我，我还想多活几年，而且我很怕流血。&1t;/p>
苏燕看了叶漫一眼，讪讪一笑，他笑得背后，叶漫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叶漫知道，这一会，在此刻，在此时，不会有阴谋，不会有算计。&1t;/p>
只有星空下的两个少年，还不算知己。&1t;/p>
他们也不会成为知己，有时候知己是很危险的存在，尤其对背负了许多人，命运的人来说。&1t;/p>
“这些血腥味，大燕的子民感觉不到，也不必闻到，那些流血的，牺牲的，他们知道就行，不必了解。全部记住不是他们的事情，而是我的责任。”&1t;/p>
如果战争之后的人，还需要在苦痛之中挣扎，那战争，流血，牺牲，有何意义。&1t;/p>
苏燕稍稍停了一下，说道，“苏燕不是我的本名。我叫苏砺，大燕的苏砺。”&1t;/p>
叫苏砺的在大燕或许很多，但能有大燕的苏砺，这个称呼的只有一个。&1t;/p>
看到苏燕，也想到了莫林雪，有点羡慕，他们都有自己的目标，自己的方向。而叶漫自己呢？&1t;/p>
目标在哪里，方向在何处，叶漫现在才在找寻，起点慢了太多步，过程慢了太多步。叶漫想追上他们，所以叶漫只有断了退缩的空间，前进，再往前一步，再走一小步，这段距离总会缩小。&1t;/p>
目标，方向总会找到。&1t;/p>
是这样吧，叶漫不确定，可没有更好的办法。&1t;/p>
从离开四湖学院的那一刻，不，要再往前一点推算一点，是第一眼见到莫林雪，见到井之外的天地，那时的叶漫便有打算不想在井中的世界待着。如果还要再早一点的话，应该是从自己离开生活了十年的小镇开始，叶漫已经没了退路。&1t;/p>
四湖学院不是自己的路，只有这个，叶漫很清楚。&1t;/p>
叶漫断了自己的后路，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永远将要在须臾间徘徊的自己。&1t;/p>
“我知道。”叶漫淡淡地回道。&1t;/p>
惊艳的家世，千金的担子，看起来让人嫉妒的身份，谁能想到他也承受着别人可能永远体会不到的压力，在他身边的叶漫也感觉到了他那份责任，嗅到了一种窒息的味道。&1t;/p>
莫林雪身上也有这样的味道，不过苏燕身上的更浓烈些。&1t;/p>
“你要感到荣幸，你是我在这三年之中，唯一一个听到我嘴里说出我真名的人。”苏燕说道。&1t;/p>
这三年，他换过无数的名字，用过无数虚假的身份欺骗别人，昨天他扮演的是一位乞丐，前天他的角色可能就是一位商人，他无数的身份碰到过无数的人，他用无数的身份，掩藏在无数的人中，观察着无数的人。&1t;/p>
而今天他来到了大燕，那他只有一个身份，最真实的身份，也是最虚伪的身份，他摘下了所有的面具，只保留一张脸谱去服务这个身份，以前他的喜怒哀乐，不属于自己的，以后的喜怒哀乐，也不是自己的。&1t;/p>
他也不再是自己，也从未享受过自己。&1t;/p>
“我听不出，你这话是真是假。”叶漫很诚实的表达自己的看法，“你不是该在骗吃混喝，被人快要打死的时候，大叫一声，我是大燕公子苏砺。”&1t;/p>
“喂喂喂，这三年我好不容易，憋出句实话，给个鼓励不行？。”原来自己在他心中是这种人，苏燕很生气，自己好不容易诚恳一次，人家竟然不领情。&1t;/p>
然后苏燕思考，是第一次吧，应该是一次吧，自己还没对别人说过自己的真名，反正自己不承认。说出的话，泼出的水，虽然收不回来，但水总会干的，没证据，谁知道有洒的，谁知道是自己洒的。&1t;/p>
“一直就是。”&1t;/p>
“一直呀。”&1t;/p>
“哈。”&1t;/p>
夜空下的两个少年，两声轻笑，一阵清风把这两声轻笑送向遥远的天际，两个少年都压抑地太久，太久，不需更多的言语。&1t;/p>
静寂的夜空，轻笑一声，这样的机会，或许过了今晚就没有了。&1t;/p>
“你想知道什么？今天我都可以告诉你的，不过你的机会只有一次。”&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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