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入梦心法

阿鹿立时闭上了双眼，暗自寻思：“一会热又一会冷，可能是邪术，专门用来害人的玩意儿！”

        大声说道：“阿耶娘，我打小没离开过你们，逃到山洞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鹿儿不识字，看不懂上面的意思，过两天我去找纪大哥，做一个僰侯国的勇士，将来学好了本领也去猎头，把仇人全都煮了喂狗，一定想办法替你们复仇！”

        眼见火头渐小，继而熄灭，四下里一片黑暗。他扔下兽皮纸道：“我先去看看老神仙，明天早晨再走。”想着心事，在暗夜中跛行。不觉间已来到了坟旁，模模糊糊的瞧见那把铁铲，不由得望向洞顶。

        只见上面的隙孔大小不一，似乎每个缝隙中均有晨星在闪烁，原来已经是破晓时分了。

        阿鹿仰面呆望了半晌，脖颈有些酸痛，一股倦意也随之袭来，禁不住打了个哈欠，卧在坟头昏昏欲睡。

        便在此刻，一个缟衣中年人面庞清瘦，剑眉斜扬，缓步朝他走来，大声招呼道：“我是洞府的主人洛寂，这么多年终于有个伴啦！小友打哪里来，姓甚名谁，冢内葬得是甚么人？”声音低沉，饱含着喜悦之情，然而细看之下，神态则略显僵硬。

        阿鹿大吃了一惊，撑地而起道：“还以为见鬼了！原来是你挖好的土坑，我喊你也不答应。”

        洛寂一愣道：“讲出名字来才好称呼啊。”

        阿鹿道：“我叫阿鹿，家住在僰侯国，是从七孔子墓葬来到这的。”

        洛寂点点头道：“你去七孔子墓则甚？”

        阿鹿道：“我想学武功，想到那里去碰碰运气。”

        洛寂笑道：“运气如何？”

        阿鹿看他这一笑神情和愉，心中忽生暖意，黯然道：“阿别、阿达大哥都为我死了，是少林寺的老和尚救了我！他们要烧兽皮纸，我就抢过来，里面画的东西又不敢看，好像是什么妖法。”

        洛寂大笑道：“在少林僧人的手里夺物，那功夫可不俗啊！小友肯否露上几手？”

        阿鹿瞪眼道：“我说过不会功夫，所以想学武报仇的！”低头一脚，把一块小石头踢出去老远。

        洛寂道：“你要为何人报仇？”

        阿鹿道：“是我阿耶娘，都给獠子们煮着吃了！”

        洛寂突一指，虚点阿鹿的“三田”，颔道：“果然没有根柢。”话锋一转：“出家人慈悲为怀，既知你身世凄惨，就该驱毒之后带回寺里诚心授艺，焚烧之物给你又有何用？道貌岸然的假和尚！”

        阿鹿大声反驳：“老和尚救了我，小和尚又帮我搬石头埋尸体，他们都很好……不准你说少林寺的坏话！”心想：“他怎么知道我中毒？又不是神仙。”

        洛寂道：“小友是爱屋及乌而已！你既然是僰人，应知僰獠两族常年开战，獠人食你父母是必然的了。”

        阿鹿愤抑道：“不许你提我阿耶娘，谁要你多管闲事！”

        洛寂一笑道：“又是不许，又是不要的，小友有所忌讳啊……”话头急转，却突然变得迟钝：“洛某一生向往四季天，可惜功力不足，那也是枉然！据说《天劫谱》所载武功道秘悬苍，决非常人可以习练的。”

        阿鹿道：“我不想听你说话。”抬腿便走。

        洛寂忙道：“如果小友肯在这里住上三年，我保你练成一身好武艺，大可为你的爹娘复怨雪耻。”

        阿鹿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

        洛寂笑吟吟道：“我可以教你刀法，怎么样？”

        阿鹿回身道：“自己都说‘功力不足’了，还想教我刀法，你有什么能耐？”

        洛寂左右瞧了瞧，见三丈之外有两棵赤松，对阿鹿目示指顾，说道：“我就用手掌斩木……”摇一摇头：“这算不得本事！遥击裂干也没甚么，惟有虚抓蟠根而起，那还说得过去。”

        阿鹿一看洞顶的晨光，正斜照在两棵树上。

        那赤松六七丈高，伞状的树冠好大，干子粗逾洗盆，不禁冲口道：“吹牛！你根本弄不断。”暗暗寻思：“丑婆娘的大铁棍才能砸折树干，但也没这么粗壮，你要用手连树根一起抓出来，绝不可能！”

        洛寂略微一怔，探问道：“小友是说，只要断开了就行吗？”

        阿鹿道：“你能用手弄断了，叫我做什么都行，我也不怪你刚才提过阿耶娘。要是你弄不断怎么办？”

        洛寂道：“此话当真？”

        阿鹿一拍胸口：“我不做小人！但你弄不断还没讲清楚呢。”

        洛寂大笑道：“这很容易呀！何须讲个甚么清楚明白的？”语罢双掌骤：“瞧仔细了！”内力吐劲无声，遥击向树干。

        只见其中一树旋踵倒向左侧，余干离地尺许，犹如神兵切削一般，将灌木丛砸了个枝叶纷飞。另一棵自上而下，被罡气一分为二，恍似鬼斧劈柴，朝两侧倒去，煞是惊人。

        阿鹿两眼直，张大了嘴巴，喃喃道：“不会的，不可能会这样……”

        洛寂一拍手道：“阿鹿小友，这一手较为粗浅，乃自刀法中化变而来，不值得一顾。”接着一叹：“只痛惜这两株常青树了，费去我好大的功夫移植过来，现在只能当凳子用罢！”

        阿鹿心底的震惊难以言喻，依然是迟眉钝眼，却已对洛寂佩服的无以复加了。

        洛寂道：“如果小友还能瞧上眼，我把生平所学尽数传授与你，使你大仇得报！但你必须立下重誓，在洞内苦练三年，艺成之后可以报效我大宋，不得乱杀无辜，你果真愿意吗？”

        阿鹿回过神来，登即跪誓言：“鹰神在上，阿鹿只杀仇人，要是我说了不算，你啄死我！”

        洛寂伸手相扶：“僰人崇拜的是雄鹰，快起来说话。”

        阿鹿道：“阿达大哥说过，学武要行拜师礼才对。”

        洛寂一拉他手臂，轻提而起，含笑道：“咱们先讲好喽，我倾囊相授，你全力修习，万不可以师徒相称，只喊大哥便了！贤弟，你试着喊上几句。”

        阿鹿迟疑道：“洛……洛大哥！”

        洛寂仰头大笑道：“好极，好极！四海之内皆兄弟，愚兄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阿鹿一脸的兴奋，胸膛里燃烧着希望之火，脑子竟也活泛起来。小声问道：“洛大哥，四季天在什么地方，和这不一样吗？”

        洛寂道：“四季天很遥远，愚兄没有去过，但想和人间大大的不同。做为四季天王，料来就像神仙一般逍遥快活，自然与天地同寿，而且千古流芳！”

        阿鹿道：“将来我也想上四季天去看看。”

        洛寂赞道“想去四辰大6甚好，非常有志气！”心境斗然沉陷：“争夺钧主和十二元辰极为惨苦，务要广积阴德，苦练本领，随时应对十二天劫，到时才能够放手一搏。”

        阿鹿道：“洛大哥，凡人能杀死神仙吗？”

        洛寂笑道：“天上的神仙自有诸多法宝，怎能让凡俗之辈杀死？他们济困扶危，惩恶杨善，如春风雨露般令人膜拜，只是我等俗人无缘得见罢了！”

        阿鹿道：“可是老神仙确实给人杀死了！阿耶的东西本该和他一起埋到地下，但我看见兽皮纸上有一把血刀，还以为是练功的图谱呢，就看了一会儿。谁知道瞅了几眼，脑袋疼得很厉害，眼睛也花，真是邪门！”

        洛寂道：“是什么样的兽皮纸？竟尔藏有妖法，这倒要瞧一瞧了。”

        阿鹿道：“我扔在水潭边上了，现在就去拿。”

        洛寂道：“洞里大一点的水潭没几处，你去还不知要多久呢，我去去就来。”身形一动，刹那不见了踪影。

        阿鹿不过是一眨眼，洛寂便似一道轻烟，趁风飘返回来，手拿着兽皮纸站在他身后了。然而洛寂一言不，兽皮纸翻过来掉过去，只顾低头观看，随而轻轻揉搓起来。

        阿鹿忽听窸窣之声响于身后，猛然一回头，禁不住大叫：“洛大哥，你吓了我一大跳啊！”手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一眼瞥见兽皮纸：“你怎么……怎会这么快回来的？”

        洛寂恍若未闻，眼瞳逐渐呈方，双手加力捻捏兽皮纸，口中连声赞叹：“高艺，妙艺哉！”忽又低语：“这纸张草灰不能污，搓挪不见褶，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器艺之一。但不知是哪个大匠所制？洛某自当求访乞教，必然会有所匡益！”一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阿鹿轻轻摇晃他的胳膊：“洛大哥，洛大哥，你好像听不见我说话了。”

        洛寂慢慢抬头，瞳孔也随即如常，说道：“刀法和内功均乃为兄所创，旁人怎生知晓？而且将刀阵图画在了纸上，居然还是兽皮纸！”侧头垂问：“应该是黑白图案，方才对头啊……这却如何可能？”心里疑团丛丛，似乎难以猜解。

        阿鹿惊讶道：“大哥是说刀阵图，还有纸上的刀法都是你明的？”

        洛寂点点头道：“人言剑乃短兵之祖，至为尊贵！然而愚兄偏偏喜刀，始终究其奥秘，是故绘此刀阵图，每日里如观掌纹，可谓寸理刻骨！”掌托兽皮纸，忽地竖立于阿鹿眼前，仿佛黏在了掌心上，十分的平展。

        以手指解：“贤弟，这一处，还有这里，都是经过殚思极虑修改而成，从而使刀势越加的宣畅，刀阵尽善尽美，竟然无懈可击。端的是不同凡响，为兄不如也！”

        阿鹿立时脊背凉，取出虎皮囊，递过去道：“兽皮纸是装在这个袋子里面，全是老神仙的东西……”

        话语未尽，洛寂脸色大变，眼瞧着虎皮囊，厉声呵斥道：“为兄的虎皮囊怎会到你手中？甚么老神仙？快快如实讲来！”

        阿鹿道：“大哥怎么说虎皮囊是你的？我亲眼看见阿耶想救我才掉到地下。要是你的东西，那你和老神仙就是同一个人……”

        忽然念头一闪，洛寂和老神仙如果是同一人，然则年岁身材，口吻相貌，何以天壤之别？他登时全身凉，偷偷瞥一眼坟头，寒毛刷刷直竖。

        洛寂面色转缓，口气未变：“你把里子翻过来，用双目瞑视，盯着看，不能眨一下。”

        阿鹿依其所言，将虎皮囊里外翻个个儿，集注目光，不觉间瞳仁已渐分左右。果见底侧的一角隐有字体，比蝇头还小，且以灰线刺绣：“沧洲诞洛寂，独影暗伏龙。”

        洛寂道：“瞧得清楚吗？”

        阿鹿紧忙一点头：“有十个小字，我不认识他。”

        洛寂道：“你说坟里葬得是老神仙，他又是何方神圣啊？”

        阿鹿道：“洛大哥，我那天肚子饿了，就去买灯芯糕……”当下讲起何时何地初见老神仙，虎皮囊又怎样落在自己的手上，一五一十的对洛寂讲了一遍。

        洛寂察言观色，断定阿鹿所言不虚，一时眉头紧锁，默默不语。

        阿鹿道：“毛驴车还在洞口那，驴子都跳下山谷了。洛大哥要是不信，你可以去看看嘛！”话刚说完，眼前骤然一花，感觉自己被裹在一团霏烟林霭之中，须臾飘到了车旁。

        洛寂摩挲着驴车爱不释手，哀伤道：“长耳公是不会死的，他回大草原去了，过些日子就会回来。”

        阿鹿既骇且惑，怯声问道：“毛驴车真是洛大哥的？你可别骗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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