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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聚散无定


阿鹿跑到瀑布下,匆匆洗把脸上的血迹,掬水喝了几口,走回萧五娘身前。

        萧五娘道:“孩子好些了吗?”

        阿鹿道:“全好了。”

        萧五娘道:“蜂与狼一起起攻击,确令人防不胜防,然而二者比不得蚁海战术!五虫以众凌寡,以小胜大,平素相互争斗,据地为盘,遇到人和野兽又多方策援,观则伺隙,攻则旋踵。大山里累累白骨,均为劫蚁所赐。”谨审扫视着四周。

        阿鹿道:“蜂子有翅膀,就算打不过啖肉蚁,它们也追不上。”

        萧五娘道:“无论蜂巢筑于悬崖或是云树上,都逃不过啖肉蚁的突袭,催命蜂吃过苦头,所以才骇疑远翔。”

        阿鹿道:“用鱼虫守护鸾皇刀,还有什么棍子……这把刀一定很厉害。”

        萧五娘点点头道:“鲲元藏灵瑞,”忽而息言掉头,注视着瀑布右侧的岩堂处。

        阿鹿也随之望去,未觉有何异样,刚要开口,倏见石穴里并肩蹿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人身背竹篓,手拉同伴,飙忽穿过水帘,随即松手紧走了几步,来到两人面前。却是百里溟和太史舟。

        二人的衣裤已多处刮破,风吹褛裂,全身的水渍,咋看显得极为狼狈。

        萧五娘暗道:“百里族长出现在此,遮莫是为那鲲元针而来?”

        阿鹿一眼认出二人,见他俩从瀑后山洞里遽降于身前,满脸惊羡道:“阿公好厉害!”

        百里溟一怔道:“此地又见阿鹿小友,可真有缘呢!”虽然衣服破烂,却眉目含笑,仍带一股凛凛威严。

        太史舟急把百里溟后背的竹楼取下来,将孩子抱在怀里,嘴巴嚼起了果仁儿,欲喂其哺食,有一眼没一眼地打量着萧五娘。那孩童一身粗布衣衫,小脸胖嘟嘟地,扑闪着大眼睛,不吵不闹,煞是可爱。

        百里溟冲萧五娘一抱拳道:“在下百里溟。敢问道长如何称呼?”

        萧五娘打了个稽道:“贫道净玄,百里族长一向可好?想不到在万重山能得见故人。”

        百里溟心里琢磨:“我从不和道姑往来,口吻怎生耳熟?她来万虫山捉鹦鹉,回返途遇阿鹿,刻下二人毛无伤,但仿佛与虫**过手。这就不错了,惟有天擂之冠……”脱口道:“萧五娘!”

        两只鹦鹉登时齐叫:“百里溟,百里溟。”

        太史舟瞧着笼里的鹦鹉,赞道:“能替主人出头,确非凡品。”

        萧五娘取下帏帽,说道:“族长一猜就中。”只见她五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净眉黛,眸光清淳,风韵依旧不减。

        百里溟作揖道:“五娘宝刀未老,驻颜有术,百里望尘莫及!”

        萧五娘道:“大家都老了!百里族长何以至此?”

        百里溟神情一黯:“素闻棍刀归落在万虫山,武林人不计生死均为此而来。在下与属众将过瀑布,突然遇见十几个怪兽,浑身抖动起来,吾等便遭到蚁群的攻击,只剩我二人顺洞里逃得性命,说来汗颜!”

        阿鹿心想:“他们会用刀,对鸾皇刀有兴趣,我只找天劫图谱。”眼望四下琢磨:“阿公手下的壮汉都叫蚂蚁咬死了,我躺地上打滚也没用。”警惕观察左近的动静。

        萧五娘道:“贫道愚见,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百里溟道:“五娘肯否带上太史兄弟?和你们一起走。”

        萧五娘道:“自然无妨。莫非族长想留下来?”

        百里溟道:“掩埋属众的尸骨之后,我会赶上你们。”

        太史舟忽然插话:“属下和族长共进退,死而无怨,绝不会独自离开!”

        阿鹿心想:“太史他重义气,武功也高,是叫人佩服的好人。”

        萧五娘道:“大山里白骨遍野,兵器随处可见,祈盼族长深思之。”

        百里溟侧望太史舟,见他神态刚毅,暗叹了一声,回顾萧五娘道:“道经有言:‘我命在我不在天!’请五娘与小友先行,在下务将门下的尸体攒敛,总要入土为安。”

        萧五娘道:“心中生菩提,求道归大乘。”戴上帷帽:“当年‘悬棺之战’,承蒙百里族长相让,这份情义萦怀在心。今日凑巧了,贫道不会错过!”

        百里溟心里暗喜,忙道:“当年为了家族的利益,在下势必全力赴之,决未手下留情,却始愿不及此尔!止因五娘功底深厚,袖变难以捉摸,是故输了一招,至今思来仍叫人难以索解。百里溟心服口服,甘败下风!”

        萧五娘微微一笑,对阿鹿道:“施主陪贫道一起去吗?”

        阿鹿提起鸟笼子道:“阿耶娘说死者最大,我有力气挖坑。”立时想起了瓦扎康,不由得一阵伤感。

        萧五娘赞许:“好孩子!”转对百里溟道:“应当尽快收尸掩骼,才好脱离险地,却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百里溟尚未开口,太史舟已放下怀里的孩童,冲萧五娘躬身打搀道:“多谢道长的美意!如果太史舟不死山中,一日也不敢或忘。”弯腰又把孩童抱起,慢慢放入篓内背在身上,即刻引路回返。

        一行人转过飞瀑,穿林过壑,大约走了个把时辰,攀上一座坑洼不平的山冈。只见冈上岩石连成一片,树木青草稀疏,眼前豁然开朗。众人安不忘危,俱谨慎前行。

        又走了里许,便见七八丈外独立着一株乔木,差不多腰身粗细,一把尖刀刺进树干里。干子自上而下结满了木瓜,一副骷髅两脚离地丈余,掌骨夹在果实的缝隙中,紧紧抓着刀柄。经风一吹,骸骨来回飘拂,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像随时都会掉落。

        百里溟、太史舟一见此景,登时悲从中来,迅疾奔向尸骸。那孩童却已在背篓里睡着了,鼻息均匀。

        阿鹿看到骷髅挂树,白骨暴野,愕然道:“一群小蚂蚁把大人都啃成了骨头,和獠子一样吃人肉!”

        萧五娘轻声道:“啖肉蚁所过之处,人兽皆成髅骨,寸缕不存!猎食后即回蚂皮兽身上,迅的离开,再次寻找猎物。适才隘口所见怪兽仅十二只,万重山到底有多少,谁都无法估量。”说着话二人走向乔树。

        百里溟已然掠起身形,抱住骷髅的同时,两指夹住刀身一使力,抽刀落在了地下。他轻轻放倒骸骨,却见太史舟跑到右侧四丈许,手抚尸骨,埋头痛哭起来。

        百里溟拔步而至,就见五具骷髅或仰或卧,兵刃皆丢在一旁。

        阿鹿、萧五娘也已走到近前。阿鹿道:“这里都是坚硬的岩石,用刀剑掘不动。怎么办五娘?”

        百里溟起身道:“为减省时力,敢请五娘出手。”呵腰揖礼相请。

        萧五娘忖思:“百里家族大多习练震山掌法,属阳刚之气,内力外,猝不可挡。族长当年便已功臻上乘,且能去其绵,益其刚,目下怕是愈的劲厉了!但他碎岩易,如墓难,只恐巨响回荡于山谷,担心引来五虫之乱。”

        提足走向山岗的高处,略一查看地形,暗自点点头,右袖倏然弹空,陡现短剑之状。遂尔身随袖走,气随意,以柔劲刺向地下的岩石,一划一带;左袖也同时挥出,一卷一纵,把带起的岩块抛向一旁。霎时间岩地上并现六处墓穴,皆相隔一尺左右,上宽下窄,甚为齐整。

        百里溟一声喝彩,随即纵到了墓穴旁,只扫一眼道:“铁袖功惊世骇俗,天擂台上排名第一,五娘受之无愧!”

        阿鹿、太史舟已经看傻了眼,都大张着嘴巴,神情呆滞。直到萧五娘举袖揩拭额角的汗水,二人才回过神来,鼻息急促沉重。

        百里溟知她耗功甚巨,故不出言烦扰,与太史舟将六具骷髅立时下葬,枯枝覆骨,岩石堆砌停当,并标以记认,低头肃立。

        萧五娘功行了一个周天,开口道:“百里族长,大伙从正北绕行出山可好?”

        百里溟毅然道:“不可!”抬臂一指:“我和属众自正北而来,途遇长腿蜘蛛,长有七眼,或左或右在后追赶,被兄弟们打杀了几个,这才悄然而退,似有逐人入瓮之象。在下当即小心察看,原来前面是大片的阔地,四周树木高耸云霄,上面布满了蛛网,每一个至少两丈方圆。而宽僻的杂草丛中,紧贴地面竟也现了蛛巢。”

        话语一顿:“果然是步步履冰,处处殆危,暗藏着无限的杀机,实乃不测之山哪!”

        萧五娘道:“是七眼盘蛛,以捕杀虎豹豺狼为食,甚为狡猾凶残。”

        太史舟道:“当时族长身背公子,区区抢前查视,不料这盘蛛分泌的黏液居然比钓线还粗。我摸出匕猛砍,全然不受力,竟尔呼地弹回来,一条黏丝粘上我小指,挣之不脱。有赖族长及时援手,我马上断指,这才得以脱身。”

        阿鹿立时瞧向他的双手。

        只见太史舟的左手小指确已不见,包扎着一块襟帛,并透出紫黑色的血迹。

        萧五娘道:“盘蛛丝绝韧无比,宝刀利剑均奈何不得。如果让丝网黏住了半个身子,即是绝世高手也展挣不脱,唯等毒素注入身体,成为七眼蛛王的美餐了!”

        百里溟道:“咱们不如走正西,五娘尊意如何?”

        萧五娘道:“正北沟壑纵横,两侧迸泉喷涌,其中一条壑口更加怒涛喘急。虽说大伙从这走是辛苦些,但若能绕过几座悬崖,却可直抵山外……”稍一迟疑:“只恐那鲧鱼隐匿在左近。”

        百里溟道:“我们途经几处瀑泉漫壑,尚未现鲧人鱼。”

        萧五娘道:“提防一些好,免得突生意外。”

        百里溟点点头道:“肯请五娘指顾先行,我与太史兄弟断后查察,以防七眼盘蛛。”

        萧五娘审思了片刻,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百里溟道:“里面是‘避鲧丹’,须切开含服,可惜只有两丸!虽说分服药效不佳,毕竟可以散出香气,且持续六个时辰之久,因而使鲧人鱼不愿意欺近丈内。”

        百里溟略一犹豫,接过小瓶倾出两丸丹药,呈米黄色,如指盖大小。他并指如刀,将丹药分成四份。一份放阿鹿手里,两份给太史舟,剩下一份递向萧五娘,说道:“多谢五娘赠药!”

        阿鹿低头观瞧,避鲧丹竟如刀切一般无二,暗暗猜度:“指头也能当刀用,那不是比五娘还厉害?”丹药翻过去又想:“我已经长大了,不怕什么鲧人鱼,应该给竹篓里的阿孩儿,他最小。”

        萧五娘道:“族长仁厚,贫道已服用过了。”

        太史舟疑道:“据说鲧人鱼水6两栖,最讨厌难闻的气味。可是服药之后,如果身体出来香气,那不是反把恶鲧给引来吗?”说完顿觉失口,急忙作揖:“区区孤陋寡闻,请道长海涵!”

        萧五娘微微一笑道:“此丹为俞跗后裔所制,一经服用,鲧鱼嗅其暗香,便是难闻的秽气。”

        太史舟恍然道:“怪不得!原来是上古名医的后人。”

        百里溟心中揣测:“她只说俞跗之后却不提姓名,敢情名医的后代也对五娘存有爱慕之情吗?他为抱得美人归,是以不惜血本弄出这种药来,自己闻着香,别人闻着臭,可当真是挖空了心思!”

        心里一声长叹:“可惜呀可惜,铁袖萧五娘可属天道,奉行地道,不属于任何人!俞老兄,你我同病相怜,他日若有缘相见,在下必定亲手把盏,恭听你二人往昔之趣话,一起举杯怀旧。唉,只是我比老兄还可怜,也胆怯得多,不敢对她表露半分情义,至今仍然未娶。这暗恋之情,务要伴我永葬于心底了!”

        忆及前尘往事,声色不露毫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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