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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宇文泓说的不错,果然这一夜他再没来过。

        虽然走之前他说了叫她不用担心,    但静瑶仍然忍不住在心里猜测,    他连夜急召武将到底要做什么呢,    难不成是要跟北辽打仗了?

        就这么迷迷糊糊又忧心忡忡的挨了一晚,    第二日早起,面对着镜中明晃晃的那两个黑眼圈,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春萍为她梳着头,瞧见她这幅模样,不由得在旁劝道,“这太液池里的蛙叫实在是吵,    娘娘昨夜可是没有睡好?白天若是没什么要事,    补补觉吧。”

        静瑶摇了摇头,    “罢了,白日就做白日该做的,    觉还是留着晚上去睡吧。”说着想起一事,便吩咐道“等会儿去福宁宫看看,今年雨水丰盈,    太液池的蛙鸣的确是比较聒噪,    不知太后有没有受影响?”

        自打淑妃被降了位,    这协理宫务的事可就落在她自己身上了,大事上虽然仍做不了主,这小事多操操心总是没错的。没办法,    有个权重又尊贵还特别挑人的婆婆,    自己更是要将姿态放低些不是?

        春萍应了声是,    因听见主子说要去乾明宫,便特意给她梳了个庄重的发髻,主子姿色实在难掩,有孕也不曾减半分,若是梳得随意些,更显妩媚,免得太后看了又要挑理。

        而因要去给太后请安,这早上的时间可就不比往常松缓了,梳完妆后静瑶刻意加快用早膳,随后趁着时间还早,便去了福宁宫。

        哪知等到了福宁宫跟太后说明来意,太后却半阖着眼皮教训她,“年纪轻轻的还怀着孩子,平白造这些杀孽做什么?蛙鸣再聒噪,那也是一条条的性命,咱们人住的舒坦,还不许它们好好活着?”

        静瑶一愣,顿觉自己今日来的多余,只得躬身同太后赔罪,“是臣妾欠考虑,惹娘娘生气了。”

        太后嗯了一声,“好好回宫养胎去吧,操这些闲心,没得拖累孩子。”

        静瑶只得遵是,乖乖跟她告退,回了棠梨宫。

        ~~

        在萧毓芸身边守了一夜,最终却仍被告知她滑了胎,宇文铭再也掩饰不住脸上密布的乌云。

        他却并非再为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心疼。毕竟那是走投无路的一招,若非两人的婚事初时遇了阻,他才不会叫萧毓芸怀上自己的种,令他愤怒的乃是他精心策划,甚至给她用了药,却没料到现在就这样败了,还不到两个月,这胎居然就掉了。

        虽然在他原来的计划里,只要成了事,这孩子根本不会叫萧毓芸生下来,但现在时机未到这胎就掉了,一切岂不成了无用功?

        但生气的并非他一人,萧毓芸此时更加愤怒。

        这孩子虽在她的意料之外,但她也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然而这才不到两个月,好不容易酿酿起来的期盼就落了空,她的失望可想而知。

        打从疼痛中缓过来后,萧毓芸就开始大发雷霆,不止手边的东西,就连屋里头的物件,只要能砸的,都没逃离噩运。

        脾气发过一阵,她蜷在床上掩面痛哭,这时候听见门响,宇文铭进来了。

        萧毓芸看清是他,不由得冷笑问道,“你来做什么?孩子没了,可合你的心意?”

        宇文铭心间一顿,莫不是被她看穿了打算?

        但现在虽然孩子没了,萧毓芸还是该尽量挽留,所以宇文铭依然要演戏,皱眉对她说,“阿芸,你为何这样说?这是我的骨肉,我一样爱他,现在他没了,我跟你一样痛啊!”

        萧毓芸却似乎不怎么信他,咬牙道,“你会痛?若不是你的那个好女儿,我的孩子哪里会这样离开?”

        他的女儿?

        宇文铭一怔,忙问道,“你在说什么?这与慧怡有何关系?她还那么小……”

        话未说完,萧毓芸打断道“没关系?她前日给了我那个香囊,我还满怀欣喜带在身上,今日孩子就没了,你敢说这跟她没关系?呵,好个小丫头,真是随了她的生母,竟这般阴毒……”

        萧毓芸话说到此,宇文铭直觉脑间轰然一声,慧怡,怎么可能是慧怡,她才六岁,还是个孩子啊……

        但萧毓芸言之凿凿,又叫他不敢掉以轻心,他忙道“那个香囊在哪里,快给我看看!”

        萧毓芸并不理他,他只好看向屋里的婢女,厉声问道“东西在哪儿?”

        他面上狰狞,婢女吓得一哆嗦,忙将那香囊找了出来,萧毓芸见他不肯相信,冷笑着叫来大夫,叫当着他的面再度查验,而后果然就见,那大夫向他禀报称,香囊的香料里有麝香,此物很容易导致孕妇滑胎。

        这可犹如晴天霹雳,叫宇文铭一下无言,这香囊的确是慧怡做的,可她的女儿会有这般阴毒的心思吗?

        他脸色难看,只得对萧毓芸说,“此事有可疑之处,你先莫急,带我回府查过,一定会给你说法。”

        萧毓芸只是咬牙道“不管是谁害了我的孩子,我定要叫她粉身碎骨,拿命来赔!”

        宇文铭不置可否,只是大步出了房门,疾马赶回自己的王府。

        他一路异常心神烦躁,一进王府,立刻把慧怡叫到跟前来,神色严肃的问道,“慧怡,告诉父王,送给长公主的那个香囊,除了你自己,可还经过别人的手?”

        慧怡乖乖点头,“回父王,香囊的皮是我缝的,香料是乳母帮我选的。”

        宇文铭紧盯着慧怡的眼睛,见女儿眸子清澈,根本不似在撒谎的模样,这才微微放下心来,他就知道,怎么可能是慧怡?那是自己宠着长大的女儿,她才六岁,怎么会想到去害人?

        宇文铭脸上松缓了一些,同女儿说,“爹知道了,慧怡乖,先去用早饭吧,把乳母叫来,爹要问她些事情。”

        慧怡点点头,却又有些犹疑,问道“父王,我的乳母没有做坏事,您不要罚她。”

        小姑娘见父王神情严肃,看上去很是吓人,所以隐约觉得,父王找乳母大约没什么好事,现在母亲见不到,打小陪自己长大的乳母可是唯一的依赖了,她不想失去乳母。

        宇文铭将女儿的担忧看在眼中,却只是微微一笑,“放心,父王心中有数。”

        慧怡只好点点头,被丫鬟领着下去吃早饭了,而紧接着,乳母戴氏就被传到了房中。

        戴氏是个乡下女人,从惠仪降生就在王府中照顾,平素胆小柔顺,早先府中原有三个乳母,张恩珠正是看重她的老实,才一直将她留下来。

        戴氏见宇文铭脸色不对,心中甚是惶恐,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宇文铭寒着脸问道,“那香囊里的东西,是你替郡主放的?”

        戴氏老实点头,“回王爷的话,是奴婢放的。”

        她倒坦荡承认了!宇文铭继续问道“那里面都放了些什么?”

        戴氏老实回答说,“有苍术、□□、佩兰、香附、薄荷,还有一点麝香。”

        听见那两个字,宇文铭眸色顿时一凝,琛声问道“为何要有麝香?”

        戴氏原就一头雾水,此时见他这般反应,吓得连声音都抖了起来,赶忙道,“回,回王爷,麝香有开窍醒神的功用,寻常香囊里都会用到,奴婢并不知有何不妥……”。

        是的,若对寻常人而言,麝香实在是一味寻常香料,可对于孕妇来说,却不能常接触,否则就有滑胎的危险,宇文铭并不确定,这乳母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故意在给萧毓芸的香囊里头加了麝香……

        作为同样自小失去母亲的人,宇文铭何尝不懂女儿对乳母的依恋,但此次当真是戴氏坏了自己的事,他没有心软的余地。

        加之现在戴氏是不是故意都已经不重要了,宇文铭自认为找到了罪魁祸首,遂向房中等候的木青发话,“拉下去。”

        木青点头尊是,上前几步,将戴氏拖出房去。

        ~~

        眼看着从早上到中午,乳母竟一直没有回来,慧怡终于等的着急了,催促大丫鬟白霜说,“你去看看,乳母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我父王罚她了?”

        白霜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今早亲眼看到王爷的神情,她在王府里待了多年,自然能猜到戴氏大约是有去无回了,只得安慰慧怡道“郡主放心吧,没准儿戴乳母出去跑腿儿了,地方远一时回不来,您别着急,先把午饭吃了好吗?”

        自从去年冬至那一场大火,家中的气氛就已经不对了,慧怡虽小,但身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由得敏感许多,加之早上父王问话时她就已经感觉异常,眼下戴氏一直又不回来,她终于开始烦躁,一把打翻了白霜手里的饭碗,跺脚道“你去不去找我的乳母?你不去我去!”

        说着竟独自开始往外走。

        白霜一看郡主发了脾气,只得赶紧跟上哄劝,然而慧怡人虽小,腿脚却很快,很快就到了宇文铭的前院。

        但此时宇文铭根本不在府中,在查到是戴氏在香料里头放了麝香之后,他就又回了萧毓芸身边去做解释了。

        慧怡觉得一定是父王把戴氏怎么了,此时早已急出了一脸泪,院里留着看家的昌贺见到小人儿这副模样,赶紧迎了出来,着急道“郡主怎么忽然哭成这样了,谁惹您生气啦?”

        慧怡因为一路着急跑来,此时正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加之心里又着急,呜咽着说,“我要乳母,我要乳母,父王把我乳母怎么了……”

        昌贺一直跟在宇文铭身边,心里很清楚戴氏的下落,此时只得哄道“郡主不哭,不哭啊,是这样的,戴乳母家里有急事,早上王爷已经派人把她送回老家了,您别着急,管家已经给您找新的乳母去了,一会儿就能到。”

        慧怡一听昌贺这样说,哭的就更加厉害了,“你们骗人,乳母说过她不会丢下我的,一定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一定是你们……”

        母亲不在,最依赖的乳母也忽然不见了,小人儿忽然绝望起来,开始使劲的嚎哭,宇文铭又不在府中,戴氏也没了,如今满府的下人,竟然无人能把小姑娘给哄好。

        哭声远远地传到了清心斋,那眼光呆滞的妇人忽然一顿,侧耳听了一会儿,问身边人,“谁家孩子在哭?”

        张恩珠竟连女儿的哭声都分辨不出来了?苟嬷嬷心里酸涩无比,试着提醒道,“娘娘,那是慧怡郡主在哭啊,您还记得吗?慧怡郡主,您的女儿啊……”

        随着那哭声越来越清晰,这句话似乎也起了效果,只见张恩珠愣了愣,问道“慧怡?我的女儿?”

        苟嬷嬷眼中泛出泪来,忙点头说,“对啊,您的女儿,您还记得吗?”

        或许真的因为母女连心,渐渐地,只见张恩珠也开始流泪,红着眼眶说,“慧怡,我的女儿,慧怡……”她呜咽起来,那哭声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嘶吼,不住地唤着女儿的名字,“慧怡……慧怡……”

        那哭声渐渐飘远,直至飘到了小姑娘的耳朵里。

        听见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慧怡先是顿了顿,紧接着却忽然朝那声音的来源跑去,嘴里还跟着大喊,“母亲,娘……”

        她听得出来,那是许久未见的张恩珠,原来母亲一直在府中!

        这可不得了,一见慧怡往清心斋跑,众人顿时都慌了神,急忙追了过去,然而小姑娘腿脚麻利,等下人们追上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到了清心斋的门前。

        大门上挂着锁,可里面却清晰的传来母亲的声音,慧怡心里着急,只得扒着那门缝哭喊,“母亲,母亲,你在里面吗?我是慧怡,你开开门,看看我……”

        清心斋里除过苟嬷嬷,还有其他人看守,有宇文铭的话,谁都不敢叫张恩珠与慧怡见面。

        慧怡见母亲不出来,心里愈加着急,只得趴在门上痛哭,把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断断续续的呜咽道,“母亲,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父王好坏,他什么都听那个女人的,他都不疼我了,他把乳母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我好想你,好想乳母……”

        门外面是慧怡,门里头是张恩珠,母女俩隔着一道大门痛哭,还不得见面,好一副凄惨画面。

        眼见事情变成这般模样,跟着慧怡一同出来的白霜急着跟昌贺道“公公,这样不成啊,王爷说过不叫郡主与王妃见面的,现在这般样子,若是叫王爷知道,咱们可都要没命啊!”

        昌贺何尝不知这一点,此时忙招呼人上来抱慧怡,这回不管小姑娘如何使厉害,都得将她带走才成。

        慧怡毕竟是个小孩子,两三个大人一起上阵,再是踢打撒泼也是无用,很快,就被人从清心斋前抱走了。

        慧怡自然是不愿意的,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挣扎,耳听得女儿哭的愈加激烈,张恩珠也是急了,想要上前,却被看守的几个婆子拦住,无奈之下,只得就这样听着女儿的声音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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