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宿命，从未走远
“暂时不会有人来这里。”深沉的声音在丁靖析身后传来，夏侯晋康背着双手，缓步走近丁靖析，在离他还有三步左右时停下了脚步，再一次开口说道：“我已经下令暂时封住了练武场，暂时不会有人来打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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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晋康的所作所为，都有自己的用意。封住练武场，是他猜到丁靖析不喜欢别人来打扰；走到离丁靖析三步的地方，是因为这个距离既不显得疏远，也不会让对方觉得太过唐突。&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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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着痕迹间，即让对方接纳自己。&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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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靖析不知道夏侯晋康动作的具体深意，但也能看出对方的行为并不可简单视之。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的意思，而是静静等待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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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夏侯瑾出手的那一刻，丁靖析就察觉到了夏侯晋康突然出现的气息。但对方没有在那时出现、偏偏在此刻来找自己，就证明他肯定有什么话要说。&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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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谢过丁先生，愿意出手。”夏侯晋康说，“瑾儿天资聪颖，为我族千年来不可多得的奇才。至今虽没有什么奇遇，只是按部就班的修炼，依旧实力精进一日千里，没有碰到过任何困难阻碍。年仅十六岁就突破到星轮之境，日后成就不是我可以估量出的。这样的人，除了‘天才’二字，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词语可以形容。但天才，也有天才的通病，就是目空一切。”&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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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碰到过什么困难，短期对她是好事，但长期来看，是她进一步突破自我的最大阻碍。上乾熠星诀包含的自然之道，原本是让人了解天地、敬畏世间，从而与各种生灵和谐相处、共求大道。但对她来说，就是自我修行、不顾其他，一切都是可以抛却的虚妄，唯自我脱才是真实。丁先生此次出手算作对她的一次‘打磨’，至少要让她知道，自己追求的一切，也并非真正的‘真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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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晋康也许误会了一件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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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丁靖析没有真的动用杀手对付夏侯瑾，当做他“手下留情”，和对夏侯瑾的“适当敲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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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丁靖析，只是不想杀死那个少女。&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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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并不喜欢杀戮。&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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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丁先生破开瑾儿的群星诀那招剑法，我看出了一些我星耀族的影子。”悠悠的话语，和之前的腔调似有些不尽相同。丁靖析看着对方，等待着夏侯晋康挑明自己到底要说什么。修长的眉毛只是稍稍耸了些许，对此也似毫不在意。&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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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浑天’之术吧，也属于我星耀族至高功法之一。”夏侯晋康一针见血说：“纵使丁先生施展的已经融入剑法之内，与原本招式有所不同，但那勾勒诸天星辰走势、推敲万星玄妙之意，还是不会认错的。同样是演化诸天星辰，单论神通奇妙，浑天之术比之瑾儿的群星诀还要胜之，毕竟上乾熠星诀是星耀族早期所创功法，而浑天被创造出来，已经是诸天征战末期了。”顿了一顿，夏侯晋康继续说：“丁先生，是从何处得到浑天的修炼之法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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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还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这倒是很奇怪的事情，本族功法流传出去被外人习得，无论何处都应当是最大的忌讳。神通之术乃大势力建立之根本，一旦流传出去，都应当会要想法设法地“收回”才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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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收回”，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任何外人谁敢学会这门神通，谁就必须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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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先生也不需要在意，我星耀族对于功法流传，并非如此食古不化。”夏侯晋康继续沉声说着，他从丁靖析面庞上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表情——应该说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到任何的表情。无论表示感谢也好、进行“威胁”也罢，对方自始至终，都以平淡相待。&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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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夏侯晋康有些讶异，他猜不透在他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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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靖析知道对方会提及这件事，因为浑天之术，本就是他故意用出让夏侯晋康感觉到的，他要借此判断出星耀族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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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外族人并不像我族天生星脉，而我星耀族所有的修行功法都是依托体内星脉进行演化，纵使有神通流传出去，外人也无法领悟到至高境界。”说到这里，夏侯晋康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犹豫之情，但最终还是把下一句话说了出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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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完全是这样，外人无法领悟功法真正意味，但我族也不会平白坐看神通外流。但我所相信的，并非丁先生您，而是敖前辈。”&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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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前辈？丁靖析黑瞳不可察觉眨了一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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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兴初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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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晋康说完之后，再一次犹豫了。他所说的事情，已经涉及到了龙族的一些辛秘，正常按照和龙族的约定，他是不允许向外人说出这个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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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说的“敖前辈”，指的并不是敖兴初，而另有其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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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拍卖会就要开始，我要早点回去准备了，希望丁先生今日也早点休息。”夏侯晋康说完，准备要离开。正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一本书忽然从他的手中甩出，径直飞向丁靖析。丁靖析立刻接住，手感沉重，但入手轻薄。夏侯晋康给他的是一本小册子，纸页已经有些泛黄。丁靖析看向了已经走远的夏侯晋康，想起对方方才扔来书所用的手法，那是习武之人常用的一种暗器手法，诸天中流传广泛，并不稀奇。但想要真正练会，除非曾常年待在军队中与甲士为伍；或走南闯北，深入游行侠士的圈子内长久厮混，才能习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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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流华经天术中演化出来的一门神通，丁先生既然学会了浑天之术，想来再学这个法门，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我看丁先生的肉体强度只能算一般，这一式也正好适合你。”遥遥传来最后的声音后，夏侯晋康已经朝向远方快步走去，身影融入四周昏暗，也像化作了天空中闪烁不定的一道流光。&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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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靖析低头看去，小册子的正面上写着五个大字——星耀流华体。字体严谨，笔法平稳，四四方方显得标准工整。丁靖析看出这几个字应当是夏侯晋康亲笔所书，不过看这个名字，是炼体功法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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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他身怀星耀族绝学，不但没有迁罪震怒，反而又给了对方另一门神通，这又算什么道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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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借助我的力量？”丁靖析隐约猜到了夏侯晋康的意图，他忽然觉得夏侯晋康不仅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一定知道更多的一些事情。&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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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丁靖析无法确认，对方知道的，是否是自己想要获知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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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晋康朝着自己的房间，缓步走去。每走一步，紧跟着的下一步，都显得更加沉重、更加缓慢。他的身体，也随着一步步走出，轻微地颤动。直到最后在自己的房门前，他的手放在门框上，停了下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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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拍卖会，绝对是他多年来要面对的最险恶的局面。各方势力被利益牵动，破天荒地即将同时聚集在凌空城中。但他们绝对不是为了和平互助而来，期间的局势稍有变化，拍卖会就会立刻变成“拼斗会”，上演血雨腥风的一幕。而现在星耀族仓促之中，对上其中任意一方都不占完全优势，这还是夏侯晋康无意中到此的情况下。可是他也很清楚，自己哪怕仅仅对上商盘君一人，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还有错综复杂的各方势力，刺血门常锟、盛宁祥曹鸣锐、第五家第五律、应麓庄孟广......各自都在星原大6上经营了许久，各方联动，哪怕能得到族内的其它支援，他夏侯晋康也很难占据任何优势。在这时正好又碰到了敖兴初二人，与其说是敖兴初来有事相求，不若说他夏侯晋康更需要这二人在关键时刻的助力。&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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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夏侯晋康之前才会用这种“讨好”的方式对待丁靖析，因为他需要借助当下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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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法宝，搅动星原大6原本平静局势，‘英豪’们明知是个险境，也不停往下跳。”夏侯晋康想到这里，不免对之前所想的那些人有着一点嘲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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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夏侯晋康也无法怪他们的贪婪，毕竟那一件法宝，就算是星耀族倾尽全力，只怕也拿不出相似的几件。不知为何，当今诸天内会打造绝世法宝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以至每当现一件无主的流传至宝，都会引起激烈抢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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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更令夏侯晋康震惊的，是他当日在盛宁祥前遥遥的一瞥。那一日盛宁祥宣布要公开拍卖这件法宝时，作出当众展览上的一瞥之间，夏侯晋康立刻想起，自己曾经见到过，那把长弓上的符号。虽然已经只是模糊的记忆，但他不会记错，自己年幼时曾听族内长老讲述，那一段古老的辛秘。&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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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随着精巧之灵的，永远是贪婪的恶魔。”这是当时的长老讲给他那些故事后，最后留下的结语。&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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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下了恶的果子，它终究会生根、芽，开出的花朵也会始终纠缠着你，无论你逃到哪里，都无法摆脱。因为本就是你自己，开启了这一段宿命。”夏侯晋康想到了自己族内，那不为外人所知的绝密记载，关于星耀族最大的谜题的最终解答，即便到了今日，他已经是可以守护一方的绝世强者，仍然不免，不寒而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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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恶魔真的沿着宿命的轨迹，找来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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