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剑穗与剑(上)
昏暗的烛光下，两人的脸尽皆被映得红彤彤地。十三一刹那间竟忘记要回他的斩浪，那一瞬间他只想一直瞧着赢玉儿的脸，什么也不去做。
赢玉儿看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乌黑的长如瀑布般垂在脑后，头上淡粉地丝带掩映其间，便似飞瀑前的彩虹一般；她的双眼清澈而明亮，如同黑夜中的明珠一般隐隐散出光芒。洛国地处北方，她的鼻子也像书中记载的洛国人一般高高挺着；她的双唇微启，露出内里的皓齿，嘴角又微微地扬起，不知是在笑还是别的什么。
良久，二人就这般静静地对视着，不一言，而那猫儿不知何时跃上了赢玉儿的肩头，伸出舌头亲昵地舔了舔赢玉儿的面颊，“喵喵”地叫唤着。
“噗嗤。”赢玉儿忽地笑出了声，伸出右手在十三的眼前晃了晃，问道：“小朋友怎么了，难不成是找不见妈妈了？”十三却还未醒过来般，嘴里喃喃地说道：“我没有妈妈。”
赢玉儿一怔，微微皱了皱眉，面带歉意走到了十三的身旁，伸手拉起了十三的手便抓着他往外走。十三只觉手上温润，终于醒了过来，他吃惊地问道：“你做什么！”手微微用力想要挣开赢玉儿的手。
赢玉儿用力捏住十三的手，低头俯在十三的耳边，轻声说道：“展叔叔不是让你送我回驿馆吗，那还不快走？”不等十三回话，便即拉起十三大步走出了房门下到楼下朝外走去。
夜幕已降，笼罩四野，祁县里也只有些许房屋还隐隐映出烛光，四下寂静万分，便是鸡鸣犬吠也听不到。出了客栈，赢玉儿送开了十三的手，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长，将几缕飘散在外的散别在耳后。接着，便背着双手小步顺着长街走着。随着她纤腰扭动，别在腰间的玉坠不时与斩浪剑鞘相撞，出清脆地嗡鸣声。
十三呆立在客栈门前，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身后客栈内酒客们大声地喊拳胡喝着，酒杯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又不禁望向赢玉儿，却见她不知何时转过身来，双手负在身后，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终于，十三迈步朝着赢玉儿走了过去。
见十三走到自己的身边，赢玉儿又朝着他微微一笑，转身继续前走去，十三则紧紧跟在她的身边。二人还是不言一语，各自沉默着，似是在想着各自的心事，可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心都放在身边的人身上。
十三偷眼瞧着身边的赢玉儿，见她嘴角始终向上扬起，不知心里在乐呵些什么，他也很想笑，因为不知怎地，他真心地觉着内心万分地欢愉。可是，他却用力绷紧着脸，不愿有半分情绪外漏。十三自问自己从未有过如今日这般纠结复杂的情绪，他甚至觉得万分不好意思，可不知怎地，仿佛这脸不是自己的一样，根本控制不了半分。
“月亮好圆啊。”忽地，赢玉儿开口说道。十三朝她看去，见她抬头仰望这什么，便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见天上一轮明月高高悬挂着。“我的娘亲在那呢。”赢玉儿伸出右手食指指着月亮说道。
“啊？”十三愣住了，一时间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的娘亲在月亮上呢！”赢玉儿神气地又说了一遍，又收回了右手轻轻按住肩头猫儿的脸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说：“爹爹说，娘亲活着的时候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美人，所以去世以后便会被月宫里的仙子接去月亮上，也成为月宫里的仙女呢。”她侧看着十三说：“你娘亲肯定也在月亮上呢。”
十三微微有些出神，忽听到她说到自己的娘亲，先是一愣，接着结巴着问道：“我，我娘亲也在月亮上？你，你为何，这么说？”
赢玉儿浅笑盈盈，又伸手刮了刮十三的鼻头，笑着说：“我瞧你虽说还没我高，却也长得还算俊俏，都说‘儿像娘’，那这样说来你娘定然也是一个美人啦。”
“我娘很美吗？”十三痴痴地低声说道，忽地，又别扭地搓着手说道：“可是，你昨日不是说我是个又脏又臭的臭小子吗？”
“啊？”赢玉儿微微一愣，顿觉有些哭笑不得，她伸手捏住十三的面颊，看着十三的眼睛说道：“你便是因为这句话不愿与我一起去京中的吗？可你昨晚打扮成那幅模样，脸上尽是灰尘泥土，难道不是又臭又脏吗？”
“我……”十三想要解释什么，赢玉儿却手上加了些力，瞪视十三说：“大男子汉怎么还像个小女孩一样记仇呢？咱们江湖中人就要放得开嘛！再说，你瞧瞧你现在洗漱干净了多好看啊！”接着，伸手揽住十三的肩，挟着他大步向前走去。
“喂！”十三挣开赢玉儿的手，跃到赢玉儿的身前，瞪着眼看着赢玉儿，而赢玉儿亦不甘示弱地瞪着十三。终于，两人一起笑了起来，似是瞧见听见什么极其有趣的事儿一般，笑个不停，直惊得街头巷尾的鸡犬齐鸣。两人听到耳边响起无数呵吗声，知道闯了祸，吐了吐舌头便悄声顺着街道朝着驿馆走去。
没多时，驿馆的轮廓隐隐显在不远处的街头，二人虽然没有说些什么，却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可再远的旅程也有结束的时候，二人也终于到了驿馆门前。赢玉儿朝着单十三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便朝着驿馆大门走去。
似是想到了什么，赢玉儿转过身来，笑着对十三说：“喂，单小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单十三。”十三回道。
“嗯。”赢玉儿应道，却也没反身进去，似是在等着什么，眼里满是期待。
“你叫什么名字？”看着她的目光似是想到了什么，十三开口问道。
“不告诉你！”赢玉儿开心极了，大笑着大声喊道。
“你！”十三哭笑不得。
“明天我在青龙门等你，我会穿玄色襦裙，上面绣有紫荆花，你可别认错了！”赢玉儿笑着说，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吗？”
“我的剑……”
“笨死你个傻蛋了！”赢玉儿打断道，跺了跺脚便转身走进了驿馆。
“……送你了。”十三看着赢玉儿的背影，低声说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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