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善有恶报
“哎呀，终于下雨了。”&1t;/p>
看到一名年轻男子走进自己店里，郑震打了个招呼。&1t;/p>
李晓义转头朝着窗户看去。.T.F整间店其实只有一扇窗户，而且还镶上了彩色玻璃，根本看不到窗外的一丝景色。不过李晓义倒是注意到窗户外一片昏暗，店内播放的音乐间歇的时候，还可以听到雨滴“滴滴答答”打在窗户上的声音。&1t;/p>
“这场雨可真是不小哇。”年轻男子露出苦笑，将手中的盒子放在吧台角落。“这是清单，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吗？”&1t;/p>
“等我一下。”郑震跑进厨房，拿出一张纸条。&1t;/p>
“就这些了，数量都写在上面。对了，洪士敏那家伙怎么没来？”&1t;/p>
“他刚刚辞职了，听说是突然决定搬家。”&1t;/p>
“真的吗？上星期看到他的时候，他还什么也没说呢。”&1t;/p>
年轻人点点头。&1t;/p>
“就是说啊，真的是太突然。他说辞就辞，害大家都忙得鸡飞狗跳的。”&1t;/p>
“哈哈，真是难为你们了。”郑震说完之后，将一包口香糖送给年轻人。“这算我请你的，开车小心啊。”&1t;/p>
“谢啦，郑叔。”年轻人露出雪白的牙齿报以一个灿烂的微笑，转身走出店外。店门被打开的时候，外头的雨声听来格外的清晰，&1t;/p>
“雨势还挺大的。”&1t;/p>
郑震拿起包装盒，朝着窗子望去。&1t;/p>
“最近的天气这么闷热，下一场雨看看会不会比较降下温。”&1t;/p>
“这可说不准，若真的比较能降下温来，那倒也不错。”一旁的赵周谱露出苦笑。“只是每次一下雨，我的肩膀就会开始酸痛，实在是不怎么好受。”&1t;/p>
赵周谱的面前摊着教科书和笔记本。现在已经接近八月底了，也难怪他要开始准备新学期的教材。家里开书店的周新就坐在赵周谱的旁边，正在慢慢享用迟来的午餐。&1t;/p>
“就是说啊。”郑震叹了一口长气。“今年夏天可真是奇怪，雨水少得可怜，气温又高得吓人，听说前坛有人被活活热死呢。前几天我看报纸，才知道在粮食仓库里面工作的工人，也有人不幸去世了。”&1t;/p>
李晓义不由得皱起双眉，他觉得“死人”这个字眼最近好像一直在身边打转。才刚结束陈娟治丧办的工作，就连第一次来到.T.F，也是在葬礼结束之后。记得当时是参加陈娟她儿子的告别式，也是自己第一次加入治丧办。李晓义也还记得当时缩着身子坐在丧主位子的老婆婆，想不到过了半个月之后，她也被葬在儿子身旁。&1t;/p>
李晓义轻轻的叹了口气。&1t;/p>
“这阵子还真是死了不少人啊。”李晓义话锋刚落，郑震、赵周谱以及周新全都不约而同的看着他。“这种情况正常吗？”&1t;/p>
李晓义以前从未碰到过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一连死了那么多人的情况。短短的半个月不到，他就一连参加了陈文峰、陈娟以及陈若怜的葬礼。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住在哨所的那三名老人，虽然李晓义与那三名老人素昧平生，也不隶属于同一个治丧办，然而他知道其中一名死者就是陈娟的哥哥。半个月之内连续死了六个人，这个数字实在是多了些，再加上村子里的人口本来就不是很多，更突显了这件事的不寻常之处。&1t;/p>
“当然不寻常。”赵周谱露出苦笑。“不过也不是没有先例。林场村以老年人口居多，每年一到季节变换的时候，总是接二连三的有好几个人死去。”&1t;/p>
“而且，”郑震将话锋接了过去，脸上挂满了微笑。&1t;/p>
“这里的人口不多，村民之间又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一旦有人不幸过世，消息立刻就会传遍全村。再加上治丧办严密的组织，绝对不会出现明明知道隔壁在办丧事，却不晓得到底是谁过世的情况。乡下地方不比都市，那种疏离的人际关系在这里是看不到的。”&1t;/p>
“嗯，的确如此。”&1t;/p>
“所以你才会觉得这阵子好像死了不少人。实际上单就人口比来看，死亡人数也不比一般地区高出多少，因为林场村的老年人本来就比较多。”&1t;/p>
一旁的赵周谱也点头赞成。&1t;/p>
“不过总感觉死亡这种事好像会传染似的，一家的丧事才刚办完，紧接着又得去替另外一户人家办丧事，这种接二连三的情况其实并不少见。等到这一波高潮结束之后，就会平静个一段时间，然后后下一波高潮又紧接着开始。嗯，确实就像波浪一样起起伏伏的。”&1t;/p>
郑震和周新也深表同意。&1t;/p>
“而且还会集中在某一个区域。”周新有进一步的说。“某个治丧办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其他的治丧办却闲得没事干。”&1t;/p>
“真的吗？”&1t;/p>
郑震露出微笑。&1t;/p>
“当然是真的，我所隶属的治丧办现在就没什么事情。其实自从我加入治丧办之后，算来算去也只办过一次丧事而已。”&1t;/p>
“哦？”&1t;/p>
“就在我刚搬来林场的时候。我岳父不幸过世，不过当时我还没加入治丧委员会，所以不能列入计算。严格说来，我还真是只有经历过一次丧事而已，这方面李晓义先生的经验可就比我丰富多了。”&1t;/p>
“老哥又说笑了，这种经验不要也罢。”李晓义的埋怨让赵周谱不禁笑了起来。&1t;/p>
“我所隶属的治丧办也是闲了好一段时间，整整五年之后才碰到陈文峰的病逝。前阵子我母亲过世之前，村子里也是一连走了好几个人，平均每个月都有两户人家在办丧事。当时就觉得村子里怎么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想不到接下来就轮到我母亲了，那时只觉得我母亲是被勾走的。”&1t;/p>
“勾走？”&1t;/p>
赵周谱点点头。&1t;/p>
“在我母亲之前去世的刚好就是母亲最好的朋友，自从那位阿姨走了以后，我母亲成天都恍恍惚惚的，她大概觉得一个人太寂寞了，所以才把母亲一起带到另一个世界。”&1t;/p>
“原来是这个意思。”&1t;/p>
“当然这只是迷信而已。不过死亡还真的会像传染病一样一个传一个。或许你觉得我想太多了，可是我觉得这句话真的很有说服力，不由得你不相信。”&1t;/p>
这时郑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见他摇头叹息，神情十分感慨。&1t;/p>
“陈文峰大概是不忍将老母孤零零的丢在人世，所以才把陈娟勾走的吧？”&1t;/p>
赵周谱摇头苦笑。&1t;/p>
“说这种话虽然没有科学根据，老实说我还是挺赞同的。陈家的陈志强把外甥勾去作伴，被勾走的陈文峰再将母亲一起带走，这种解释倒是比较说得过去，至少让我们这些还活在世上的人不会那么难过。”&1t;/p>
赵周谱的说法十分中肯，李晓义也只能无言以对的点点头，同时内心也油然感到十分地不可思议。&1t;/p>
死亡是一种极为普遍的现象，只要诞生于这个世界上，就必定会面对死亡。人的死亡十分自然，然而当周遭的亲朋好友死亡的时候，村民却很难以平常心看待这种再自然不过的事，他们往往将亲人的死亡归类于不应该生的悲剧。要是这些不应该生的悲剧接二连三的生，村民就会将这种现象视为一种灾祸，内心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怖以及不安，就像突然强迫自己面对平常没有意识到的现实一样。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的身边为什么会生这种事，同时也对接二连三的死亡感到无比的不安。当他们的不安成真的时候就会陷于最原始的恐惧而无法自拔。村民面对死亡时的内心情感虽然混沌不清，然而若将这种复杂的心情以文字来形容，应该不外乎就是“难以接受、不安以及恐惧”。&1t;/p>
及时明白这只是偶事件，内心依然深信这一定是经过筛选之后的结果。死亡的阴影充斥在你我身边，人们无力支配死亡，也无法参与决定生死的过程，只能将暧昧模糊的不安诉诸于“勾走”这个字眼，以求得内心的短暂安宁，即使这只是一种一厢情愿的自我安慰。&1t;/p>
“呵，人类还真是奇妙的生物。”&1t;/p>
李晓义喃喃自语。看到赵周谱以讶异的眼神看着自己，李晓义笑了。&1t;/p>
“没什么啦，我只是觉得人类对死亡这件事总是有特别奇特的诠释方法。”&1t;/p>
“可不是吗。”赵周谱报以一个平静的笑容。&1t;/p>
......&1t;/p>
这场雨一直下到傍晚还没有停，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实践还不到下午五点，厚重的云层和滂沱的大雨就让天空暗了下来，周勇不得不站起身来打开屋内的日光灯。&1t;/p>
从门口往外望去，连道路两旁的人家都模糊得难以辨识，整条马路被倾盆大雨洗涤得干干净净，路上连半个行人都看不见，派出所被孤立在惊人的雨势之中。&1t;/p>
雨点打在地上的声音大到令人感到不安。刚被点亮的日光灯随着雨声闪烁，电话声突然响了起来，仿佛预言着不幸的降临。&1t;/p>
周勇反射性的拿起几经风霜的黑色话筒，秦定国的声音顿时在耳边响起。&1t;/p>
“周勇警官吗？这雨下得可真大啊。”&1t;/p>
“可不是吗？秦老爷子有何贵干？”&1t;/p>
“我刚刚看了一下河边，现水面上涨的度非常快，河水呈现土黄色，似乎混了不少泥土在里面，上游的泥土可能被冲刷得非常严重。再加上连续几个星期的强烈日晒，山坡地的结构本来就会变得比较脆弱，要是这场大雨一直不停，恐怕会引起山洪爆，所以我才在考虑需不需要立刻召集民团，以备不时之需。”&1t;/p>
周勇点点头。&1t;/p>
“就这么办吧，我这就去吧紧急指挥中心的大门打开。”&1t;/p>
民团的紧急指挥中心就在派出所隔壁，周勇身上也有一副备用的钥匙，以便民团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展开紧急行动。&1t;/p>
“我想河川的堤防应该还不至于溃堤，怕就怕在下游的河床和疏洪道会有淤塞的情况。”&1t;/p>
“除此之外，也要提醒大家严防泥石流，住在山脚的村民更必须特别留意。”&1t;/p>
“的确，就请周勇警官帮忙联络一下，叫大家务必提高警觉。”&1t;/p>
秦定国接连作出好几个指示之后，说了句“稍后见”，就将电话挂断了。周勇将雨衣套上，拿着紧急指挥中心的钥匙走出派出所。来到紧急指挥中心之后，他将门锁开启，打开紧急指挥中心内的强光灯。再过不久之后，手边没事的团员大概就会66续续的赶来集合了吧？这时周勇突然想起得赶快回到派出所叫老婆帮忙张罗点吃的才行，于是他连忙朝着紧急指挥中心的门口走去。就在他正打算踏出房门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逼得他不得不将脚缩了回来。原来路面的积水已经快要淹到两靴的脚踝了。秦定国的操心果然有迹可寻，这场大雨的确很有可能引大规模的山崩。&1t;/p>
周勇抬头望着西山的方向。在大雨的肆虐之下，西山整个笼罩在一片水气之中，山形模糊难见。&1t;/p>
“……可别出什么乱子才好。”&1t;/p>
嘴里喃喃自语的周勇想起山上大宅。建于半山腰上的山上大宅去年才刚刚改建，整个地基被挖开了不说，连原本苍翠的庭树也重新加以整理，土质自然比其他地方来得松软。秦定国在电话中要求周勇负责提醒邻近村民提高警觉，然而周勇却不知道该怎么联络山上大宅的新居民。&1t;/p>
呆立当场的周勇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照理说新居民刚搬迁进来的时候，周勇就得立马去做家庭访问，了解新居民的家族成员，并且将联络电话记在紧急联络簿上。然而周勇却迟迟未完成这个任务，当然那栋建筑物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氛是最主要的原因。事实上周勇前前后后总共造访了两次，但却总是没有人出来应门，这也是周勇无法完成任务的另一个原因。再加上之前当大家都不知道山上大宅的新居民到底搬来了没有时，周勇曾经翻墙潜入察看内部的情况，这种罪恶感也让他迟迟不愿前去正式造访。这么多原因加起来，造成直到今天仍未取得联络方式的结果，而且连派出所的周勇警官也不知道山上大宅的电话，更别说其它村民了。周勇很怀疑在可能山洪爆或是引泥石流的现在，到底会有几个人想到山上大宅可能面对的危险，到底会有几个人肯冒着倾盆大雨前去通知山上大宅的人，叫他们紧急疏散。&1t;/p>
“看来我还是非去不可了。”&1t;/p>
一股正义感油然而生，周勇朝着西山迈开脚步。无情的大雨打在他的身上，蜿蜒的山路早已化为一条小溪，夹杂着泥土的雨水一路往山脚下流去。&1t;/p>
周勇离开之后，空无一人的紧急指挥中心就这样孤零零的伫立雨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紧急指挥中心的大门洞开，昏黄的灯光从屋内倾泻一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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