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漩涡（三）
“问题的症结就在于村子里到底生了什么事，当务之急就是找出短时间之内造成村民大量猝死的原因。”&1t;/p>
李少荃将病历表从资料堆里抽了出来。&1t;/p>
“我是在八月第二个星期的周日那天前往陈家替陈若怜看诊，陈若怜是在前一天，也就是周六病倒的。据说从搜山那天起，陈若怜的状况就一直不太好，因此我判断周六那天就是她病的日子。周六之前的那几天，陈若怜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症状，至少她的家人都没现她身体不适，陈若怜本人也不曾抱怨过哪里不舒服。等到家人现情况不对，请我过去看诊的时候，已经是周日的午夜，三天之后陈若怜就突然死了，因此从病到死亡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四天而已。然而我在周日当天替陈若怜看诊的时候，并未现任何足以致命的症状，当时的她一点都不像是得了什么重病的样子。”&1t;/p>
“嗯……”&1t;/p>
“我当时对她进行过检查，陈若怜健康得很，看起来除了贫血和呼吸衰弱之外一点毛病也没有。老实说直到现在，我还是搞不懂为什么她会突然死掉。”&1t;/p>
李少荃将陈若怜的病历表用力的丢在桌上，点起另一根香烟。&1t;/p>
“这么说吧，我不能否定传染的可能性。万一真是传染病，很可能会造成难以收拾的局面，因此我们必须立刻展开调查，以便掌握实际状况。不过事情却没有想象中的容易。”&1t;/p>
“没有想象中的容易？”&1t;/p>
李少荃点点头。&1t;/p>
“当时我一看到陈若怜，只觉得她全身上下都没什么精神，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萎靡状态，好像连说话都懒得开口的样子，而且她本人也没感觉到特别的不适。毕竟她唯一的毛病看起来就只是贫血和小感冒造成的呼吸衰弱罢了，当然不会感到哪里不舒服。如果出现烧、头疼这些明显的症状，患者本身也会有所察觉，可是若只有疲倦或是全身无力，绝大多数的患者根本不会想到应该看医生。这种传染病的初期症状若是这么不明显，事情可就棘手了。”&1t;/p>
林致远点点头，他明白李少荃话中的含意。&1t;/p>
“没错，全身无力或是容易疲倦本来就很普通，夏天的时候更是常见。有时以为自己好像烧了，一量体温却现正常得很，喝几口水睡睡觉就对付过去了，绝大多数的人都有类似的经验。”&1t;/p>
“是啊，一般人不会为了这种小毛病求诊，我们也不希望大家一有这些小毛病就跑到卫生院来凑热闹。”&1t;/p>
“可是吧，若病患也有这种想法，那就更加麻烦了。他们会替自己的不适寻找理由，可能是小感冒，可能是过度疲劳，也有可能是饮酒过量，不管原因是什么，都不会对他们的日常生活造成影响，他们也不在意。等到症状加重了，他们顶多稍微休息一下，根本不会想到要去看医生。”&1t;/p>
“病患没有警觉心理却是最大的问题，人们总是认为喝点水睡一觉就会好了。可是这种病作得很快，延误治疗，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1t;/p>
就在村民不知道该不该上医院求诊的时候，村子里就出现一位死因不明的死者。李少荃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具离奇死亡的尸体上面，没有追溯病史的时间，也没有找出死因的余裕，甚至连研究治疗方法的机会也没有，事态就一直恶化下去。若陈家的人当初没请李少荃替陈若怜看诊，现在摊在林致远面前的除了“无法解释的连续猝死事件”之外，完全摸不出其他的头绪。&1t;/p>
“这种病的潜伏期并没有明显的症状。”李少荃下意识的翻着桌上的资料。“陈若怜的初期症状是贫血和呼吸衰弱。刘玉辉和陈志强的症状不明，不过陈金娣在两个老人家去世之前曾经到卫生院拿过药，当时就和我说了他们两人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似乎是得了流行性感冒。”&1t;/p>
“陈文峰去世之前好像也有同样的症状。陈娟当时说她以为陈文峰只是得了小感冒，或是轻微中暑而已。”&1t;/p>
“这件事我也知道。陈娟说陈文峰可能罹患感冒，可是却没有烧或头疼的症状。陈金娣的说法也一样，他们的病症的共通点就是全身懒洋洋的，没有食欲，脸色也不太好看，硬说是生病也不像，不过看起来就是不太健康的样子。我想这应该也跟贫血和呼吸衰弱有关才对，要不然就是类似贫血所产生的症状。不管怎么说，这种怪病的初期症状都十分轻微，但是患者的病情往往会在短短的几天之内急恶化，还来不及治疗就溘然而逝。”&1t;/p>
“陈金娣婶子不是死于急性肝炎吗？”&1t;/p>
“这个倒是没错。哨所的另外两位老人家、陈文峰以及陈若怜四人的才是死因不明，陈娟应该是死于急性肾衰竭所引的尿毒症，至于秦刚的死因则是急性肺炎。村子里一下子死了七个人，我知道的却只有这么一点点。”&1t;/p>
林致远不由得吞了口口水。李少荃需要更加详尽的资料，然而这种怪病所引起的初期症状却十分轻微，往往会被警觉性不高的患者忽视。患者不到医院就诊，李少荃就无法取得临床病例；然而如果通过村公所向村民宣传就诊的重要性，林致远又怕到时会出现一大堆没病也来看医生的村民，毕竟这种怪病的初期症状实在是太不明显了。&1t;/p>
“真是烦死人...”&1t;/p>
李少荃嘟囔了一声，仿佛看穿了林致远的心思。&1t;/p>
“直接向村民公布真相不但没有好处，反而容易引起全村的恐慌。若每个人只要出现倦怠，没有食欲或是容易疲倦的症状就跑来卫生院就诊，卫生院势必会被为数众多的患者整的瘫痪。如果事后证明这真的是一种传染病，卫生院也会成为最大的传染源。”&1t;/p>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事态恶化吗？万一真的出现身体不适的症状，还是要请他们到医院就诊才对吧。”&1t;/p>
“这样子哪忙得过来？我们这小卫生院不可能容纳那么多的人。”李少荃叹了口气。“我希望真正患病的人不要忽视身体的警讯，赶紧来就诊；我也希望没有得病的人不要大惊小怪，没病都被自己说成有病。问题是他们本身根本无法判断自己是否罹患了这种怪病。”&1t;/p>
林致远点头。“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提醒大家才对，至少呼吁大家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1t;/p>
“这么做会有什么结果，我闭着眼睛也猜得出来。不过现在也没有其他的选择，看来只好请求村公所的协助了。”李少荃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会跟卫生与宣传科的王磊先生商量，请他通过村公所呼吁全体村民注意最近的身体状况。这似乎是目前我们唯一能做的了。”&1t;/p>
以往自成一格的林场村，如今已属于政府统筹规划的一部分。林场村的卫生业务由驻林场村公所的卫生与宣传科负责。每个区域都设有一个宣传点，由村公所的卫生与宣传科负责统筹管理，然而全部的人力却只有王磊一人而已。更何况王磊所扮演的角色只是负责忠实的宣导政府的政策，本身并不具备任何医疗方面的专业知识，纯粹只是个行政人员，若真的爆大规模的传染病，光靠王磊一人根本控制不了局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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