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少买点，吃不了这么多！”莫筱月拽着顾恒的衣角，死活不让他再买排骨了。
顾恒顺势拉过莫筱月的手，笑嘻嘻地说：“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那也吃不了这么多，家里就我跟姥姥，该浪费了！”莫筱月实在拦不住了，顾恒力气太大，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恒又提了一大袋排骨。
顾恒把买来的所有菜都用一只手拎着，另一只牵着莫筱月，两人穿着校服，在菜市场有点显眼。
两人一放学就过来了，莫筱月特意嘱咐姥姥今晚的饭顾恒做，姥姥很是欣慰地答应了。但祖孙俩怎么也没想到顾恒会买这么多菜。
满满当当直塞满了冰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里有多少人。
“这几天老板给了加班费，我有钱呢，别担心！”顾恒先把莫筱月推出了厨房，悄悄地朝她眨了下眼睛。
莫筱月了然一笑，安心地去客厅了。
“姥姥也歇着去吧，今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顾恒又把姥姥推出厨房，自顾自系上了围裙。姥姥笑着看着顾恒忙活的身影，去客厅找莫筱月去了。
姥姥坐到莫筱月身边，她看了眼厨房，又凑到莫筱月耳边悄声问：“买这么多菜，姥姥给你的钱够吗？”
“够…够的，顾恒也掏钱了的。”莫筱月没好意思说这些菜其实都是顾恒一个人买的，她只能支支吾吾地说。
“那就好，不能都让人家花钱啊，谁挣钱也不容易，姥姥还没来得及问，他家里……”姥姥可能觉得有些突兀，想收回，莫筱月却已经回答。
“他家里有点特殊，他没有爸爸妈妈，现在都是他自己打工赚钱的。姥姥，你别嫌弃他啊。”莫筱月话没说全，她不太敢跟姥姥说顾恒真正的身世，她怕姥姥知道不让她跟顾恒来往了。
姥姥皱了皱眉，严肃说道：“姥姥是那样的人吗？他是你的朋友，姥姥尊重你，所以更不会嫌弃他的。而且小恒这孩子懂事能干，还会做饭，有这样的朋友，姥姥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得多跟小恒学学，这么大了，连碗方便面都不会煮！”
“哎哟，那还不是你宠的？有你在，我煮什么面条，我一辈子都吃你煮的！”莫筱月挽过姥姥的胳膊，没骨头一样贴在姥姥身上，跟姥姥撒着娇。
姥姥没说话，只是笑着摸了摸莫筱月的头。
傻孩子，一辈子多长啊，姥姥陪不了你那么久了啊……
姥姥没说出口，只能一边又一边地摸着莫筱月的头，动作依恋又不舍。
厨房香味阵阵，客厅感情浓浓，谁也没想到，病魔已悄然降临。
“吃饭吧！”顾恒端了两盘菜出来，叫着客厅还抱在一起的祖孙二人。
“来了！”祖孙异口同声地回答。
“不错啊！没看出来小恒这么厉害呢！”姥姥对着顾恒做的一桌子饭赞不绝口。
顾恒眼里满是得意与骄傲，他仰起头看着莫筱月，像是一只待夸的大狗狗。
莫筱月也被惊讶到了，满眼崇拜道：“好香啊！看起来就好吃！”莫筱月顾不上看顾恒了，直奔一桌子菜过去，顾恒做的全是她爱吃的。
姥姥看着两人的小动作没说话，只是笑得更欣慰。
“姥姥吃，筱月说你最近有点瘦了，多吃点。”顾恒给姥姥夹了一块肉，一边夹一边对姥姥说着。
姥姥有些犹豫，但没有表现出来，她笑着接过肉吃了起来，“嗯！真好吃，小恒的手艺真不错！”
顾恒得到表扬，又给莫筱月夹了一块肉，两人对视，谁也没有发现姥姥对那块肉其实难以下咽。
吃完饭，姥姥就去了厕所，一直很久都没有出来。
莫筱月一直徘徊在厕所门口，她心里越来越没底。顾恒刷完碗出来，拉过莫筱月小声安慰道：“别担心，可能是吃坏肚子了，我的厨艺还没那么好。”顾恒故意说着，但莫筱月心里清楚，姥姥这样并不是因为吃坏肚子。
姥姥最近真的越来越奇怪，一天三顿吃的都没有莫筱月一顿吃得多。而且姥姥真是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有次莫筱月半夜上厕所，她看到姥姥房间的灯还是亮的，她越来越心慌。
“我感觉姥姥有事瞒着我。”莫筱月拉着顾恒的手，有些紧张，她不敢往那方面想，但所有的行为都指向那个方向，让莫筱月不得不害怕起来。
顾恒握着莫筱月的手，莫筱月的手有些凉，经期还没过，她怕莫筱月肚子又疼，他不断给莫筱月搓着手，安慰着：“没事，马上期末考试了，你先别担心这些，好好考试，等考完试我陪你带姥姥去医院看看。”
“嗯。”莫筱月点头，她看着厕所亮起的灯，心里止不住发慌。
又过了一会，姥姥可算从厕所出来了，她看着莫筱月和顾恒担心地站着客厅，忙强打着精神快走了几步，笑着说道：“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严肃，不就上了个厕所吗？小恒别担心啊，不是你做菜的问题，姥姥最近胃有点不舒服，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姥姥，等我考完试咱们去医院看看吧！”莫筱月扶着姥姥，她摸着姥姥如柴的胳膊，突然很想哭，怎么不知不觉中，姥姥就瘦成这样了呢？
“到时候再说吧，先好好考试！”姥姥没直接答应莫筱月，含糊着糊弄了过去。
顾恒陪姥姥唠了些家常就走了，他确实也发现了姥姥的异常，尽管姥姥强打着精神，他还是能一眼看出来姥姥其实在忍着痛。
他痛惯了，知道忍痛是什么样子，但他不敢跟莫筱月说，他怕莫筱月会承受不住。
莫筱月送顾恒下楼时还心不在焉的，楼梯差点迈错，其实谁心里都有数，只是有人不敢接受，有人不敢说出。
“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不静音。”顾恒再一次说出这句话，其实他不希望莫筱月真的给他打电话，他接受不了莫筱月任何形式上的出事。
“好，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告诉我。”莫筱月拉过顾恒的手捏了捏。
“遵命！”顾恒说着，向前凑了一下，嘴唇印在了莫筱月的额头上，这个吻，安抚更甚。
亲完莫筱月，顾恒转身走了，大力不知道从哪窜出来，朝莫筱月叫了两声充当告别了，之后就蹦蹦跳跳跟着顾恒走了。
莫筱月抬头看了看月亮，今天的月亮好圆，可月亮总有不圆的时候。过于美满后，迎来的便是缺失。
月有阴晴圆缺。
莫筱月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家，她强迫着自己不往那方面想，可越怕，就越会想。莫筱月时隔很久，再一次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月亮一点一点闯进她的窗子，又一点一点退出窗子。月光洒在床上，她竟然有些反感，既然注定有缺损，那干嘛不一直缺着，非要圆满过后，又要一点一点消散。
“叮”的一声，手机有新消息，莫筱月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她打开手机，是顾恒。
【我到家了，刚才给大力洗了个澡，它太脏啦！】
冷光映在莫筱月的脸上，莫筱月笑了一下，她没想到顾恒也会用“啦”这样的语气词。
【别瞎想，好好睡觉，晚安。】
莫筱月回了条【晚安】，就关上了手机，静静地盯着天花板。
不知不觉中，莫筱月睡着了。她梦到了小时候，梦到了姥姥。
梦里的场景变换，她一会坐在姥姥的自行车后座上，姥姥淋着雨送她上学；一会又睡在姥姥身边，姥姥温柔地给她赶着蚊子；一会又到数九寒天，姥姥从怀里掏出了热乎乎的烤红薯递给了她。
最后停在了一条小路上，那条路是回家的路。
姥姥牵着莫筱月的稚嫩的手，两人走在路上。姥姥的面容看不清，但有些爱意，不用眼睛就能感受得到。
一阵风吹过，莫筱月只是晃了下神，姥姥就突然不见了。小小的莫筱月无助地哭喊，但却没有回应。
整个世界只剩下莫筱月，她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孤独又可怜。
莫筱月心脏一阵抽痛，她猛然惊醒，天光已大亮。莫筱月捂住胸口，她第一次有窒息的感觉，她喘着粗气抹了一下脸，不知不觉她早已经泪流满面。
莫筱月擦干了眼泪，不断地告诉自己那是一个梦，可她的潜意识早已告诉她，有些事不是只要她不想就不会发生。
该来的总会来，命运设下的坎坷，总要去面对。
莫筱月缓了很久才收拾了心情，她出了房间，一出房间，就看到了姥姥熟悉的忙碌身影。那么瘦小，却又那么高大，在莫筱月心里，姥姥一直是全能的。
可她忘了，再全能的人，也是会老的。
再坚强的人，也是会病的。
人在时间面前，弱小得不值一提。
没人能抵挡时间的洪流，生老病死，是大自然设下的最残酷的规律，每个人终会面对。
“醒了？吃饭！”姥姥没发现莫筱月的异常，笑着对莫筱月说着，一如十多年来，姥姥每天早上都要对莫筱月说的那样。
这句话仿佛可以穿透时间的遮挡，贯穿莫筱月的一生。
莫筱月艰难地点了点头，坐下吃了那碗姥姥煮好的面条。
早上的阳光暖洋洋的，但有人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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