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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顾恒把莫筱月抱进怀里,不断地抚摸着莫筱月的背,可莫筱月还是哭得发抖。

        “我跟姥姥天天生活在一起…一起,我竟然什么都没…没发现,我太…太没用了,我怎么能发现不了呢?姥姥疼…疼得时候我在干什么呢?姥姥都瘦成那个样子了,我竟然还没发现……”莫筱月断断续续地说着,没人知道她的懊悔与自责。

        她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她,她也不愿意接受姥姥在她眼皮底下病得这么严重,她太没用了,她连唯一一个亲人都照顾不好。

        “姥姥是不想让你担心才不说的,不是你的错,别这么想,乖,别瞎想。”顾恒帮莫筱月顺着气,满眼心疼。

        回应顾恒的只有莫筱月的抽泣声。

        “月月,不哭了……”

        姥姥虚弱的声音在哭泣声中响起,姥姥醒了。

        莫筱月瞬间止住哭声,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姥姥,眼神不错,生怕自己幻听。

        直到看到姥姥向她伸出手,莫筱月猛地扑向姥姥,她死咬着嘴唇不让一滴泪落下,姥姥让她不哭了,她不能哭。

        “傻孩子,都哭成泪人了,不好看了……”姥姥的声音很小,透着浓浓的疲惫,却还是硬挤出一个笑容。

        祖孙两人,一个强忍着不哭,一个努力着微笑。

        都在逞强,也都在安慰对方。

        “别自责,是姥姥故意不想让你知道的,你要做的事情很多,姥姥不能成为你的拖累……”姥姥说话很费力,但她还是尽力安慰着莫筱月,她能做的不多了,她要抓紧时间了。

        “嗯……”莫筱月应声,从声音能听出来,她忍哭忍得很辛苦。

        “小恒做饭了?快吃点,把姥姥那份吃回来。”姥姥转头看向同样在忍哭的顾恒,示意顾恒把饭盒拿过来。

        饭菜早凉了,但莫筱月还是一口一口地吃着,她不是为了自己,她是为了姥姥。

        顾恒看着莫筱月强撑的样子,心如刀绞。

        姥姥虽然醒了,但精神还是不好,不一会又沉沉睡去。

        “你歇会,我守着吧。”顾恒揉了揉莫筱月的头,示意她去陪护床上睡一会。

        莫筱月没反驳,很听话地就躺下了,她侧躺着,正对着姥姥,而顾恒坐在姥姥床边的凳子上正对着莫筱月,莫筱月看姥姥的同时也能看到顾恒。

        她静静地看着姥姥和顾恒,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她又梦到了小时候。

        她梦到了妈妈走的那天,她看着妈妈拉住行李箱,背影消失在小巷口。莫筱月不懂,为什么妈妈头也不回一下,就好像她看不到身后有个小小的身影傻傻地跟着她。

        “妈妈……”莫筱月稚嫩的声音透着哭腔,她不敢哭出来,因为哭了,妈妈会更加讨厌她。

        跟了好久,妈妈的身影早已看不见,她着急地跑了起来,跑啊跑,跑啊跑……

        无论怎么跑都追不上妈妈。

        突然,脚上绊到了什么东西,莫筱月直直地向前扑去,没有想象中摔在坚硬的地面上,而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莫筱月抬头,看到了姥姥,当时的姥姥没有消瘦不堪,没有被病魔折磨,她的眼中还有神采,头发也还是黑色的。

        “姥姥,妈妈怎么走了?”莫筱月的声音颤抖着,她在强压着哭音。

        “这里不适合她,她有她想过的生活。”姥姥温柔地说着,但神情还是有些落寞。

        “她不要我们了吗?”莫筱月撇着嘴,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姥姥望向巷口,感慨道:“每个人都会离开的。”

        “那你呢,你也会离开吗?”

        姥姥收回目光,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小孩子:“当然了,姥姥不会陪你一辈子的。”

        “可我舍不得你,你走了,我就剩一个人了。”莫筱月小声地说着,她以为足够小声就可以隐藏住哭腔。

        她不理解为什么人和人总是要分离。

        “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你好好看看,你身边还有一个人啊……”

        莫筱月的视野逐渐模糊,姥姥的身影被黑影掩盖,声音也变得朦胧起来,她很慌乱,突然睁开了眼睛,顾恒担忧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眼前。

        “做噩梦了?”顾恒皱着眉问道,眼中是浓浓的担心。

        外面夜色渐浓,莫筱月睡了将近一天,她坐直身捏着眉头应了一声,她又看向姥姥,顾恒在她发问前就回答,“下午姥姥又醒了一次,这次时间挺长的,但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现在又刚睡没多久,别担心。”

        “嗯。”莫筱月点了点头,她曲起腿放到胸前,又伸出胳膊环抱住膝盖,坐在床上看着顾恒发呆。

        她身边还有顾恒,她还不是一个人。

        顾恒也会离开吗?像妈妈那样,或是像姥姥这样,她会失去他吗?

        人和人之间的最终的结局,一定是分离吗?

        顾恒见莫筱月没事,就回到病床边继续洗给姥姥擦脸的毛巾,余光撇到了莫筱月直直地盯着他看,他笑道:“看我干什么?”

        “看你长得帅。”莫筱月的脸靠在膝盖上有些变形了,看起来傻傻的,她的回答也傻傻的。

        顾恒笑出了声,放下了手中的毛巾,走到莫筱月的面前,弯下了腰。

        顾恒捧住了莫筱月的脸,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那吻好似蜻蜓点水,但情意却是铺天盖地。

        顾恒亲完莫筱月没有离开,弯着腰和莫筱月对视着,眼里闪着光茫,说道:“表现不错,知道夸人,奖励你一颗糖。”

        莫筱月也没忍住乐出了声,她推了一把顾恒,让他别贫赶紧去干活,顾恒挑了下眉,意犹未尽地走了。

        今晚的病房中,终于不再压抑了。

        一连一周多,姥姥都住着院,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到后来已经将近正常人的作息,只是身体却越来越消瘦。

        姥姥吃不了饭,每天只能打着营养液,姥姥的手背甚至已经找不到没有针眼的皮肤。本就瘦枯的手,还青紫斑驳,莫筱月甚至不敢直视姥姥的手。

        即使姥姥不说,莫筱月也能感觉到,姥姥真的很难受。止痛药已经是最大剂量了,可姥姥每天还是要在疼痛中度过。莫筱月从姥姥紧咬的嘴唇就知道,姥姥有多痛苦。

        莫筱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什么都做不了,在疾病面前,现在的她束手无策。

        顾恒走进病房,递给莫筱月一个饭盒,里面是热腾腾的饭菜。

        这几天都是顾恒两头跑,在家做完饭给莫筱月送来,两个人轮换着休息照顾姥姥,但饭菜都是顾恒全包。顾恒不舍得莫筱月做饭,早上他会去医院附近的早餐店买些粥和包子,中午和晚上尽量回家做,住院这么久,顾恒从未少了莫筱月一顿饭。

        莫筱月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但至少在顾恒这,莫筱月永远是他的公主,公主是不能干累活的。

        “小伙子又送饭来了,你这俩孩子,都这么懂事。”隔壁病床的一个阿姨跟姥姥聊着天,看着莫筱月和顾恒眼中满是赞许。

        隔壁床的阿姨是后住进来的,也是肝癌,不过没有姥姥严重,准备手术切除肿瘤再进行化疗,今天下午就要做手术,她只有一个儿子陪着,儿子自己去吃饭了,她看着寸步不离的两人,心里还是有些酸涩的。

        “是啊,俩孩子都懂事,我放心了。”姥姥看着顾恒正把肉挑给莫筱月吃,欣慰地说着。只是不知道,这话是说给阿姨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下午医生来查房,叮嘱了隔壁床阿姨儿子一些注意事项,就要准备手术了。临走前,他走到姥姥的病床前说道:“活检结果出来了,原发性肝癌晚期,你的肝组织损伤得很严重了,手术治疗的可能性不大,化疗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所以……”医生话没说完,就被莫筱月打断。

        “跟我说就行,不用直接跟姥姥说。”莫筱月的语气有些急促,因为她看到姥姥肉眼可见地消沉下去。

        “你?别添乱了,现在在说正事。”医生还是一副不信任的样子,只是瞥了一眼莫筱月,在他眼里,莫筱月就是个说不上话的小孩,他说这么多,小孩子是不会懂的。

        “怎么就添乱了,我们是傻子吗?跟我们说怎么了?”顾恒怒气上来了,他知道这个医生从头到尾就没把他们当成能沟通的大人看待,所以他宁愿跟姥姥直接说,也不想跟两个孩子费口舌。

        现实就是这样,有时候逼着你当大人,却又不承认你大人的身份,总有人看不起你,觉得你还是一无是处的孩子,只有你自己清楚,你有着孩子的身体,大人的灵魂,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的灵魂。

        “没事,直接说吧,我能接受,小恒,去给姥姥倒杯水。”姥姥赶紧打圆场,生怕顾恒脾气上来又不管不顾,相处这么久,姥姥早已对顾恒的性格了如指掌。

        顾恒看了眼姥姥,又看了眼莫筱月,还是妥协地去倒了水,倒完水后他就坐到了椅子上,一句话都不再说了。

        医生没理顾恒,自顾自地说着:“我们讨论了你这个病情,正常治疗是没什么用了,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延长你的生命。”

        莫筱月和顾恒齐齐地望向医生,等着医生接下来的话。

        “什么办法?”姥姥问道。

        “肝移植。”

        三个人都沉默了,一时没人知道要说些什么。

        倒是隔壁床的阿姨听到了热闹,问道:“是不是把别人的肝换过来啊,哎哟,那好危险的,毕竟是别人的东西啊!”

        “危险肯定是有的,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你一会的手术风险也很大。”医生漫不经心地说着,没发现阿姨的脸已经有些白了,他又对姥姥说道:“肝移植分部分肝移植和全肝移植,你的肝功能衰竭得很严重,要做就只能做全肝移植,这样风险会更大,但如果成功了的话,可以延长三到五年的生命。”

        姥姥很久没说话,直到医生有些不耐烦了,她才又问道:“手术费用大概多少啊?”

        “十多万吧,但不包括后续的免疫药物和其他治疗,最起码要二十万。”医生淡淡地说着,他永远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姥姥又不说话了,医生走了,只留下一句“你考虑一下吧”。

        隔壁阿姨被推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三个人,谁都不说话,静得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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