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薇薇安的成人礼（一）
戴纳家族的马车在街灯初燃的时候，抵达了拥挤且热闹的城主府邸。
管家与一列仆人在门口迎接着各位先生小姐，见到戴纳夫人领着菲克斯和云片羽过来时，他很殷勤的主动将三人带领到了城主身边。
城主一身庄重的黑色银丝制式礼服，在今夜显得格外帅气优雅，他含笑与戴纳夫人礼貌问好。
身为今晚女主角的薇薇安则一身粉白色印蓝花图案的低胸束腰长裙，蕾丝与蝴蝶结的使用恰到好处，不过一贯的双马尾辫改成了维多利亚大波浪卷垂披在背后。
她端庄娴静的站在兄长身边，笑不露齿，完全符合了一位拥有良好教养的名门淑女的仪态。
不过这就是在她看见菲克斯和云片羽的前一秒。
“你们总算来了，这下，我终于可以找借口休息了。”薇薇安小声：“云姐姐，不得不说，你送的高跟鞋真是完美的艺术品，但穿上它才半个小时我就明白我承受不了这份艺术品。”
“美丽总是需要代价，日后习惯了就好。”云片羽一面说一面下意识的转头，扫了一眼城主，后者正被几位夫人小姐围着说话，对方也突然觉察了，他抬眸，送出一个温和迷人的微笑。
云片羽浅浅行礼。
之后，薇薇安拉着菲克斯偷偷跑了，云片羽继续跟着戴纳夫人步入宴会大厅。
今天作为伟大城主最重要的妹妹的成人礼，前来的客人络绎不绝，比云片羽在戴纳府邸所见的任何一次宴会上的人都多，贵族等级从侯爵到男爵比比皆是，男人们端着酒杯高谈阔论，夫人们则像鸭妈妈般领着小姐们四处走动。
至于大大小小的礼物盒更是从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上，简直像圣诞节。
云片羽注意到这里人收礼物的习惯不同与她的原世界，像她的家乡，人们收下礼物但不会打开，他们会说些感激送礼人的话，而西方人则会在拿到礼物的那一刻当着送礼人的面打开，如果是派一类的食物甚至会当面吃掉。而在这里，薇薇安收到礼物后，则是等到举行完成人礼后再一个个拆开。
礼物的包装五花八门，里面装的大都是时下贵族小姐们的喜爱之物。
又过一会儿，宴会正式开始，薇薇安和菲克斯也从独处的角落出来，云片羽端着酒杯在宴会上走了一圈，她来双月城快三个月，卡和婚纱的商业效应使她在平民和贵族间虽然不能说小有名气，混个脸熟是必然，加上薇薇安强拉着她参加了几次游园会和沙龙，她出色的外貌气质与同样出色的礼仪让贵族小姐们均在背地偷偷大加赞美。虽然她仍摆脱不了被当做大熊猫看稀罕的角色，但有几位贵族主动与她交谈，无论咨询婚纱还是谈论人文见识，她的谈吐表现得既得体又出色，频频得对方另眼相看。
然后，她也偶遇方伯主教，后者同样也被一群权贵围着，所以她遥遥举杯，对方心照不宣的点头。
薇薇安又被叫去城主身边了，菲克斯走到云片羽身旁，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
“我不会问你们干什么去了？”云片羽说：“但我希望你刚才最好偷走了她的初吻。”
“我是个绅士。”菲克斯白她一眼。
大厅的音乐停了，城主扬手，宣布了生日宴会的开始。这是大厅内的光线一时变暗，然后有六个仆人抬来了一个大的多层蛋糕走了进来。蛋糕每层都插着蜡烛，烛光将大厅再次照亮，云片羽很怀疑薇薇安怎么一口气吹得熄。
薇薇安抬手做了个优美的挥动姿态，一道微风刮过厅堂，蜡烛灭了，掌声响起。
哦，忘了她是风系法师了。云片羽莞尔，也跟着人们一起鼓掌。
接着，城主向众宾客说了一些感谢的话，然后他切了蛋糕，不得不说，这时他炫耀了他的剑术，直接用一把长剑，在一秒内出剑二十次，第一层蛋糕被均匀的分开了，同时收获无数少女的爱慕倾注。
城主将最大的顶端有樱桃和奶油玫瑰的一块，递给了薇薇安，同时说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亲爱的妹妹，也是你人生最重要的成人礼，过了今夜你就是一个成年人，与幼稚的过去告别，与成熟的明天相见，我不再会约束你的自由和理想，你尽可去做你渴望做的一切，却也必须承受你应有的责任，同时我依然永远是你的家人，无论你将来是否会远行离开，我也会祝福你，当你因飞翔而劳累时，我也永远欢迎你回家，因为你是我的家人，我的妹妹，我的宝石。我希望你永远幸福。”
他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然后又拿出一个扎缎带的精美礼物盒。
礼物盒里是一对暮色海湾出产的珍珠耳环。
出产海水珍珠的国家不少，其中墨海珍珠被视为最上等，尤其产自暮色精灵所在海湾的珍珠更被奉为极品。由于大部分珍珠都会被与之相邻的路德希尔的商人争抢收购，能外流至其他国家的少之又少，城主能够到这样一对珍珠光洁莹润且是精灵工艺的耳环，肯定费了不少心思。
要鉴别暮色珍珠极其简单，将珍珠拿到月夜下欣赏，暮色珍珠会泛起一圈或蓝或粉色的美丽光晕，而其他的珍珠则绝没有这种色泽的光晕。再加上星辰岛屿与星辰岛主的神秘传说，更是让暮色珍珠成为各国王室用来装点王冠与服饰的必备珠宝。
至于暮色珍珠的价格，就以戴纳夫人所带的由茉莉上次挑选的珍珠项链为例，项链有二十多颗圆形与水滴形珍珠构成，大部分均有小拇指头大，光晕形状皆为上品，而耳环上的暮色珍珠却只有豌豆大小，但整条项链的价格却不及对珍珠耳环售价的十分之一，足见后者的珍贵程度。
因此薇薇安毫不犹豫的戴上了耳环，并舍弃了淑女风度拉着自家兄长差点当场转一圈，云片羽倒是想起当初城主向她请求拿龙虾壳的事，不是说要给薇薇安制防身软甲吗？也可能是日后再给她用，反正作为生日礼物，饰可比护甲更受女孩子欢迎。
而后，她瞥眼看了满场夫人小姐们那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转眸间又见菲克斯像拿着烙铁般捏着礼物盒。
“我能问问里面是什么？”她悄声问：“我相信你很介意薇薇安跟除了她哥哥以外的人跳舞吧。”
在帝国的西北地区流行一种风俗，女孩的成人礼上，女孩会先和自己的家人跳第一支舞，至于第二支舞和谁跳，就由礼物的贵重程度决定，谁送的礼物最贵重，谁就有资格和女孩跳舞，哪怕对方同样是女性也没关系。
“一件魔法胸针。”菲克斯捏着盒子，忐忑的问：“你觉得够贵重吗？”
“有点悬。”不是悬，是很悬。戴纳夫人的举动让云片羽微诧异，可她已经用窥视之心扫视了整个大厅，某些的人的礼物盒不凡奇珍异宝。
此刻，这些人正围在城主和薇薇安身边，排着队让今日的寿星拆他们的礼物。
菲克斯盯着在大厅环绕成几圈的队伍，小声说：“我另外准备了一些，放在空间戒指里以备万一，不过估计……”
“先说说有什么？”
“丝绸缎带、异国香水、象牙手链、水晶卡……”菲克斯小声说，见云片羽的眼神越来越失望，他赶紧说：“还有一本魔法书。”
“中等高等？”弄了本魔法书，还算聪明。
“初等……三级……风系……”
云片羽转开头，用眼神表达了极度的失望。
“我走了。”菲克斯快步溜了。
云片羽知道他不会没胆的逃跑，所以就由他去了，说不定等会，那小子会变出一份贵重的礼物。
“你已经把礼物送出去了？”方伯主教冷不防的从背后冒出。
“没，我打算半夜溜进她房里亲自送礼物。”
这样的话让方伯主教憋笑得很厉害。云片羽则一脸正经的饮着香槟。
稍后，主教大人正色：“如今已临近珍珠月。天气渐变炎热。”
“是啊，”看来，她得找一个冰风双系的魔法阵出来，最好做出空调，然后给餐厅降温，那样更能引爆客流量。
“这让我不仅怀念起在圣光明山上修行的情景，圣希凡尼的气温终年如春，没有炎炎夏日，也没有凌冽冬雪，这是主对我们的恩赐。”
“光明神确实非常恩待你们。”云片羽这才转头，说：“听起来，它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美好地方。”
“它确实美好，可并非与世隔绝。至少每三年，我们进行的骑士候补选拔会为教会补充新鲜的血液。”
云片羽依然镇定，但不难现眼神冷了下来。
“云，前些天我收到了在圣希凡尼的莱德主教的信函，”方伯主教说：“他负责今年的骑士候补选拔，他告诉我，名单里没有沙威廉的名字。”
“是吗？可能他还在路上，毕竟要横过三分之一个大6。”又来了。这个问题她已经厌烦了。
“可是报名即将截止。你确实他是在冬至前离开了边境？”
“是的。我亲自目送他进了森林。”
“难道在路上耽搁了？你有办法联络到他吗？”
“抱歉，我没有。但我相信他是安全的，他是那么善良的人，一定不会有人再想伤害他。”
“再？”
“是啊，他在双月城已经受到够多伤害了。抱歉，我好像听到菲克斯又和谁吵架了。”云片羽快结束了对话，匆匆离开。
几分钟后，她在花园的喷泉池边现了戴纳家易怒的金小狮子。
惹毛他的又是巴卡.马卡罗。
云片羽怀疑马卡罗家的教条就是‘每月必须撩拨戴纳家一次’或‘每月必作死一次’。
他们争执的原因不用细究了，只需知道又要到拔剑决斗的程度。
“想必不用我提醒你们这里是哪里，以及今天什么事最大吧。”云片羽倚靠着石柱，把玩空酒杯：“我不介意替城主把你们俩都丢水池里冷静冷静。”
菲克斯明显缓和了，但巴卡转头冲云片羽说：“你这个低贱的异族居然大胆敢管贵族的事，快滚。你根本就不配和我们站在同一块土地上！”
“巴卡！你的教养呢！”菲克斯再度骂道：“身为贵族却丝毫没有教养，你才是不配呆在这里！”
“哼。少废话，你究竟是要像个勇士一样与我决斗，还是要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巴卡倨傲道：“我敢拿送给薇薇安的礼物做赌注，而你敢拿什么做赌注？”
“你也配直呼薇薇安的名字！”菲克斯把礼物盒掏出来：“我和你决斗，我也拿礼物做赌注！谁输了，谁就马上离开！”
“哼哈哈，你们戴纳家都穷得要典当家具来维系一日三餐，能买得起什么好东西送给薇薇安小姐。这是我的礼物，看好了。”巴卡打开礼物盒，里面是一颗魔晶：“六阶风系魔晶，来自一只角波鸟。市价十六万金币！”
别说菲克斯，就连云片羽也正色起来。
十六万金币，马卡罗伯爵好大的手笔。难道他对和城主联姻一事还没死心？
“你的礼物肯定上了台面，”巴卡得意的哼道：“要和我决斗，就拿你们家的精神修炼法做赌注！一个破修炼法想必值不了十六万金币吧，不过我不介意！”
如果之前菲克斯只是对巴卡感到厌恶，那么现在，他看巴卡的目光几乎是要射出死亡射线了。
“我家族最珍贵的宝物岂容你这等鼠辈觊觎！这样无聊幼稚的决斗毫无意义，我拒绝。”
“哈哈哈，菲克斯，我就知道你是个孬种！你和哥沙威廉一样，都是废物，贵族的耻辱！你哥哥当不了光明骑士，你也没办法振兴家族，你们戴纳家族注定要破产了，而你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对薇薇安小姐……”
“住口！”菲克斯猛然爆的怒喝，吓得巴卡一跳。之后菲克斯头也不回的问云片羽：“你能帮我施展个结界吗？不会花很长时间的。”
台阶上的茉莉没吭声，原本环绕在手指上的暗元素陡然一颤，改变了魔法流动方式，稍后，她弹了个响指。
一张淡灰色的半圆形结界像网一样扣住了三人，在外界看来，他们三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暗系魔法，‘幽僻结界’。
巴卡先是一秒的惊慌，见菲克斯默不作声的空间戒指里抽出一把剑，他也镇定了，露出了诡计得逞的笑：“这么说你答应用你们家的精神修炼法做赌注了？事后可别反悔！不然你们家的最后一点尊严与荣誉也要丢得一干二净了。”
“事后想返回的人恐怕是你。”菲克斯竖起长剑，冰色的蓝眸映出剑刃般的冷光。
巴卡也高举自己的长剑，摆出看似标准的剑士姿态，可咧大的嘴角暴露了他的内心。
他手中的剑，是今天他父亲专门叮嘱并交给他的魔法长剑，‘寒霜之剑’，铁级法器，能在第一次击中对方身体的瞬间，释放出二级冰霜魔法，冻结肌肉，使对方的身体出现短暂的停滞。
虽然只有几秒，但足够自己取得胜利。
且同时，他左手小指上貌似不起眼的戒指，也是一件法器，能施展初级的眩晕魔法，对三级以下的战士造成约一秒的眩晕感。
眩晕魔法配上冰霜魔法，再加上他这一个月苦练进步的剑术，妥妥的稳赢。
他父亲交代过了，只要能把修炼法搞到手，戴纳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自然会有人收拾掉他们。
所以，当作为裁判的云片羽刚喊完‘开始’，巴卡就抢先出手了。
他左手藏在背后，右手举剑，侧身探出，朝菲克斯的咽喉直刺，看似以剑攻击，但实际上，左手的戒指早已动了眩晕魔法。
在普通人眼中短暂的一秒，对于剑士来说，已足够漫长到动偷袭。
巴卡看见菲克斯那呆愣一动不动的模样，就心喜对方中了他的暗招，急急刺出的长剑上也隐约亮起一层极淡的蓝光，将四周的空气冻结化雾。
然而，胜负只在转瞬，当他的剑刃距离刺中菲克斯的肩膀不到二十厘米时，一线银光宛如闪电，骤然穿过了他的手腕，在腕部的剧痛与鲜血喷射中，巴卡的笑容硬生生扭曲了。
寒霜之剑伴随着飞溅的血珠，飞旋着掉进了的喷泉池。
巴卡握着已无法力的手腕，脸色就像硬吞一只刺猬，没等他反应过来再去捡剑，菲克斯的长剑已然横在他的脖颈，雪亮的剑尖贴着他的喉结下方。
“胜负已分。”云片羽很满意，她回去得奖励赤火。
“你、你一定作弊了……”巴卡哆嗦着嘴唇说。
菲克斯没有说话，忽然间一股无形风压逼向巴卡，仿佛一层厚棉被，重重的盖在巴卡身上，让他透不过气。
“你晋级了？！”
“前天刚刚。”菲克斯淡淡然：“当你沉迷于醇酒美人时，殊不知我早已远远甩开你了。”
长剑回收，入鞘。
他长得帅气俊俏，这番收剑入鞘的动作更做得潇洒利落，如果旁边有少女们围观，必定会脸红心跳。
结界撤去前，云片羽用‘温柔手段’从极不情愿的巴卡那里把赌注取走了。
“你应该最后给他一记飞踢，把他踹到喷泉里。”目送巴卡像条负伤的野狗一样离开后，云片羽这样说。
“我本是想，但对待他这种小人这样做反而显得我气量狭小。”菲克斯说，然后朝她伸出手。
“怎么？”
“给我。”
云片羽把魔晶给了他，后者有点急了：“我不是说这个！你不会忘记了吧，我们约定好了的，我达到三级，你就把魔狼的蛋给我！”
“哦，等回家再给你，现在放你身边不安全。”她都差点忘了那颗魔兽蛋。
“给我，现在！”
见对方固执得厉害，云片羽一头雾水的将魔狼蛋给了他。
菲克斯捧着那颗蛋，兴冲冲地走进大厅。
云片羽明白了，哭笑不得。
这个笨小子居然懂得借花献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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