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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和亲(2)


云杉说:“可是你后来,不也是常在皇后宫里了,我方才来时,太后为你的事还摔了杯碟,又让我来看你,可见太后心中也是疼你的。”

        安顺冷冷的笑了一下,便说:“说起来,这又是一桩旧事了,如今我要远嫁西南了,也没必要隐瞒了,云姐姐,安顺谢你今天能来,我最后的希望,便是这京都中,还有人记得我,记得我的存在,而不是史官们寥寥记下一笔:安顺公主多少年月嫁给了西南世子。”

        “我之所以后来常在皇后宫中,是因为我五六岁时,母亲实在不甘我过着这样的日子,她好傻,竟然想为我找一位出身高贵的母亲,可我,想要的只有她啊,是她在皇后的酒水中下了毒,又自己故意的喝了那杯毒酒,她想让皇后承她一个人情,存亡之际求皇后看在她殒命的面子上能照拂年幼的我,皇后应允了,不久后皇后便时常把我带在身边,是我母亲用她的命,算计了皇后,护佑了我,可如果我能选择,我定然不要这般的护佑,你瞧,再怎么护佑,如今我不是还要嫁去那西南?前朝西南国君为世子求取公主的消息一传来,我便知道,十有八九是我了,尽管我上头还有两三个姐姐,可是哪儿能让她们和亲呢,她们要么是先帝宠爱之人所出,要么是朝中大臣的外孙,我又如何比得过?”

        “那时我虽得以留在皇后宫中,可是云姐姐,或许皇后是真心疼爱你罢,可对我来说,不过又是一个囚笼罢了,她很少拿正眼瞧过我,可能也因为我自己太过唯唯诺诺了吧,又这般的自卑敏感,所以每当做错一点点小事,比如手不稳,打碎了杯盏或花瓶,她也并不怪我,也不言语,可是她越是这样我反而越谨慎害怕,越是不敢与人说话,因为只有真正不在意你的人,才会任由你着你来,至于性格长成了什么样,又不是她的骨血,她才不在乎呢,所以后来,她便让我搬到了这里。”

        云杉此时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同情之色,因为她真的很心疼这个小女孩儿,安顺说“云姐姐,瞧你这眉头紧皱的样子,云姐姐,你能这般同情我,我很高兴,因为我知道,只有心疼在意的人才是这样的神色,云姐姐,若是在我成长的这些年里,也有别人如你一样的神情,我想我这深宫的日子也至于这么难熬了。”

        云杉说:“可是这旨意已然下了,怕是无力回天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安顺说:“云姐姐不必担忧我,我定然是会嫁的,只是今日将这些年的怨气,好好的吐一吐,我方可甘心嫁,尽管我生来这么些年,多有不平,难得顺遂,可我依旧是食百姓之禄的公主,既然受百姓奉养,我如何看得百姓受离乱之苦?如今边境子民需要我,我便义不容辞,倘或能避免几场祸乱,也不枉这一身的血肉了,云姐姐,我会乖乖的嫁过去,完成我的使命。”安顺目光坚毅的看着云杉,若说方才云杉是同情的表情,那么此时云杉的脸上尽是钦佩之色,想一个女子都有这般的家国情,那些朝堂上一些心口不一、狐假虎威的男子,都比不过她。

        接着云杉向安顺拜了一拜,说:此拜为百姓,谢公主

        此刻的安顺,像是摆脱了身上背负许久的石头,释然的展眉一笑。

        “云姐姐,我便要走了,你能否帮我一个忙”安顺接着说

        “是何事,如果我能做到,定然帮你”

        安顺忽又微微的低下了头,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见一个人罢了。”

        又说:“那日我又被姐姐妹妹叫出去逛街游玩,其实就是喊我去帮她们拿东西,云姐姐问那要小厮何用?是呀,我也这么觉得,可后来我又想了想,应该不是为了让我拿东西,大约是想看我是不是还是以前那个样子,想要看看我的惨样,这样她们心里才舒服些,你看,人性,竟然需要通过别人的悲惨来安慰自己还好还好,幸亏自己不是她那个样子可也正是那一日,我看到了巡边归来的邓家儿郎,他骑在马上,那样的肆意张扬,意气风发,那样的耀眼夺目,那样的爽朗又大声的笑着,我真的好生羡慕啊,他像是浑身都散发着光,又像是有一种魔力,看到他,好像一切烦恼都没了,我想,见见他,可以吗?”

        云杉说:“当然可以,你放心,定不会让你失望,你且等我的信儿。”说罢云杉便要起身,快出宫门时,听见“对了,云姐姐。”

        云杉转身,看见安顺明媚的笑了,她说:“云姐姐,我不叫安顺,我叫时乐,是我母亲取的,她希望我时常快乐,我的名字,好听嘛”

        云杉走到她身前,抱住了她,说:“好听,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名字,时乐,你要平安,你要保重。”“好,我听云姐姐的”

        云杉走出了时乐的宫门,回头看了看,本是春花烂漫的季节,可是她的宫里,还是冰侵侵的,她知道,里头的那位姑娘,此生的暖热,也不过是瞬息之间,云杉又抬头看了看天,泪水从眼角滑落。

        云杉回到了太后宫中,与太后说:“启禀太后,安顺她愿意。”

        “知道了,就是她不嫁也由不得她,她可有哭闹?”云杉听着太后依旧冰冷的语调,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太后摔杯盏,并不是为了时乐,而是觉得朝廷被打了脸面,便恼羞成怒起来,想着太后这般的人物,先前云杉只觉得这是母仪天下的气度,故而疼爱小辈,如今时乐这样的事,云杉也不禁怀疑起来:太后又为何对自己这样亲昵呢?

        云杉说完后,也不便多留,只借口家中父亲仍在服侍汤药,自己仍是放心不下,便出来了,谁知刚出宫门就迎面撞上了清攸王泊歇,于是向他行礼,泊歇说:“杉妹,我正好有事找你,你且略等我一等,我请了安便出来,我与你一道出去。”

        云杉便在一处不起眼的宫墙的拐角处等泊歇,本想静静的等人,谁知竟听见小宫女们嚼舌根子:“诶,你听说了么,当今圣上定了安顺去和亲呢!”“我如何不知,幸亏我干娘说这安顺公主是个苦命的运,若是跟了她,怕是此生都难以翻身,还好我只在她那里呆了一个月便求人托友的出来了,不然怕也是霉气缠身。”

        云杉听了气极,大声呵斥道:“你们是哪儿宫里的小丫头,这般没规矩,公主的名号也是你们能议论的?公主气运再怎么不好,她也是这宫里的主子,而你们,又是什么东西?你干娘是谁?好大的胆子,这般妄议公主,如此的拜高踩低,不过是个奴才,在这宫里呆久了,怕是连自己身份都忘了?皇后娘娘,便是这样治理后宫的么?”

        那两个小丫头已吓得双腿发软,连忙向云杉磕头,说:“贵人饶命,贵人,我们不是成心的,贵人,这宫里的人都这么说,贵人,饶命。”

        这时,泊歇却过来了,问云杉何事,那两个小丫头见王爷来了,便又向王爷哭着求饶,说自己不知何处惹怒了贵人,求王爷饶了奴才吧,再也不敢有下次了。

        不等泊歇问云杉,云杉自己便向王爷说:“王爷,这两个小丫头冲撞了我,我心中气急,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请王爷不要阻拦。”

        泊歇听后,立刻便了脸色,说:“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没无礼,是何人教你们的规矩?这是丞相的独女,这样目中无人,冲撞了她。”又向云杉说:“杉妹,这两人交予你,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皇后娘娘若问起来,自有我在,大可放心。”

        云杉眼神黯了黯:“那便,赐死吧。”那两个小丫头听了脸色吓得煞白,口内直说着小姐饶命的话,忽而云杉想起来,杀这两个丫头容易,只是宫中针对时乐的流言蜚语,仍旧存在,她在这深宫一日,便多憋屈一日,这最后的时光,她想为时乐做些什么。于是转了口说道:“你们这两条命,我才不稀罕,自己去刑罚司各领二十大板,就说自己妄议主子,冲撞了贵人。”那两个小丫头听后磕头如捣蒜,嘴里不停的道谢。

        云杉也不再理会她们,转身便走,后面的泊歇紧跟着她,“杉妹,杉妹,你今日是怎么了,这么不开心。”

        “王爷找我何事,王爷请讲,我出去还有些事。”

        “此处说话不方便,我们先出去,上了马车再说”

        等到二人上了马车,还未等泊歇开口,云杉便说:“我有一事要求王爷。”泊歇诧异,说:“我还未说何事呢,怎么你倒先求起我来了,是为了什么?”

        云杉说:“时乐哦不,是安顺,她过得不好,亏得你还算是她的哥哥,方才那宫人你知道是为何?她们那样的贬低安顺,被我听到了,我气不过。据那宫女所言,这后宫中多有不敬安顺的人。”

        泊歇摸了摸头,说:“啊?这不可能吧,皇兄不是下了旨意要合宫中人好生陪陪安顺吗?怎么会这样,这后宫之事,实在复杂,我也不懂,那你是想让我解决此事?”

        云杉说:“只要让那些人闭嘴就好了。”

        泊歇说:“可以,我明日进宫去皇嫂那里吹吹风,让她把那起子不敬主子之人好好惩戒一番。”

        “可以,你方才找我是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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