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离间成功
“你快说，这蒋俊生是怎么回事？你如何认识他的，他又如何也会出现在京城的？”罗长林急问道。
“蒋俊生出现在京城？”罗尽忠听闻此话从儿子嘴里说出，更是惊骇莫名。
“二位且听我说。这蒋俊生也是无忧公子解救了之后送至药圣谷的。”这一点罗尽忠父子倒是清楚的，当初那无忧公子假扮成巡抚赵大人骗过了歙州知县，救走了蒋俊生，后来罗尽忠让那赵巡抚和李知县都去见了阎王，付出了他们严重失职的代价。
“因都同住一处，一来二往就都熟识了。可前几日，一个奇怪的现象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本不知那蒋俊生到底何许人也，可他所秘密接触的人，竟然是曾乘风的一个家丁。”
“是陈水深吗？”罗长林急切地问道。陈水深臭名昭著，也是京城里的名人，且是曾家最为倚重之人，相信郑静石是肯定认识的。
“不是。”郑静石摇头，“那人我并不相识，只是看着面熟，且知道他是曾家的人。于是我便趁他们有一次又秘密见面时，偷听了他们的谈话，这谈话内容却让我大吃一惊。”
“到底说了什么？”罗长林已表现出极不耐烦，却被父亲一个目光狠狠制止了。
“那家丁说曾乘风已掌握了亲家公您的所有谋逆证据，加上蒋俊生掌握的在歙州的罪证，他们二人联手，定能将亲家公您扳倒。蒋俊生问要如何做，那家丁说，他们已有安排，计划就是在后几日行动，一举翻盘，将亲家公全家缉拿归案。我一听可按耐不住了，这还了得，竟然敢诬告我的亲家公和姑爷，若真被他们得逞了，怡儿的后半生也便毁了啊。于是，我便想了个办法，因听到他们第二人就要进京城，我就偷偷背着包出现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说我有要事一定要进京，他们也便将我一同带来京城了。”
“原来你竟然是和蒋俊生一起来的。”罗长林恍然大悟，沉默一会又死死盯住了郑静石，那眼神可怕到似乎能将他撕碎，“你们同在药圣谷几年，他竟然不知道你和曾乘风是冤家？不知道你和我们是亲家？”
这是一个极大的疑点，若郑静石不能给一个圆满的回答，这里便是一个极大的破绽，今晚的行动是否真实存在，如何去核实，该不该孤注一掷，答案便都在此了。
郑静石长叹一声，摇摇头道：“姑爷，说实在话，我并非不知怡儿在你们家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你们二人感情并不好，怡儿经常以泪洗面。我郑静石一生自认还算坦荡，今日将自己的老底全都透给了你们，收受曾乘风贿赂算是一件，另一件便是将怡儿嫁进你们罗家。可正是这两件事让我悔断肠啊，前一件事毁了我一世清白，后一件事却断送了我女儿的一世幸福。我郑静石曾有攀龙附凤之心，拼命将女儿嫁入了兵部尚书家为媳，可她过的什么日子，她自己知道，你们知道，连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啊。可是，到药圣谷之后，我从未提及女儿之事，故谁也不知道我郑静石还有个女儿，也更不知道这个女儿还嫁入了比自己身份门第均高许多的罗家啊。”郑静石说至此，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这么说来，你是极其后悔将女儿嫁到我们家了？”罗尽忠此时语声如冰，冷艳盯着郑静石。
“没错！”郑静石用衣袖拭泪，“可那又怎样呢？怡儿她已生是罗家人，死是罗家鬼，且你们还有个女儿，你们之间的关系早已比我这老父亲亲近的多了啊。所以，我如何能见你们被人陷害，如何能对我女儿外孙女的生死置之不理？”
郑静石此时已是声泪俱下，慷慨激昂，可罗长林此时想到的却根本与郑怡儿毫无关系，他猛地起身，对着自己的父亲急道：“父亲，曾乘风欲今夜去告御状，此事千真万确啊！”
于是，罗长林快速将自己今日午后所见讲与父亲听了一遍，所述果然与郑静石的说法正好吻合，罗尽忠本也在怀疑，曾乘风即便胆子再大也不敢以身犯险，但这一次次的背叛却毫不留情地指向同一个事实——曾乘风朝秦暮楚，胆大包天，他的本性决定了他一定会去告御状，到时若能将自己拉下马，他虽也有从犯之罪，却至少能获得一个恩赦。
“曾乘风！真是找死！”罗尽忠此时凶相毕露，说出的话字字成冰，本只是防着他，却不知此贼竟然早已要将自己推向断头台！此时，他已下了最毒的决心，今夜无论如何要将曾宅拿下，血洗曾宅，鸡犬不留！
“长林，今夜关系到我们罗家的生死，绝不可有半点掉以轻心。你立刻传令下去，绝不允许曾宅有任何人外出，只要是活的，连一只老鼠都不准放出去。如若有失，军法处置！”罗尽忠此时斩钉截铁，犹如在战场上一般，毫不含糊地下着死命令。
“是！”罗长林此时已然进入战时状态，回答得响亮而干脆。他立即招来门外一名一直随侍在外的心腹，将命令传达下去，那心腹接受任务后便立即飞奔而出了。
“现在是申时，此时行动为时尚早。你去调集一千官兵，今夜戌时准时在曾宅集合，兵分四路，将所有门均堵住。今晚，定要让曾宅血流成河！
“是！”罗长林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血液即将被点燃的兴奋。他不是未曾随父上过凶险激烈的战场，也不是未曾干过一夜间屠杀数百手无寸铁老百姓的恶行，但那都不是在皇城，更不是因为自身的安危遭到了极大的威胁。
今夜，是在天子脚下，是为铲除成功道路上最后一块绊脚石，父子二人从对方的眼神中，都能感受到流淌在血液中的激情与颤栗。
郑静石就站在一边，他们父子二人大胆而隐秘的谋划丝毫都不避讳于他，他知道，这代表着今日他成功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让他们父子以为自己完完全全地站到了他们一边，但同时，若稍有闪失，自己和女儿的命也随时会毙于他们的屠刀之下。
至此，他已别无他想，既然答应了无忧公子完成这项任务，就意味着他已作出了最艰难但又最正确的选择。
当某日他在药圣谷得知无忧公子竟然就是高攸乐时，那份复杂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有惊奇，有羞愧，有懊悔，而最多的，还是欣慰。
自己曾经犯下大错，虽然他知道曾乘风手段层出不穷，即便当时自己未接受他的贿赂，他也有其他方法去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无论如何，自己已然成了这个恶魔的帮凶，这是他清廉而正直的人生书卷中最恶心最肮脏的一笔，也是怎样也不能避开的人生污点，是他夜夜难以入梦甚至被梦魇缠身最根本的原因。
幸而，高攸乐尚在，自己尚有赎罪的机会。所以，面对这恶魔般的父子，面对这极有可能有进无出的魔窟，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踏入并周旋。
“亲家公，多谢你及时地给我们提供了如此重要的信息，若非亲家公及时赶到，罗家今夜恐毁于一旦。”罗尽忠此时表现出不一般的感激和热情，“您先到后堂休息，客房就安排在怡儿时常独处的一间禅房旁，待我父子二人完成了大事，明日再来共同举杯庆祝，今夜恐就不能为亲家公接风了。”
“哪里，大事要紧，自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亲家公和姑爷赶紧去忙吧。”郑静石客气地拱手。
罗尽忠招手让一名贴身婢女过来，叮嘱她带郑老爷去客房用膳休息，好生招待，婢女应诺着领郑静石往后堂而去。
”父亲，今夜之事您觉得绝对可信吗？”罗长林眼见郑静石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低声问道。
罗尽忠沉吟一下道：“从历来曾乘风的作风看来，他是绝对有这个胆量和能力去告御状的，如今，他已感受到我们对他的极度不信任，即便我们大事成后，他们也很难从我们这获取半点好处，且到时更会成为我们待宰的羔羊。以曾乘风如此精明能干之人，会选择坐以待毙吗？”
“嗯，”罗长林点点头，阴沉的脸更显几分狠辣，“即便此事不属实，我们今夜也必须做个了断。曾氏父子留着已毫无半点用处，此时不铲除更待何时。只是，父亲，我们戌时前去，真能将曾宅一锅端吗？他们会不会有所防备？还会不会有节外生枝？”
“所以我要求你点齐一千府兵，重甲前往。曾乘风即便再有钱财，恐怕也不会超过一百家丁吧，以一当十，他们哪有不死的道理？”罗尽忠倒是信心十足。
“曾乘风狡猾的很，我总觉得此事是不是会有诈？”罗武有些担忧地道。
“即便有诈，我们做好万全之策，无论如何今夜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罗尽忠满脸写满必胜的坚定，忽然又叮嘱道：“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赶紧联系宫中的万贵妃，请他今夜务必将皇上留宿，不得让皇上有出宫的机会。只要皇上不亲眼见到我们今晚的行动，明日曾宅被血洗就总有解释的通的理由。”
“是！”罗长林再次领命，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又被父亲叫住。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最亲近的侍女过来将室内的几盏油灯点亮，灯火晃动在父亲的脸颊边，显得那张狠劲十足的脸尤其可怕。
“父亲还有何吩咐？”
罗尽忠抬头，冰冷的眼光直刺入儿子的眼帘，好一会才低沉嗓音问道：“你和郑怡儿，果真夫妻感情全无？”
罗长林不知父亲为何在此时问出夫妻间的这等小事，答道：“要说感情全无也谈不上，毕竟还有妞妞在。但那婆娘整日以泪洗面，枯坐禅房，我却是半点也不想看到。”
“好！”罗尽忠貌似此时下定了决心，咬牙道：“今夜，我们便让他们父女两彻底消失！”
罗长林瞪大眼睛盯着父亲，才明白父亲问这话的用意，虽然和郑怡儿夫妻恩爱已弛，但毕竟是多年结发夫妻，要说将其杀死，他倒是从未有过此想法。
但很快他便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们父子二人才是最亲近之人，其他所有人都极有可能会成为那个在背后捅刀子的人。
今夜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若是有丝毫走漏风声，等待他们的便是九族被灭。
“让珊瑚去做吧。她聪明又小心，必不会有问题。”罗尽忠见儿子虽稍有落寞之情，但很快便恢复了刚才的狠辣利落，便轻生吩咐道。
“是。儿子这就吩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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