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寂静的山谷。幽深的密林。

        一道刺目的闪电闪过，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影影绰绰映照出三个人的身影，两人站着，一人跪着。跪着的人头发湿透，滴着水，不住的磕头，头发带起的泥水飞到那两个站着的人的裤腿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人！”

        一个站着的人嫌弃地掸掸裤脚，声音很冷：“别碰到我，弄脏了我的裤子。”

        另一个站着的一个人一把把伞扔开，上前一把卡住了那人的脖子：“晚了，像你这样的人，活着根本没有意义，下一辈子不要再作恶了。哦不对，你最好不要到人间来了，你的到来就是造孽。”

        跪着的人听到这话，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其中一个黑影上前按住那人，又是一番作弄。

        雨下的不大，在林间叮当回响，雨雾弥漫起来，慢慢听不真切那些人说过的话。

        天色蒙蒙亮，当兴奋了很久的人们还在沉睡的时候，有一人半梦半醒地起身，隐有呕吐之意，顶着宿醉后的头痛摸索到卫生间，试图打开卫生间的灯，模模糊糊地想起昨晚雨下的太久把电路泡坏而停电了。山上路滑难行，物业的人答应天亮之后就找人来修。

        看到另一张床上熟睡的同事，他清醒了一点。呕吐物异味太大容易干扰他人，于是披上衣服推开了房门，走出大门走到二百米远的室外厕所，一把推开了隔间的门呕吐起来。

        一顿狂吐，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头脑也彻底清醒了。这厕所修建在山间，一半沿山坡而建，一半用混凝土柱子悬空支撑着，像传统的农家厕所一样用水泥打造了四四方方的化粪池，山下的工人定期上来清理。

        就这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四周就起了薄薄一层雾气，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被笼罩在越来越浓的雾气里，依稀可见树木墨绿色的暗影。本来看得真切的酒店小楼也模模糊糊，短短二百米好似很远，不知怎得汗毛就竖了起来。眼光不经意地向下一瞥，满是脏污的化粪池里，有个什么东西白的晃眼，一眼就看得到。

        他的心似乎要炸开，手心也冒出了汗，咽了两口唾沫，一步分作三步地靠近，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是一只女人的手，僵硬而无光泽，就像文玩店里那种惨白惨白的石料雕成的一样，直直地指着天空，一截手腕上还带着红绳。

        他残存的酒意一下就全没了，马上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节后的第一天，裴萦正式上班。到局里报到之后才发现自己被分到了刑警队。

        最近好似有些不太平，办案审人都缺人手，张志文见有新人来，就要了过来，还给隆重地开了个组会。

        裴萦站在张志文的身后，目不斜视地看着办公室的大白墙，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也假装看不见。刑警队这种汉子多妹子少的地方，能来并且呆的住的要么是“金刚芭比”，要么是专业高手。张志文向大家介绍裴萦，她的过人之处就是照相机记忆，尤其在数字这方面，只要看过的数字都能记得住。

        张队开玩笑说：“这样的稀缺人物当然要赶紧要过来，”见大家都盯着他看，直接一脚踢在旁边一个戴眼镜的警察身上，“看什么？鼓掌啊！”

        办公室里才稀稀拉拉响起掌声来。

        张队介绍完了还跟陈豫周说：“你俩是校友，又是一个小区的邻居，配合起来一定非常融洽。”陈豫周听完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张志文不满地白了他一眼，便出去了。

        他们正在讨论着什么，就有人来敲了他们的门：“出事了。”

        陈豫周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走，去现场。”裴萦也站起身准备出门，却被陈豫周拦住了：“你刚来，先在这熟悉熟悉环境。”

        没想到这么几年没见，还是这么令人讨厌。

        关你什么事啊。裴萦假装没听到，自顾自地往外走，陈豫周脸色很不好看地跟在后面。其他民警见这俩人第一天就掐，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索性假装没看见。

        出事的地点在桃源区积翠山度假村。积翠山高2300米，是本市第一高山，因为山路崎岖而吸引过很多背包客，这些年也出过不少事，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桃源区是郊区，从局里到度假村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事不宜迟，他们马上上车，往积翠山驶去。

        路上，陈豫周他们就收到了这个案子的基本信息：报警人叫吴博，说今天早上天刚亮那会起来上外面的厕所呕吐，结果发现厕所化粪池里有一只人手，当场吓得尿了裤子，赶紧打了110。因为太过诡异，所以保安们也不敢去打捞，再加上出于保护现场的需要，也不能乱动。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到达了积翠山。假日结束后，积翠山的车流都往市区方向，度假村里并没有多少人。保安们见警察来了，如蒙大赦地把现场教给他们，就捂着鼻子退到了一边。

        雾气散去后天气晴好，连那几分诡异都若有若无了。陈豫周和杨科维带上口罩，首先步入那个厕所。

        画面太美，味道有点上头，陈豫周深吸一口气，往化粪池里看去，能看到一截手臂，但不排除只有一截手臂的可能。他又仔细查看了四周，并没有血迹，看来化粪池内大概率是一具尸体了。不过一切还是要等到尸体或者残肢打捞上岸之后才能确定，杨科维拍照后就要叫人打捞。

        打捞队也犯了难，在他们只能看到一截手臂的情况下，难度很大。度假村经理风风火火地跑来，表示他叫来了吸粪车，他们可以帮忙。

        化粪池内液面降低之后，出现了一具尸体的头，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出现的是肩膀。于是吸粪车暂停工作，保安们找来绳索套住尸体的头，几人合力把尸体拖上了岸。

        还好此时度假村里没什么人，否则即使是有人也要被熏跑了。白一新捂着鼻子皱起眉头：“简直像在厕所扔了颗核弹一样。”

        陈豫周脱下手套，问保安经理：“找出是谁失踪了吗？”保安经理表示，还在根据入住名单一一打电话问，截至目前并没有发现是谁失踪了。因为昨天晚上下了大雨山上停电，监控摄像头停止工作了，到现在还在抢修电力设施，只能采用原始办法一个个排查。

        陈豫周点点头，经理接了个电话走开了。他稍微侧目，裴萦正边走边看，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问她：“有什么发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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