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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作者有话要说:

        宫殿之中一道冷哼,阴测测的响起:“若是他们敢去告的话,早就告到府衙去了。谁不知道如今魏将军府是皇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连承安公府都要退避三舍!”

        魏溪往左边端坐的妃子中看去,果然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胡歆儿,上辈子就喜欢借着皇帝的宠爱以势压人,如今居然想要利用穆家的权势来压制魏家!

        魏溪正色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敢问这位娘娘,承安公是几品官职,我爹爹魏将军又是几品官职?这朝堂上下难不成官职都是虚设的吗,一个二品武将居然也敢跟公爵府比肩?娘娘您敢说,我魏家可不敢认!承安公那是谁?三朝元老,太后的亲族,当今皇上的外祖,不说旁的,我魏家哪怕是一品镇国将军手掌三军那也不敢与承安公的公子们称兄道弟!更何况,我父如今远在边关,虽然挂着帅印,可也只执掌半边虎符,没有皇上的容许别说调动三军了,顶多也只是领着一万兵将为国奋勇杀敌!领兵一万的将军哪里能够与官居要职一语定江山的承安公相比?娘娘,您要挑拨皇上与武将的关系,也不用拿我魏家来做先锋,我家自认忠君爱国,担不起这罪名!别说我魏家了,就怕这大楚上上下下数千武将都担不起这份‘荣誉’!”

        说穆家不如魏家,不就是说外戚之家不如掌权的武将们吗?

        诚如穆太后,哪怕知道娘家的人中除了自己的老爹外,再也没有一个能够在朝堂上掌实权的族人,可那也是皇帝的外家,是超品的承安公府。在穆太后的心目中,朝中的大臣们哪怕是真正的手握大权,掌了半壁江山呢,那也没法跟她穆家相比!穆家都是草包枕头,那也比你百年世家的精英弟子高贵得多!

        魏溪一席话,首先就无限太高了穆家,穆家高了,不用贬低自家,也拉开了两家的距离,让穆太后脸上有光。再有,穆家前几年突如其来的归还虎符,虽引起朝堂震荡,可也借此让皇帝彻底掌握了大楚的刀剑。有了兵权,皇帝才有了朝堂说话的力度,也才有了让朝臣们惧怕的底气。也就是经过那一次,穆家成了实打实的保皇党,单独凭借这一点,穆太后等闲就不能说魏家的坏话,也不能挑拨皇帝与魏家的关系,否则就有了卸磨杀驴之嫌。

        所以,魏溪太高穆家,点明了皇帝与魏家的君臣关系,最后还不忘把所有的武将们拉到自家一条船上。

        高高在上的穆太后紧绷的肩膀慢慢的松懈下来,审视魏溪的目光也和蔼了不少。

        郑七七咳嗽一声:“姐姐不愧为贤妃,忧国忧民且以小见大高瞻远瞩,居然可以从小小的一件平民务工的契约中推测出武将世家的狼子野心,啧啧,这眼力非妹妹可以比拟了。”

        郑七七家不也是武将么!胡歆儿拿魏家做筏子是一回事,拖着武将世家下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再说了,魏将军到底只是二品官职,又没有女儿入宫,与几位妃子们没有直接的冲突,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同样都是武将世家,胡歆儿今日可以挑拨太后穆家与魏家的矛盾,到时候不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挑拨穆家与她郑家的矛盾嘛!武将世家大多掌兵,拿着刀子的将军们总是格外受到文官们的针对,也容易遭到皇帝的忌讳。

        胡歆儿讪讪的道:“不过是一件小事,居然还让你抬出一堆大道理了,这也太会虚张声势了。”

        魏溪道:“没法子,我们这些武将世家最喜欢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比不得娘娘,明明是芝麻偏偏喜欢说成西瓜,到头来还要冤枉民女把西瓜错认成了南瓜。”叹道,“世人误我,兵遇到秀才,才真是有理说不清啊!”

        郑七七顿时捂着嘴偷笑起来,连穆太后也被逗得展了颜,问她:“哀家在宫里的的确确听说魏家将灾民们安置得十分妥帖,想来是你家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如说来于哀家听听。”

        魏溪屈身行了礼,笑道:“其实外面流言也传得□□不离十,只不过,里面还有些细节不为贵人们所知罢了。”

        穆太后招手让人给魏溪奉茶,听她道:“娘娘久居深宫,不知道宫外的物价也是常理。就拿绣品来说吧,一般绣庄或者成衣铺子都只收成品。衣衫的布料有分别,是否染色,是否绣花,花样大小,针法疏密,绣线的品质还有最为重要的绣工都会影响最终成品的价格。一块帕子,哪怕只是绣了几片兰花叶子,可能也比一件粗麻罩衫来得贵。因为帕子的布料是缎子,兰花是金线镶边,绣工用了双面绣,针法细密,绣线色彩浓淡相宜,这样的帕子哪怕就巴掌大小,那也比一件粗麻的衣衫贵重许多,堪比天上地下。”

        “因为灾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故而我家专收绣花图样还有木工家具。绣花的纸样,绣线、绣布,哪怕是一根针呢都是我魏家所出,绣娘们只要全心全意的扑在绣工上,除了绣花,什么都不用管。她们的吃穿用度全部都是魏家提供,哪怕是晚上绣花需要的灯油也都是魏家库房出的。木工同理,吃住都是魏家出,家具的木材、工具还有涂料全都是魏家提供,他们只需要按照图样将家具做出来,不管有没有雕花,雕刻是简单还是复杂,只要做出了成品魏家全盘接收。只不过,价格与成品挂钩。外面一套观音送子拔步床作价两百两,我魏家出一百八十两,不为过吧?”

        “当然,也有人不卖于我魏家也行。所有的木材绣布,包括你在魏家的吃住饭食全部都折价,付了银子后,你尽管将成品高价买与他家,魏家绝对不阻拦。一顿饭,有肉折算是多少铜钱,没肉的那一顿是多少铜钱,每日的住宿费是多少,我给你提供了住所提供了酒扫,这些都是要银子来付账的,我魏家虽然爱做善事,那也不能白养外人不是,否则那不是为善而是为恶了。”

        郑七七问:“这又是何故?”

        魏溪笑道:“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鱼!你养着他,能够养到什么时候去呢。有的人不愿意受人恩惠,愿意用自己的双手换取银钱,这种人值得尊敬。可是世间还有一种人,你白给他吃白给他住,久而久之他就如同跗骨之蛆,以为你活该为他操劳,养着他供着他,稍有不顺意就说你家苛责他。”

        王霖终于出声:“那不就是养了个白眼狼么!”

        魏溪点头:“一种米养百样人。所以,我们也只能劝导灾民们,自力更生自己救自己了。那些人在我家住着,不会绣花的人有老人教导很快就能学会,会的人有过来人指点迷津,手艺也会越来越精进,这不是免费的师傅吗?日后出去,卖出的东西作价更高,不是一举数得吗!”

        她摊开双手,很是无奈:“我家真的穷,皇上把我家药铺好的药材都搬空了,很多铺子别人要买药都没有好药材,还要养这么多人,我家怎么养得活!”接着又看向胡歆儿,笑道,“相比之下,我家不如胡家,胡家才是真正的大善之家。宫里有贤妃娘娘为皇上分忧解劳,宫外胡家上下一心,全心全意为灾民付出,不求回报,堪称大楚最为慷慨的大慈善家了!太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穆太后哭笑不得。

        胡歆儿方才直接挑拨穆太后对魏家的矛盾,转头魏溪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夸奖胡家为大楚顶尖世家,这不是踩在了穆家的脑袋上么!

        穆家有穆太后坐镇,你胡家的胡歆儿算什么?皇后都不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妾而已,敢跟穆家别苗头,找死么!

        朝安殿中,小朝的臣子们静静的听着掌事宫女复述康雍宫的一幕,最后一句话落音,秦衍之扑哧的笑了出来:“没想到魏家又出了个伶牙俐齿的姑娘。”

        诸位大臣干笑的干笑,不屑的不屑,皇帝咂嘴道:“爱卿啊,你们说说看,我朝每年都有灾情出现,士农工商,其他还好,农工这两项民众最多,遭灾后损失最为惨重的也是他们。朝廷年年救灾赈灾,广开粮仓,到头来最穷苦的人依然是他们,甚至年年灾地都有数不清的饿殍,这是何故?”

        这事归工部管,工部侍郎在众人默默的注视下上前,斟酌道:“皇上,依照往年的统计来看,影响粮食产量最大的灾荒是水灾和旱灾。水灾是水提年年都修,近几年工部涉入修堤之中,倒是缓解不少。只是十里长提毁在蚁穴,非人力能够解决。再有旱灾,这是天灾,没有水就没有粮食。农民租地,要先交给朝廷五成,再给租户三成,余下两成换上七口之家基本都是饱一顿饥一顿。哪怕不是灾年,他们也大多困苦不安。”

        户部官员补充道:“依照户部对各州县的户名统计来看,农民的儿子依旧是农民,祖祖辈辈都在一块地上耕种,穷的人一直穷,富人一直富裕。一旦遭灾,富人哪怕只有一口人,因为有百亩地,拿的救灾粮食自然也就是百亩。同理,农民没有地,得到的灾粮也少得可怜。”

        秦衍之道:“也就是说,朕的赈灾银子都落到了那些为富不仁的租户手中了?”

        这个谁敢回答?做官的,大多有地,有地的官员也不可能自己种地,自然都是租出去。他们谁回答了,不就是等同于说自己为富不仁了吗?

        秦衍之又道:“朕的天下其实不是朕的,每一次赈灾其实不是赈了真正的灾民,而是灾民头顶的租户?他们耕种的每一块土地也不是大楚的土地,而是诸位大臣,世家,豪绅的私产?”他歪着身子半靠在龙椅上,淡淡的笑道,“原来,朕是个空头皇帝!”

        “皇上!”

        秦衍之看着跪了满殿的臣子们:“朕守着的不是朕的天下,而是你们这些臣子、世家、藩王的天下啊!”

        呼喊之声在朝安殿中此起彼伏,跪着的臣子们怎么也没想到,一次小小的火灾,一群吃白饭的灾民怎么就引得少年天子发出国不是国的感慨呢?是哪里出了错呢?灾情不是年年都有的吗?朝廷年年掏银子有错吗?赈灾,官员们的家也是家啊,被水淹被雪埋,难道他们就不能上报申请自己该得的赈灾银子吗?

        臣子、世家、藩王!大楚不就是这三类人组成的吗?

        皇上是要与天下为敌吗?

        此时,触觉敏锐的积年老臣们有种错觉,好像,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少年,在这短短的半年中有了不为人知的变化,变得……偏激、疯狂了起来。

        魏溪平平安安的回了家,先是安抚了家人一番,就开始着手皇庄的事情。

        皇庄好拿却不好管理,里面都是皇家的仆人,世代都是替皇帝管理私产,架子比御前伺候的小吴子还要高,一般的人都使唤不动。

        魏溪让皇庄的庄头送了庄子这几年的账本来,看过之后都忍不住叹气,道:“占地上千亩的一等皇庄一年的收成居然还没我家一个五百亩的庄子收成好,真是暴殄天物啊!”

        庄头道:“皇庄种植的东西在精不在多,收成虽然不如别的庄子,成色却是一等一。”

        魏溪笑道:“几棵老树,几盆花而已,再名贵能够占多少地?十年种树,如果不是还有五百亩良田,就靠着树发家,那得等到何年何月?”

        “我们庄子里的树可是专供宫里贵人们赏玩,一般的官府人家都买不起。”

        魏溪接话:“所以,一千亩的地,至少有四百亩都被你们荒置了!”

        庄头:“我们种了各种名贵的树!”

        “哦。”

        庄头:“还有无数名贵的牡丹、秋菊。”

        魏溪淡淡的:“哦。”

        庄头沉默了一会儿:“姑娘想要见庄子用来做什么?”

        魏溪合上账本,幽幽的叹口气:“办学!”

        “办学?”

        “是啊,办一个平民私塾,专门招收平民学子。”

        庄头声音都尖利了起来:“这可是皇庄!里面有上百年的珍惜银杏、楠木、红木!牡丹是我大楚的国花,秋菊是太后的最爱,你怎么能够放任贫民学子入内,糟蹋了花木怎么办?皇上太后治罪的话,你担待得起吗?”

        魏溪似笑非笑的听完了对方的质问,轻轻扬了扬手中的地契:“知道这是什么吗?”

        庄头闭紧了嘴巴。

        “是皇庄的地契,里面还附赠了庄子里老老少少一百二十口庄丁的卖身契。哦,现在不叫皇庄了,我得改个名字,就叫斗龙书院吧!”

        “你……都说它不再是皇庄了,怎么又用‘龙’字?”

        魏溪看傻子似的:“可它前生就是皇庄啊,怎么不能用龙字了!改天让皇上给我写个匾额。”

        说皇帝,过了几日,秦衍之果然又过来了。

        因为火灾之事,他的身份再也隐瞒不住,魏溪见了他就要行礼,秦衍之道:“在外面不用这么多规矩。”

        魏溪笑道:“我倒是不想这么规矩呢,问题是您身边的人容不得我不规矩。”

        秦衍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上次入宫,你受委屈了!”

        魏溪呵呵笑道:“哪有委屈,该委屈的人也不是民女啊!”

        秦衍之更加尴尬,咳嗽一声,道:“宫里的人就跟井底之蛙似的,总觉得自己做不好的事情别人也做不好。宫里都传得人尽皆知了,平息它也总得有个由头,所以才宣你入宫自辩。”顿了顿,“你昏睡了这么多年,看不出牙口满尖利的啊!”

        魏溪转过身去拿起屋檐下的锄头递给皇帝,领着他一路进了琉璃暖房,指着已经开始冒头的春草,道:“能够为皇上分忧是民女的荣幸,想来,为了表示感谢皇上也不介意再替民女除一下草吧?”

        已经是初春,又在暖房,去年种下的种子终于陆陆续续发芽了。魏溪又从和安堂买了一些珍贵的幼苗,移栽到暖房之中,展眼望去居然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皇帝亲自帮忙除草,施肥和浇水,最后满头大汗的出了屋子,尝了一顿魏溪亲手做的好菜。恩,菜式不错,就是味道辛辣了些,辣得他嘴巴都跟红肠似的,偏生还无法拒绝!

        他只要犹豫着不肯吃的话,魏溪就可怜兮兮的说:“是民女的手艺不合您的口味吗?我果然不如魏溪吧,听说她厨艺也不错,最擅长烹制野味。”然后,秦衍之就食不知味的吃多了,一个下午都闹着肚子疼,回到宫里,到了半夜还与恭桶相亲相爱了几回。

        白术替他看了病,语重心长的劝说皇帝:“再这么食辣下去,都会有痔疮了!”

        秦衍之还不知道什么是痔疮,白术很好心的给他看了医术上的图解,结果他当场就吐了。还带着冷风的春日,皇帝就开始大剂量的喝消火的茶水汤药,但凡一点辛辣都不敢碰了。这么养了大半个月,养得一张脸油光水滑鲜嫩得很,魏溪再见之时就喜滋滋的摸了一把,又掐了一下,双眼放光的道:“真嫩啊!”

        被吃了豆腐的皇帝:“啊?!”

        魏溪端详着他的面容,很是正经的道:“皇上您蛮俊俏的啊。”

        懵了的皇帝:“啊!!!”

        魏溪:“可惜太花心了,不是个良人啊!”

        皇帝:“呵呵。”

        魏溪趁机给秦衍之说将皇庄改成书院的事,她道:“其他地方我是没去过,不过皇城倒是熟悉得差不多了。我发现哪怕是天子脚下,也有很多孩子没地方读书习字。大富大贵的人家倒是有族学,可是族学只收他们自己家族的人。皇城里还有千千万万平民子弟呢!他们的父母穷,自己没有读过一天书,学过一个字,现在有了孩子,也没有多余的银子送他们去学府,私塾大多费用高昂。所以,我准备把皇庄改成了书院,名字都起好了。”

        “书院只招收贫苦人家的孩子,每月的学费一斗米。学院提供笔墨纸砚,教学的老师。对了,学院不止要请秀才教他们读书认字,还要请绣娘教女娃娃女红,请木工、铁匠、大夫等等教导孩子们一门手艺,让他们不用受困在一亩三分地中,等着老天爷赏饭吃。”

        秦衍之问:“那这些孩子学成之后去哪里?”

        魏溪笑眯眯的道:“来我家的铺子啊!我家的铺子可多了,什么人才都需要,只要他手艺好,能力好,还怕没法出人头地养活自己和家人吗?”

        “可是前期读书学艺消耗的东西也太多了。”不说别的,就笔墨纸砚这一项就是大开销。

        魏溪笑道:“这容易。我让他们抄书,抄完了一本书就给一块墨或者一叠纸。也可以用别的方法来交换,比如给老师们做小厮,比如负责给学院打扫庭院,再或者,只要东西拿得出手,尽管可以将他们的手艺品拿到铺子里换钱。自力更生嘛,我可不会白白的送人东西。我还要每个月考核,当月考核前三名就免费赠送一个月的笔墨纸砚。”

        秦衍之:“那还是亏本。”

        “你真笨啊!”魏溪嘲笑他,“那可是皇庄!庄子里的草木可都珍贵得很,景致也不错。我栽将周围的山林买下来,然后全部种树,再盖一片房屋,就两层的小阁楼小庭院之内的。等到花开的时候,富贵人家来赏景,我就将房屋租出去,一两银子一天。去书院参观,一百文一个人,要买皇庄的草木也可以,买皇庄的书画也没问题,甚至可以到书院听课,哦,这个要银子,不给白听。”

        “对了,最重要的是,”魏溪将秦衍之推到书桌旁边,拿起毛笔润了墨递到他的跟前,“您得给书院题字,顺便给皇庄换个名号。书院就叫斗龙书院,皇庄,啊呀,那就斗龙山庄好了。”

        秦衍之眼皮子狂跳:“斗龙?”

        魏溪推着他:“快写啊!这个龙不是真龙天子的龙,是鲤鱼跃龙门的龙。”

        那不还是龙吗?你这是要斗皇帝啊,你什么意思啊?

        秦衍之后知后觉的发现,魏溪喜欢欺负他,现在连魏熹也喜欢欺负他了。

        魏家人怎么都这么胆大包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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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防盗,下面正文

        夏家的人很快就来了,不过不是夏黎氏也不是夏令涴,而是皇后的亲弟弟夏令乾,同行的还有另一位陌生女子。

        顾双弦一边暗暗高兴夏黎氏没来,一边恼怒夏令涴也摆起了架子,佯怒道:“其他人呢?”

        夏令乾不吭不卑道:“赵王说了,皇后娘娘还没殡天呢,犯不着举家前来。让微臣带了江湖奇人来给娘娘治病,治不好再说。”

        哎,这话真对,如果不是赵王说的就更加好了。顾双弦转向那女子:“她是谁?”

        女子罩着一件胭脂红的兜头披风,将上面的兜帽解开,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妖魅面容来,整个宫殿的男女都忍不住对她倾目而视。女子身段如挺立的眼镜蛇,眸色深暗,展眼回望而去让人觉得骨子里发冷:“小女夫家姓龚。”

        顾双弦气息一滞,亲自带着她进入了内殿,让人打开床帘,解开夏令姝汗湿了的前襟。瓷般的肌肤上,由锁骨往下逐渐青紫,像是被重物给砸出来的伤势:“皇后的这毒有三个多月了,一直没好过。你可有把握?”

        龚夫人将夏令姝全身扫视一遍,一手伸向夏令姝的腹部,猛地一压,床上之人身子大震,惨叫出声。顾双弦耳廓嗡嗡作响,狂怒着就要拉开对方,龚夫人冷声道:“醒了。”

        夏令姝痛得脸色苍白,茫然地望向众人,分辨不出是梦境还是俗世。龚夫人也不管这些,自顾自的开始撕开她身上所有衣物,布帛的破碎声像是骨头断裂,听着惊悚。顾双弦想要阻止,又怕这人莫名其妙地再将夏令姝一顿乱按压,刚刚哪惨叫已经把他心里的冰窟给分裂了一角,他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会心疼她。

        太医们似乎有人见过此女子,见得龚夫人进来就已经知晓太医们命得救了,不敢多话的招呼着众多医者出了内殿。

        龚夫人转头对顾双弦道:“给她把身子擦拭干净。”

        “啊,朕来做?”

        龚夫人柳叶眉倒竖:“你是不是她夫君?”

        “……是。”可他也是皇帝。

        “既然是,给自己的娘子擦拭身子有什么问题?嫌脏还是嫌麻烦,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救她。你不要她给我好了,正好我还缺个药人,这皇后娘娘的身子骨定然更加娇贵些,很多毒物的毒性用上去定然效果不同。”

        “毒……毒物?”

        龚夫人已经开始摸着夏令姝全身上下的骨骼,不停地拿针扎在穴位上,稳住了腹中孩子的暴动。夏令姝彻底清醒了,低声只问:“孩子……”

        龚夫人道:“我救活你们母子,孩子留给这没良心的皇帝,你跟我走,怎么样?”

        顾双弦立马反对:“朕不准!”

        龚夫人瞥他一眼:“我龚夫人要的人,连阎王老子都不敢抢,你算老几?”

        “你,你,你”顾双弦要气疯了,天底下居然有比赵王更加敢撸龙须的人:“朕要诛你九族。”

        垄夫人露齿一笑,如毒蛇露出了它的毒牙:“信不信,从我踏入这皇宫起,这里所有人的性命就都在我一人的手上了?你要杀我亲人,我会让你们整个皇族鸡犬不留,你敢尝试的话,我就先让这宫殿的人毒发,一盏茶的时分就能全身溃烂而亡,骨头都不留一根。”这番话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顾双弦一时气得头脑发热,却不敢拿着宫中之人的性命来赌。不说皇宫,这凤弦宫里还有太后和夏家三房的长子,最重要的是,还有他们这一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

        夏令姝已经抓住龚夫人一片衣角:“夫人别与皇上计较,他才弱冠没多久,没见过大世面。”

        “谁才弱冠?谁没见过大世面?”气死他了,这个女人要死不活的时候还要嘲讽他:“这个女子想要你的命,你知不知道?”

        夏令姝眼神一暗,低声笑道:“你不也是。别人要我的命我就给,你当我夏令姝是什么人了?皇上,你太暴躁了。”

        你才暴躁!顾双弦气得糊涂,被她这么一激人又冷静下来。的确,他太喜怒形于色了,不该如此,也不能如此。他是皇帝,必须将所有人掌控在自己的手心里,让人敬畏他,恐惧他。在床边走了两圈,顾双弦已经重新恢复成了那不可一世的君王气度。他说:“朕要他们母子均安。”

        龚夫人看着夏令姝短短两句话就能够制住这位皇帝,甚是满意,注意力重新回到救人之上:“先擦身,再准备浴汤,我开个方子,把药材和浴汤一起煮了,再将人泡进去。”又看了看顾双弦,“全部得由你亲自动手,熬药我来。”

        顾双弦顺气:“为何要朕来做?”他才不会给夏令姝消遣他的把柄。

        龚夫人那美得妖异的脸上浮出一抹轻笑,十足地蛊惑,也十足的阴毒:“药……人……”

        “朕做。”t_t

        给人擦身没撒,给孕妇擦身更加没撒,他只要动作轻缓一些……

        “皇上,你这是擦拭玉器呢。”

        只要他力道适当……

        “皇上,你不要老是只擦一个地方。”胸口已经擦过三遍了,还来。

        只要他把自己当作柳下惠……

        “皇上,那处等下还会有羊水,不用擦了。”

        咦,脸红:“朕,咳,等会要泡药汤,不管是哪里都要清理干净。”

        夏令姝十二分犀利地挑明:“臣妾的孩儿太急了,打断了皇上的雅兴,罪该万死。”我知道你跟乔婕妤没洞房,可你也不能对着要生产的孕妇发-情啊!

        吐血三升。顾双弦不知晓自己脸颊通红,甩着丝巾吼:“闭嘴!”不敢看人,继续埋头苦干。

        药汤准备好的时候,顾双弦抱起夏令姝就忍不住嘀咕:“肥猪。”

        夏令姝摸了摸肚腹:“要真的生一只小猪,我也就省心多了。”这话一语双关,母猪生小猪,那公猪是啥?顾双弦当作没听明白,哼哼。至于皇后的儿子到底会蠢笨不堪还是聪明绝顶,暂时也不会知晓。

        放人进浴桶之前,龚夫人提醒:“小心点,你别碰着药水。”

        “为什么?”

        “因为所有人中就你没被下毒,碰了药水之后我得单独给你开方子,多麻烦。”这么说来的话,浴桶里面的药材是……□□?

        顾双弦的动作停了下来,夏令姝似乎无法猜测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虚拢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薄毯,道:“扶着我进去就好。”

        龚夫人赞赏的点头:“你有做药人的潜质。要知道那些买回来的孤儿,在看到第一个孩子洗了药浴就内出血而亡之后,就再也不愿老老实实的泡澡了。孩子果然麻烦,大人多听话,说什么就做什么。”

        顾双弦就在她的‘说什么做什么’的话语中原路抱着夏令姝回到了床上,夏令姝疑惑抬头,无声询问。顾双弦不愿在她面前表露出自己的迟疑,转身问龚夫人:“这药浴是为了救未出世的孩子还是母子一起?”

        龚夫人被他反反复复的言行给激怒了,见过不坦诚的,没见过这样反复无常地,口气越发不善:“救活了哪个就是哪个,你管我。”

        顾双弦瞅着夏令姝的肚子:“我要……孩子能够健健康康出世。你这药浴会不会……”

        “泡了三道药水之后,毒就去了,再让孩子出生自然就无毒无痛,你一个男子汉唧唧歪歪这么多做什么。你到底救不救他们,救就给我放进去,不救本夫人就走了。”

        太……太有胆色了。顾双弦第一次遇到这等女子,比夏令姝还难缠,一时僵直在那里动也不动。

        夏令姝在药汤的烟雾缭绕中轻笑:“夫人大人大量,别与皇上计较,他被人哄惯了,听不出你的好话来。我不用他扶了,我自己进去。”能够让孩子平平安安出生,对一位母亲而言是没有什么不能做也做不到的,夏令姝撑着床榻慢慢站起。十月怀胎养大的肚子行走都难,别说是她现在这般虚弱的时候,人还没站起就摇摇晃晃。

        顾双弦帮忙不是,不帮忙也不是。

        夏令姝满头大汗,心里知道龚夫人是不会主动伸手,眼睛到处看看,整个内殿空无一人,只有木偶一样的顾双弦。她不由得泄气:“六郎,别耍小性子了,来扶我一把。”

        一声六郎,又攻破了某人的坚冰。

        “朕……是真龙天子,不能进入这等脏乱的产房。”

        夏令姝眉头一拧,在到底是针锋相对,还是放软哄骗之中斟酌那个容易达到目的。到底身子重,又想起方才苦等他不到的苦楚,性子也傲了起来:“你进都进来了,脏也脏了,还想出去不成?”

        “朕就出去!”

        “出去再找美人交-欢么,好走不送了。臣妾自己的儿子自己生,不指望没心没肺的人陪着干熬。”说得气喘,脸色潮红之后反而透彻青白。

        龚夫人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再吵大声一点,等会儿针灸的穴道就要松开了,会有得你痛的。”又对顾双弦道,“你既然不爱她,还让她给你生娃做什么?没事找事么。还有,你娘子要生了你居然还跑去找美人,担心命根子烂掉发霉。”

        顾双弦气得吐血,不知道那句发霉的话是不是她的提醒,这会子倒是真的不敢走了。

        夏令姝趁火打劫:“来扶我过去。”

        顾双弦咬牙,死活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担心她才多事,也不是因为受不了她所苦才舍不得离去。抱起那沉重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抱入浴桶中,看着那褐色的汤药一点点蔓延过她的身子,直到头颈。

        龚夫人在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这皇帝有意思。他到底是恨你还是爱你?”

        夏令姝抽出手臂,两人的肌肤相互摩擦着,似乎在眷恋,一点点的流连不去,缓缓地,激起细小的疙瘩。顾双弦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没有这么靠近她了,两个月,或者更久,久到恍惚中已经过了两人相爱的一生,手臂分开,手心相碰,指尖勾着,他呆呆地看着那玉葱的指落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他虚弱的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再抬起头之时,脸上又是平静疏离且高高在上的神情,淡淡的说:“朕是皇帝,她是皇后,谈什么爱恨。”没有恨就没有爱,他们只是相熟的陌生人而已。

        夏令姝靠在桶边缘,水下的手心覆盖在肚腹之上,感觉着里面的孩子再一次躁动:“皇上是真龙君主,怎么可能爱上一介凡人女子。我夏令姝也没有恨一条虫子的兴趣,太无趣了。”

        啧,真龙天子到了她的嘴里就变成了一条肥虫,这里的女子似乎是一个比一个胆大妄为。

        顾双弦闷着一口气,只觉得天底下女子与小人难养。这两人凑在一块,就是女子与小人的综合体,不单难养还难缠,牙尖嘴利刻薄自私,无情无义。

        他忿忿地整了整衣襟,抬脚走了出去。迎头就撞上了夏令乾,更加恼火道:“当这里是你们夏家呢,窜进窜出的。皇后如今有人救助,你可以回去给你们那一大家子外戚汇报喜讯了。就说‘托你们夏家祖先的鸿福,皇后娘娘暂时还死不了’!”

        夏令乾退后几步,弓了弓身:“微臣遵旨!臣一定让姐姐给夏家祠堂点上龙头香,当着所有夏家子孙的面原原本本的传达皇上的口谕。”

        顾双弦七窍被怒火烧了六窍:“滚!”

        他像一只困兽在大殿中兜兜转转,正位上是太后,左边是皇后的娘家人,右边是皇后的嬷嬷,他无路可走,直接窜到殿门外,站在长廊上遥望着远处万户灯火或明或暗,心里逐渐平静。

        可恨,夏家的人都可恨,与夏家有关系的赵王更加可恨!

        最可恨的是,他在恨得心焦之时还不能对夏令姝真正下杀手,处处掣肘,处处碰壁,处处被人耍!

        他是皇帝,不是世家的傀儡!

        拳头越捏越紧,空中隐约飘来一阵花香,他展眼望去:“谁,出来。”

        花圃之后,娉婷身影柔柔弱弱下拜:“皇上,臣妾只是……只是担心您和皇后,故而……”

        乔婕妤呐呐不成言,怯弱中透出丝丝楚楚可怜。

        顾双弦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女子。她惧怕他,神色中全是敬畏和忐忑。她也爱着他,如这后宫中形形□□的女子一样将他奉为天,当作主宰她们富贵荣华乃至性命。

        这才是真正的女子面对一朝君王该有的样子。

        夏令姝是特例。她不畏惧他,也不奉承他,甚至于敢于反抗他,无视他,若有必要她还会嘲讽他,甚至……背叛他。

        她的眼中,顾双弦只是一名普通的男子,而不是皇帝。

        顾双弦盯着下面的女子,暗忖着若夏令姝也是乔婕妤一般,对他又惧又爱,该是什么模样?

        “皇上……”背对着光的皇帝一脸沉凝,让乔婕妤有些担忧。也许,今晚这一步棋真的走错了?

        顾双弦招招手:“过来。”

        乔婕妤怔了怔,小心翼翼上了台阶,一举一动如弱柳扶风,待到跟前也不下拜,只轻抬眼眸地由下至上地仰视着他。顾双弦在这半遮半掩地凝视中挑起她的下颌,问:“你爱不爱朕?”

        乔婕妤的身子一抖,略偏着头,刻意挽地倾云髻欲坠不坠,更是给她添了些妩媚。她的眼底是君王那青底描金龙袍,眼前是男子清俊中带着威严的容貌,捏着她的手指温热有力,鼻翼嗅到地皇族才能用的龙骨香,这样的男子谁不爱?谁又不敢爱?

        她稍稍一动,那半垂的发髻松散开来,如泼洒的浓墨,娇小的脸庞就如点在墨中的桃花:“臣妾对皇上的真心,日月可表。”

        “是么。”顾双弦像是在问她,又似乎在自问。他并不是昏君,也不是蠢人。在面对朝臣与后宫之人时,他有着足够的清醒和冷酷。从小接受的君王教育中,他能够从对方细小的神态和语调中分辨话的真假,推测出人心善恶。他自然不相信只见过两面的女子会对他有爱,这后宫中所有女子对他的爱都是放在对皇权的渴望和恐惧上,她们是对他的皇位爱,且惧,甚至还有恨。

        皇位,给了他一切,也让他失去所有。

        背叛了皇位的夏令姝,又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顾双弦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对她舍弃不掉,也保留不得。

        爱恨交织!

        打发走了乔婕妤,顾双弦在龚夫人的刀子嘴下,再一次抱起已经阵痛得全身发抖地夏令姝换了一桶药汤。放她如水之时,发现胸口那乌青之色已经转成了玫红,腹中孩子的踢打一阵阵,她都咬牙不吱声。沉入水底之时,两人耳鬓厮磨,他才能听到那唇齿间泄漏的呻-吟,她的汗水都糊在他的脸颊边,潮湿滚热。

        肩胛一痛,龚夫人阴恻恻地声音响在他的头顶:“放手,别给本夫人惹麻烦。”他一动,掌边肌肤贴着热滚的药汤而过,针扎似的疼。

        “看不出,世家出身的你倒是蛮皮糙肉厚的嘛。”这药汤如肌肯定很疼,她居然一声不吭,不是皮肉厚实就是性子坚忍。

        夏令姝笑道:“多谢皇上称赞。相比之下,我皮肉再厚也抵不过皇上的脸皮厚。”

        “我脸皮厚还不是被你给折腾出来的?”

        “啧啧,你又开始冤枉我了。你的脸皮在你身上,怪我做什么?皇上,你是这天下之主,少耍一些顽童性子,我是你的正妻,不是你的娘,不会无条件地容忍你,哄着你。”

        “你你你,你少恬不知耻了。”

        “看吧,说了两句,你又开始语无伦次。别废话了,给我拿一块厚实的软布来。”

        “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你拿不拿啊,不拿给我唤宫女进来伺候。我还是第一次看明白,百无一用的不是书生,而是皇帝。”

        如果可以,他绝对会一个耳光抽死她。

        夏令姝口里咬了东西,就没法说话,殿内一时安静地近乎寂寞起来,方才的热闹也像海市蜃楼一般转瞬即逝。龚夫人准备好了第三桶药汤,数着时辰到了再换,这一次夏令姝已经痛得双腿痉挛,整个肚腹上的波动如怒海卷波涛似的,甚是恐怖。

        顾双弦最见不得夏令姝一副天下无敌的样子,站了一会儿,又溜达了出去。这会子,太后身边已经多了另外一人,是德妃。

        见得皇帝出来,就往内殿瞟了一眼,捂唇轻笑道:“果然是皇后娘娘福气大,这还没生呢就让人请了皇上来亲自守候。想当年,我那妹妹也是身怀六甲,也不知道得罪了谁,硬是独自一人活活给痛死了也没人去看一眼。只可怜了那成了形的孩子,还未出世就夭折了。”

        顾双弦气息一滞,他自然记得那位妃子。说起来,那也是他的错,不过在德妃说来就成了皇后的罪过。换了以前,夏令姝有个小病小痛的整个太医院都会战战兢兢,其他的妃子们更是躲在自己宫殿不敢出门,而如今,夏令姝才临产,先是不懂状况的乔婕妤来试探,继而是德妃来提醒皇帝过去的肮脏事,摆明了来挑拨是非。

        后宫里的人眼睛都是看着他来行事。还未登基就将皇后关到离宫两个月,接回来的第一天就开始吵架,看在有心人眼里,是皇后失势的预兆,也怪不得小卦子无论如何也要请得皇帝来亲自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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