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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术将为天下裂


序章道术将为天下裂

        “天下大乱,贤圣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犹百家众技也,皆有所长,时有所用。虽然,不该不遍,一曲之士也。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察古人之全。寡能备于天地之美,称神明之容。是故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后世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为天下裂。”

        这段文论取自于道家先哲南华道君所做的《天下篇》,整段文字是以草书写成,笔走龙蛇之间透漏出书文之人的笔力不凡,整幅字被裱在巨大的屏风之上,那落墨纸张材质似也极为少见,若是换个角度看去那草书所成《天下篇》竟似一幅《山川地理图》,而屏风之下有张乌漆大案,案几上放了好几把兵刃皆透出岁逾千年的古意和锋锐,却见有个华发老者正自轻轻抚弄其中一把,这把剑身呈苍青之色,剑身也较别的剑阔了几分,老者笑道”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上绝浮云,下绝地纪,便是剑中皇者、刀中霸主想来也不过如此,这句芒之剑果非凡器。”话到最后却是眼睛斜视这堂下侍立之人,慢慢问道”以你所修兵家秘技”销兵手”可能挡此剑之锋锐?”

        堂下之人身材高大,双眼之中透着精光,显然武功修为已是登峰造极之辈,可他只抬头微微看了老者一眼,那眼神之中却是透着敬畏,低头答道”若是单以剑而论,天下锋芒无过乎主上案几这几把,可是再犀利的剑也是死物,不同的剑在不同人手里便会有不同的答案,主上所问恕我难以回答。”

        老者颔首道”你所言不错,一剑之利在于铸师,而剑之功用却在于人,这些天下神器莫不是传承千年,可也不见的每代剑主都是击技卓绝之人,其中贤者例如稷下剑子商恨雨,一剑在手万夫辟易,便是强悍如你怕也须得避让三分。”

        堂下之人道”主上所言不虚,商恨雨凭借手中神器佩水剑,一人一剑若说是百年以来天下剑道顶峰怕也不为过,数年来彼此之间多有交手,属下自认尚逊他半筹。”

        老者道”那佩水剑乃是儒圣孔丘晚年所配之剑,儒圣尚且至晚年才有从心所欲之说,商恨雨虽是堪称奇才此时尚不足为虑,若是单单以传承来历而论,天下还有两把剑堪与其并论争雄,其一便是千年之前南华道君所佩之剑,名曰天问,此剑历来为道统天下剑子所配乃是道宗道统传承的象征,当年南华道君凭此一剑可说尽折天下锋芒,其威势之盛实不在佩水之下。其二便是释宗所传有佛剑斩业之称的般若忏,据说此剑乃是佛陀寂灭时背后婆罗双树所化,一枯一荣,非枯非荣,此剑便成为释宗断罪斩业之剑。可儒、释、道三教先贤早以作古,儒门配水、道门天问,释宗般若忏,此三剑乃是天地三才孕化之利器,非有大德、大能、大愿力不能御使,三教圣人作古千载今时今日这六合之中谁又能奈我何!便是三教传人再出,凭一剑之利怎能左右这天下风云之变。”言语之中竟似有高处不胜寒之感。

        老者再从案几之上取过一剑,剑刃轻盈狭长,只见老者随手一舞满室之内青锋霍霍,剑身不住颤抖似有悲鸣之声,老者道”以剑而论我允他商恨雨为这九州六国剑道顶峰,但这佩水之剑却非应劫之剑,以他武道击技之能老夫还未放在眼里,我们真正的对手非只是诸子百家而已,更应该注意的是那隐匿许久,如今渐露踪迹的“三正四奇”名宿和草野隐流们的动向,而千年之前六合书中所预言的辟邪主更是重中之重,虽然此时那少年还羽翼未丰,可老夫面前也不容他再兴辟邪传说。”

        堂下之人猛的抬头道”主上的意思是要擒还是要杀?”。眼神之中透着果决和杀伐之色。

        老者将手中两把利刃放在案几之上,又重新拿起一把古拙长剑,剑刃宛如白玉而成,盈盈之间自有冷光华彩,老者曲指轻弹,剑身不住挣鸣,这声音竟透出几分困兽的嘶鸣悲凉来,老者道”此剑名为白虹切玉,乃是扬州铸剑山庄所铸利器,可与我却无半点用处,留之何用。”手腕一转暗使阴劲剑身径自断成两截。

        堂下之人俯身道”属下明白。”

        老者道”以你之能我自是放心,可那少年也算是天赋异禀,听闻身边更是有一群虽是年幼却也不可小视的同伴,你若要动手或可让门中鬼蝙卫和草蛇灰线助你一臂之力,鬼蝙卫精于刺杀、暗袭之术对你定有帮助,而草蛇灰线潜伏于诸子百家之中许久,此时也该出一出力气的时候了,哼~哼!就为那少年的出身来历只怕你还没对手,那诸子百家、胤国朝堂一干人众也是要先动手杀他的。”待及堂下侍者离开之后,老者转过头看着屏风之上的字,端详半晌,然后念叨到”南华道君你虽是作古千载,不过这暗而不明,郁而不发之说却也说的贴切,千年之前老夫棋差一招为你三人之所败,可如今这天下便是隐而未发之势,却不知那儒、释、道三教传承已久的薪火,可还能万世不灭,更不知这代的辟邪主可堪做老夫的对手。”眼神之中透着披靡和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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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胤承平十一年的春,帝都君临城中李氏皇族太庙的享殿匾额被雷电击中,整个庙宇半夜里竟然烧了起来,这座供奉李氏皇族神位、开国功臣灵位的宫阙燃起的大火,照亮了半个君临城。在巨木的燃烧声、椽梁的倒塌声中、仆役们的呼喊声中,救火的人们竟似听来忽高忽低的悲鸣之声从大殿之中传出,而火舌就像是红色的魔龙它阻挡任何试图就救火的人,面对滔天的火势众人竟是束手无策。

        号称敬天法祖第一殿的皇族太庙毁于开春的雷火之中,而更令人诧异的是两天之后,当整个太庙正好烧差不多的时候,天空中竟下起来瓢泼大雨,整个君临城甚至可以说整个九州六国都在这大雨之中缄口不语,倾泻的雨水不断冲刷着燃烧后的灰烬,那合着焚烧之后灰烬的水就像是黑色的血液,最后流入君临城夸达九丈的护城河。看着黑糊糊的护城河水,这皇城京畿之中的老老少少们心里竟同时生出了”要变天”的感觉。渐渐的自帝都君临城中却是传出一首谣谶来,起初这只是幼童嬉戏之时所吟,可慢慢这谣谶竟是风传九州六国、四野八荒之间。便是君临城中有九陆第一武装之称的京华卫四下搜捕也难找到散布此谣谶之人。

        此谣谶虽是寥寥数语,可竟是隐隐透着有改朝换代之意,一时之间胤国朝堂之上、草野之间暗生潜流,而此时距离胤太祖立鼎开国、平定千年乱世也不过刚刚一甲子时间,边地之中蛰伏已久的五胡诸国也是暗自盘算。而这谣谶竟都是和一个少年有关。

        承平十一年的秋,胤国开国以来素无建树的钦天监却是一纸密奏直呈勤政殿,已然年迈的胤帝看过之后沉默不语,不日之后胤国王公大臣之间除了那六句谣谶之外,还有”流星入野,三垣生异,乃是客星凌太微之相”这一语在暗地里流传开来。

        承平十一年的冬,胤国百家学坊中的主事者会盟清溪坪,以五牲之礼祭天,歃血盟誓组建天道盟。

        承平十二年刚开春,陪都江阳城中号称胤帝左膀右臂的御武将军府接到密令,诏书之上只有七字“东来之人,杀无赦”。是夜,号称天枪御武的东方未央亲帅百余轻骑夜出陪都江阳,天下围猎只为击杀一人。

        此时正有青衫少年背负长剑一路东行朝着胤国帝都君临而来,眉宇之间颇有几分儒生的风雅之色,虽是谈不上风流倜傥却也有别样的俊朗,他所骑之马红烈如焰,宛如燎原的烈火,那骏马缓缓西行也不急着赶路,而少年也不催促,一人一马似是看不够着一路之上的景致,而最为奇特的是那青衫肩头竟还伏这一只幼小银狐,那小银狐蓬松的尾巴偶尔调皮的挠过少年的脸颊,却听少年嘴里轻轻念到“客星东来凌太微,三垣星野尽飘红,九州四野失常势,黍离悲歌哀不停,山河漫卷烽火旗,毁宗灭道辟邪主。”说到此处他轻轻一笑抚了抚马头,对着肩上小银狐道“你说这谣谶之中说的辟邪主真的会是我么?”

        少年肩上的那只小白狐抖了抖如雪的毛发,微微睁开原本假寐的眼睛,阳光下那银狐瞳眸之中隐隐有些许妖异之色,再看少年那眼中似也透着对未来的期待和兴奋。而要说起这个故事那还得从承平八年兖州的那个早春开始。那时少年青衫薄,冬雪犹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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