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手里的单子上，隽秀挺拔的字体，清楚明白的大白话列着六个问题：
生意要不要裴家武支加入，为何？
调料要卖给一家还是多家？你们在其中的作用是什么？
有人仿制的话，应当如何应对
如何开始卖？如何尽可能多的让很多人同时知晓？
怎么保证稳定的供给？是否用人？如果用人的话，怎么发月钱？
你们几个的分工什么？如何分配利钱？
望着这六个问题，几个孩子抓耳挠腮凑在一起争论了三天。期间彭羽毛饭也不做了，甩给苦春苦夏，什么味道都凑合吃。罗迟和裴安也暂时停了三天课，每天蹲在彭羽毛的房间一起演练、推理、争论。
裴宁带几个哥哥到栖霞镇上逛了一圈，回来后几人的节奏放慢下来，改回原来的日程，只是开始每三天凑到一起讨论一番。
彭羽毛交出来一份第一披货品的原料采购单，到裴凤眠那里过了眼，让裴宁入了账。罗迟和裴安也忙碌了起来，并求知若渴的向裴凤眠提出各种他们不懂问题。
裴凤眠一边解答和引导几个孩子，一边给囡囡开始了早教，并不管他们怎么折腾。创业这件事情，没有个唯一的章程和对错，有了产品怎么去营销，怎么做外部搭建，怎么去开拓和维护渠道，这都有许多方法去推进，前世她也不敢说每一次出手都是完美的，未来的她总是比过去的她做得更好。
但裴凤眠不在意这些，以她对这个时代的考察，不同的方案只是赚多赚少而已。裴凤眠看重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几个孩子经历的各种事情：挫折也好，成就也罢，都是自己经历过了才能更深刻的理解。这就是裴凤眠教养这几个弟子最不可复制的地方。
很早很早以前，她的孩子们成长的过程中，她也和许多教育专家探讨了人的成长问题，结合自己教养几个儿女的经验，总结出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在这个世代最正统的教育还是去各个书院、各个名师大儒那里去。即使是现代的教育，父母也是把孩子送去学校。这种体制下，其实是通过学习同样的内容然后进行批量测试最后淘汰的模式。事实上，这种方法对群体公平，但也对个体最为不公平。不管是学得好得还是学得差的，在统一的体系中是不可能获得最优结果的。
然而个体的教育，却不是学几本书，考几门试就可以解决的。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好的教育必然占用很多资源很多的精力，换句话说，需要很多钱财来做支撑。钱财可以获得人才、资源。
裴凤眠倒不是要教出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只不过根据现有的环境给他们一定的资源，在这个过程中让他们认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她自己初来乍到也在猜测和探索，但不妨碍她把探测世界的方法教给孩子们。
他们刚来的时候，裴大夫人来问过几个义子是否要进裴家村的族学，裴凤眠拒绝了。她了解到所谓族学也就是裴家的武官预备学校。主要是上午学些简单的启蒙典籍，下午习武练武。裴家武支没人走科举，也无文脉，他们能举荐的只有武官。
对于这个裴安曾经有过疑惑：“娘，裴家并无文脉传承。”
裴安这段日子养得多了几分肉，又常与书墨为伍，很是有一些机灵聪慧的小书生模样。
裴凤眠为他理了理头巾，耐心的解释：“安儿要知道，所谓名士，必然有一个世家的身份。譬如说，你有大才但出身平民，这上层的人就不会有人正视你的才华，你此生最高成就将只会是一个幕僚或一个客卿。但你如果有世家的身份，那就不一样了。等为娘找到时机，必为你改换出身。”
他们如今回到裴家，几个义子虽然是随她一起的，但并不算是裴家人。裴远均膝下无子，如果非要过继也不是不行，但其他几房都有裴家的重孙辈，要裴安裴宁过继过来，也需要对裴家有益这个事情才能双方都满意。世家的人其实最终利益，一个家族的延续都是一定利益联结的产物。
在裴凤眠和几个义子观察裴家武支的同时，裴家的人也在观察他们。
这天老夫人的惊风堂里，大夫人和大少奶奶萧氏联袂而来，送了一些据说是南边来的供果。本来是萧家奉给皇室的，因萧家有贵妃在宫里，这边想着大少奶奶在裴家武支又专程派人送过来的。
萧氏得了果子，第一时间送了老夫人这里。她惯会说话，又生得娇俏，很是讨人喜欢。老夫人和大夫人都觉得裴远风去得早，最是心疼她和大孙儿裴无忌。
这边聊了半响别的话，很随意的就带到了新来的远均媳妇这里。
“那竟然是个比我还强的。我说要不是我居长又在裴家这么多年，这管家的担子我可是要给三弟妹的。她那院子里，比军营还要讲究个令行禁止。也不见她多严厉，也不见她有打罚仆役，可就是一股铮铮的威风。您去看了就知晓~”
萧氏一边亲手给长辈削着果子，一边唠家常似的，把苦参、苦夏两个大力士的事情也给老夫人学了一遍，末了，忍不住叹息：“谁能想到，竟是这样的人才呢？我裴氏以武立宗，这等人才要纳入麾下才好。”
大夫人瞥她一眼：“那是人家有那伯乐的眼力。”
萧氏讪笑：“娘，您也别戳我，我知错。那苦参苦夏也不是在咱裴家村一日两日了。谁知道两个饿死鬼转世的竟是一双悍将的料子呢。”
大夫人无语，她这个媳妇什么都好，就是不太哄着她，说话还直接。真到了事情上，人家又能拿的出手，她这个婆婆当的很是没滋味。
老夫人不理会下面这对婆媳的官司，倒是甩了一张纸给两位：“这是木纹木叶这些天听来的。那一院子娃娃每天都要做十分多的功课。每隔一段时间还要像朝里那样开堂会，几位少爷称这个作“家庭会议”。这种家庭会议木纹木叶是听不到的，不过她们探听到一些凤眠教课的内容，还有另一些零零散散有关几个少爷的东西。”
大夫人和萧氏凑到一起，盯着那张薄薄的单子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番。
末了都沉吟不言。
裴老夫人笑笑：“这老三家的是有些奇怪。我已着人找借口叫了木纹来回话。你们问问看。”
木纹已经候在外厅了。此时听得召唤，进来给三位行了礼，老夫人示意她和两位夫人说一遍。
木纹今年十五岁，和木叶一样，都是大丫鬟，十四五在古代心智已经很成熟了。她们当然知道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谁。不过裴凤眠也没有刻意隐瞒些什么，除了家庭会议他们不能参与，彭羽毛的调料室她们不能进，其他都随意。
“老祖宗，大夫人，大少奶奶。三少奶奶每日在东厢房里给各位少爷上晨课。那间屋子最大，三少奶奶另苦参苦夏他们把其他东西都归置到了后罩房，布置成了一间书房，每日便在那里学习。三少奶奶每日把纸钉在墙上，然后用碳条削尖了包上布写字。几位少爷必须每日抄了三少奶奶写在墙上的字，解释一番，再背会了。”
“三少奶奶要求是极严极高的。奴字倒是认得几个，可那通篇的解读奴可就不会了。最近其他人在学《千字文》，这个奴知道。裴安少爷学费快，最近在学什么叫《笠翁对韵》的，奴没学过，不过可有趣了，像是：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奴只记得开头。裴安少爷学得太快，不等奴记住他就学下面的了。请老祖宗赎罪。”
裴老夫人摆摆手：“让你去是因为你是识字最多的丫头了。这些足够了。”示意她继续。
木纹按捺住内心小小的激动。这可是老祖宗亲自问话。且她这些日子旁听，从三少奶奶那里明白了什么是条理，什么是逻辑。便又理清楚了思路继续说下去。
“据说有一位是姓方的大少爷，跟随师祖去游历了。哦，就是三夫人的师门老祖。”
几位夫人就知道，这是那孟家的翻云老祖了。
”然后二少爷姓彭，叫羽毛。喜欢烹饪，做得十分美味。现下收了苦参苦夏两人做徒弟，自己每日要闭关三个时辰去做什么研究的，奴也不懂。就是，很好吃很好吃，比奴吃过的，夫人奶奶们赏的、各处来往的吃食都要好吃。”
“三少爷名罗迟，武艺很了得，最近几日常常去大演武场那边，和咱们四房的几个小少爷一起耍。”
“四少爷裴安，就是学得最好的那位。三少奶奶好像在他身上花的时间最多。每日要练好多字，背好多书。”
“五少爷裴宁，年龄最小，可奴看着，最是机灵的。院里的丫鬟、小厮、只要那数数算账上有不清楚的，找他准没错。五少爷点子还特别多，帮我们院子里弄了几根竹管道引水，现在都不需要两个丫头提水进屋了。”
“几位少爷除了晨课，午后和晚间都有三少奶奶单独的课业，这些奴就不知道了，不让奴们在一旁的。”
空气中有一股很奇怪的氛围蔓延开来，可能两人一时都不知如何评价。裴凤眠为什么现在回到这个家，大夫人和萧氏都有些猜测，能够过目不忘的人，书里说的是多，真人可没几个见过的。她们是知道这个裴氏聪慧的。然而聪慧到木纹说的这种地步，就不单单是聪慧可以解释的了。
譬如她们裴家武支，若无文脉传承，想要去得什么名，争什么权，就都是妄言。木纹讲述的这位裴三奶奶所展现出来的，隐隐透漏出深厚的传承。她们虽出身武林，但也都是大家族的嫡系，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只是愈发觉得裴三郎这个媳妇深不可测。
“老祖宗，您说，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这么多东西？媳妇能识得几个大字就不错了。您说这弟妹脑袋里，到底有多少东西？“
大夫人更直接：“娘，您之前不是想让她默几本书出来教给咱们一伙娃娃读得么，您怎么没吩咐她做？”
裴老夫人嗔了大夫人一眼，心道，就你这个心思直露的，人家路数还没搞清楚就上赶着表情意，怎么不把你卖了！
萧氏抿嘴偷乐了一下，不忘卖了个乖：“娘，您名正言顺的，何不带媳妇过去瞧瞧？也涨涨见识~”
裴老夫人颔首：“倒是个好主意，得空带上八郎你们送那些日常用得多的物件，再去关心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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