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巨大花朵在我们的装备上留下的腐臭气味在多次冲洗下终于完全消散了，但炎热潮湿的季节依旧持续着。

        在更靠近大海的地方，有时还是会有突如其来的大风和降水，那是海上的风暴带来的风与雨，一些地区正因为刚过去的雨季与风暴的双重打击而发愁。

        在我们所处的地区，算得上有规模的河水只有一条支流，据说在从前是大河流向海洋的路径，但后来河水改道后，就不再是入海的主要流域，在这边形成了一个大湖。沿岸的人们又将湖泊的支流汇入水田，平时在这之后流出去的水也就不多了。强降水的确造成了部分农田的毁坏，但除此之外，由于曾经作为河流主道一部分的大湖在雨季容纳下了多余的雨水，也就没有造成太多别的影响。

        宁芙这些天来一直想着去洪涝严重的地区支援，但等到我们这边食腐兽的问题彻底解决，水患也已经被当地的负责人员治理得差不多了。我们辖区的公会向民众们筹集了各种各样的物资，我原本以为不会有许多，没想到村民们来了不少，当中还有许多熟悉的面孔，我便也脑袋一热地把自己的薪资也捐了些出去。这下子，我靠着最近的几次狩猎度过一段清闲时光的想法也只能随之打消了。

        宁芙倒是挺高兴，说什么“不愧是组织选□□的好同志”之类的，我只觉得是自己和她这样的人在一起待了太久，自己也变成吃力不讨好的傻子了。

        就这样过了一阵子节省开支的日子，终于又有了新的狩猎委托——委托就来自辖区内的大湖那边，说是湖中的怪物袭击船只，希望我们将其猎杀。

        我们便即刻动身前往。大湖周围的样子与我很久以前的印象中已经不太一样了。我印象中的这里，因为曾经是某位贵族的领地，在贵族被推翻之后，附近也多是水田和用旧庄园的废料改建的屋舍之类。而现在这里依旧还有着农田，但除此之外，建立了能住下更多人的村落，在附近也开设了一些工业设施，靠近村子的湖边则建造了饲养鱼类的围网之类，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在我们路过一处旧教堂时，里面响起了钟声。

        “我还以为公会把这些教堂都拆光了呢。”

        “不用拆光，供奉神的地方虽说没用，但造得都挺牢靠的，不如直接让它派用场。”

        “那现在这地方派的是什么用场？”宁芙这话让我有些好奇。

        “教会。”

        “啥？你们不是不相信神吗？”

        “谁说教会就是供奉神的地方了？”宁芙停顿了一下，但还是一副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样子，我明白她是在理顺自己的思路，好向我长篇大论地解释什么东西。

        “在古代，人们还什么都不明白，与野兽没有分别的时候，对于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希望能找个合理的解释。但是人类知道的还太少了，问题又太多了，于是有一些聪明人就找到了一个万能的解释。”

        “将万物的规律归于神明的指示。”

        宁芙点点头，似乎颇为认可，她继续说下去：“对于当时看来的确是个很聪明的说法。但是后来，有些人开始觉得既然神是那么地全能，要是神能帮助自己做事就好了。于是就有人说自己可以和神交流，利用人们对于神的敬畏获得他们的崇拜。这些人为了人们能更加相信自己，更加依靠自己，完善了先人们的故事，于是就有了宗教。”

        “你这套说法，要是被旧大陆的那群精灵知道了，是会被他们扒皮割肉的。”

        “精灵之类的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她似乎对我的打断感到有些不快，“在后来的后来，人们所知道的知识越来越多了，随着一颗星星坠落到了我们的世界上，带来了巨龙和一场大灾变，那时的人们将这视为神明对人类的一次天罚。但从这次事件中幸存的物种接触到了新的力量，或许是星星带来的，或许是因为星星坠落而苏醒星球深处的力量。精灵在这之前是与人类极为相似的一类生物，有着自己的文明和宗教体系，他们比现在人类的祖先更早地接触到奥能，也因此发展得更快。他们最终成为了人类文明的统治者。对于总人口更少的他们而言，对人类进行屠杀不如发展下属的统治阶级更方便掌握辽阔的领土，最终精灵族成为了社会的宗教领袖，而人类中原本的统治阶级和宗教领袖成为了仅次于精灵的贵族。他们将早期人类自己的宗教体系与精灵的传说合并，以此继续蒙蔽底层的人民，把奥能的力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直到人们来到新大陆，底层民众推翻了他们。看来人们真正害怕的并不是神明，而是贵族的军队。”

        宁芙点点头：“当人们不再需要靠神话来解释世界，宗教就成为了对人民的禁锢，而虚构的神不会是真理之剑的对手。为了今后的人们不会再被这样的谎话迷惑，被神明的传说限制探索的脚步，公会决定向年轻的孩子们都统一进行教育普及。对孩子们来说，接受教育是一项义务，而成年人也能自愿来听课——教学的内容从最基础的读书写字和思想启蒙到各种各样的科学技术文化历史都有。除了建设新的学堂，也有不少地方直接利用旧教会的遗址。因为是在教育人们各种科学知识，使用就直接沿用了‘教会’的名字。”

        “你们在曾经传颂神的事迹的地方处决了神，实在是很有胆量。”

        “只是在用一种更接近真相的方式继续解释世界罢了。如果是最初那个想到用神话来教导大众的人，应该能够理解我们。”

        就这么聊了一路，我们最终找到了任务最初的委托人。

        委托人是一处新建渔场的负责人，据他所说，在前几天进行试航时，发现了巨大的怪物。这只怪物在当地很久以前的传说中就有提到过，不过年代已久，就算是曾经存在过的动物，现在应该也消失了。随着人们对湖泊的进一步开发，偶尔也有大型生物的目击报告。这只怪物在此前并没有对人类造成什么实际的损失，因此大多人也都只把这当做是传说故事，直到这次巨兽摧毁了船只，才引起了居民的重视。

        虽然神明已经不再需要被人们敬畏，但在这片湖泊里似乎有着什么别的需要敬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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