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刺绣阁
♂』 她随着莫语刚才的指引来到厨房，发现厨具，油盐酱醋等一些东西都是全新的。
整个厨房干净整洁得让人一看就知道从未使用过，旁边摆放着一块新鲜的猪肉和一些菜，看样子应该是今日才买的。
“难道自己跳井时他离开就是去买床褥和这些东西了？难道那个时候他就想好把自己接过来住？”
夏初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又自我否定了，他凭什么对自己那么上心。
随意的做了一盘菜，烙了几张饼，肉却没敢碰只用水冰着，免得隔天坏了。
把菜端入屋一看才发现王氏已经倚着还没铺开的床褥睡着了，眼角有着泪痕，身下坐着用来垫床的草席，而夏墨则不知去向。
这般不吃东西就睡觉肯定会饿，而且虽说入夏了但这样睡也有可能着凉，夏初想了想还是把王氏叫醒。
扶着她坐到椅子上，随即出去将跑去参观府邸的夏墨喊了回来。
“姐姐，我和你说，这地方随处都是黑漆漆的，你说这么大个地方，怎么会一个下人也没有。”
回去的路上夏墨小声的对她咕哝着，她一听也觉得奇怪，虽然这里比夏府小，但却比普通人家大上不少。
一个下人也没有，就他们两人住么？而且看样子这里也不像有人久居，什么都要买新的，就连厨房也是新的。
他们应该才搬进来吧，不过像他们这样有权有势的人，肯定住在京城。
“姐，我害怕怎么办？”夏墨突然紧紧攥住她的手，一双眼睛不停扫视着四周，让正在胡思乱想的她吓了一跳。
无奈的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好笑道：“既然害怕干嘛还跑出来？大人不是说了让我们不要乱跑嘛。”
“我好奇呀，姐姐难道不好奇么？”夏墨小声反驳了一句，她却没有理他向前走去，夏墨只好紧紧跟上她。
回到院里，夏墨也免不了被王氏一顿训话，最后还是她张罗着吃饭，才勉强止住。
虽是简单的家常饭却是让夏墨吃的津津有味，她也有些红了眼眶。
已经记不清过了多少年了，才终于能再吃到一顿像样的饭菜。
她的手艺算不上好，只能说是可以入口，但她们三人却把三张大饼一碟菜全都吃尽。
住在别人家已经算是添麻烦了，她也不敢多做，刚好充饥罢了。
等她收拾好烧水回屋，夏墨已经把床铺收拾干净，这里总共三间房，刚好她们一人一间。
王氏这间处于正中，也比较大，但除了床和椅子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显得有些空旷。
夏初上前帮王氏梳洗，帮她揉了揉腿部，今日走了些许路，她的身子本来就不好，现在怕是更差了。
夏墨则是懂事的自己洗好，将王氏扶上床去。三人没有分开睡，姐弟俩一左一右的坐在王氏身边。
这床比原来的宽敞，也垫有褥子，比夏府的木板床好了不知多少倍。
轻轻拉住被子盖上，三人躺在新床上享受着，这时，王氏清了清嗓子，讲起了她的过往。
龙泽国很大这里只能算是它偏北的一个小地方，这是老先生告诉她的。
这里南下很远才到京城，那里是人人向往的地方。
听说那里花开不败，绿树常青，人人锦衣玉食，安乐富足。
每每听到老先生描述，夏初都自个儿在心里想象着，那是多么美好的地方，为什么自己没有生在那个地方。
连在夏初目中无所不能的夏老爷，也都想去京城瞧上一瞧。
可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便已经死了。
而王氏居然是从那个地方过来的，夏初也才认识到，光鲜的背后隐藏着多少血淋淋的真相。
那个地方寸土寸金，没有钱或者权是根本住不进去的，那里的平民来到这里已经算得上富了。
王氏就生长在那，一个专门为那里人刺绣的王氏刺绣阁，祖上什么时候来到京城的已经无从考证。
原本刺绣阁开得不温不火，刚好够他们一家人生活下来。
只是某一天，王氏的祖母自创了一种针法，绣工细腻精巧，层叠绣法让绣物活灵活现。
这立马受到了京城百姓的欢迎，王氏一家也从小屋子搬到了大宅院。
慢慢的一些达官贵人也纷至而来，她们的绣品不多时就被买下专供贵人了。
王氏的母亲也怀上了身孕，还没等她生产宫里便传来消息。
太后寿宴马上就到了，某位娘娘有些被圣上忽视，便想要在太后寿宴上好好表现一番。
所以特意找上他们刺绣阁，要求专门为她刺绣一件华服。
宫中不是没有绣女，但再精美看多了也会倦，不如她们刺绣阁这般与众不同。
那一月是刺绣阁最忙也是最不忙的时期，所有的生意都不能接，所以很是清闲。
但因为要全心全意为娘娘刺绣，所以一直琢磨着花样和颜色。
终于绣品送出去了，寿宴那天她们比任何人都紧张，稍有差池等待他们的就是流放或者抄斩。
所幸她们做的很好，精美的工艺让绣出的鸟活灵活现，既有鸟的轻盈又不是华贵。
让皇上都开口询问那位娘娘，其他人自也是眼红不已。
纷纷要求刺绣阁只为她们刺绣，各家官夫人也都亲自上门，那时候可是门庭若市啊。
可惜好景不长，王氏一家本就是小门小户发家，总共只有王氏的祖母，王氏的姨娘和亲娘几个会刺绣的。
雇的女红也还没有完全学会，这又是要交贵人们的绣品，自是必须精细。
王氏的爹也为此急得焦头烂额，那时王氏虽跟着学，但也没有学完。
先给了这家绣品，就会得罪其他家，若是一直拖延不给，那便是几乎都得罪了。
再加上王氏的娘生下王氏的妹妹，身子虚弱不能刺绣，这样一来人就更少了。
虽然她们已经夜以继日的刺绣，却还是一时半会儿绣不完。
这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许是不满刺绣阁怠慢于她，又或许是不满她所敌对的人在太后寿宴上大出风头。
王氏一家终是在初春时锒铛入狱。
“我还记得那时妹妹还很小，被娘抱在怀中不停的哭。祖母一把年纪，身子和心里都受不住，在狱里便去了。”
夏初替王氏擦了擦不知流了多久的泪，有些不忍她继续说下去。
还记得前些年她不只一次让王氏教她针线，可什么事都依她的王氏唯独在这件事上不肯让步。
任凭她磨破嘴皮也说不动王氏，按理说这刺绣虽说是个饭碗，一般就是烂在心里也不会教给旁人。
可王氏是她娘，不应该咬死不教她，所以王氏越是不松口，她越是觉得奇怪。不过王氏不告诉她原因，她也无法知道。
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曲折的事情，王氏不教她也是为了她好。
“祖母至死都不知道，她独创出这针法到底是对是错。她是郁郁而终的，我娘一直认为这是对的，想把绣谱写下来，若是她们有什么不测也可以让我和妹妹学会。”
喝了一口水，王氏接着说道：“可是爹却不同意，认为这是个害人的东西。娘又大字不识几个，只好用特殊的方法写出来，边写边告诉我什么意思，只是后来在途中不知掉哪了。”
后面便是娘娘的口谕下来，王氏一家因为藐视皇威、目中无人，被判一家流放至此。
王氏家中的银钱差不多都被拿来打通官员，本就所剩不多，加上长途跋涉被押解到这里，也是与难民无异了。
一日王氏的爹抱着妹妹去给她们找吃的，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而王氏的娘因为月子没做完就入狱，身子本就薄弱，再加上劳累奔波，早已病入膏肓。
她们就在一个破庙中遇上了夏老爷，夏老爷心善给了她们几两银子，王氏便急忙抱着娘去找大夫，却是来不及了。
用夏老爷给的银子安葬娘后，王氏孤身一人无路可走，只好恳求夏老爷收留她，只要给她吃住就行。
夏老爷不忍她饿死街头，便留下了她作为婢女。
褪下破烂的衣服，收拾干净的她让夏老爷眼前一亮。
王氏身上没有这个地方的那种俗气，反而常年刺绣让她自带一种静谧的气质，这让夏老爷一时入了迷，便有了后面的事。
夏初想想也是唏嘘不已，花开花败一瞬之间，那京城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她心中有些烦闷，那人就是生活在那样一个是非之地的么？
虽然不用为吃穿发愁，却是动辄就是危及性命的大事。
蝉鸣和王氏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她们也是累了，不多时就睡着了。
而夏初却是没有睡意，轻轻起身走到院中石凳上坐了下来，月色亮到不用灯也能看清楚周围景象。
自己今后该怎么办？一直住在这里是不可能的，可是十两银子用来买了屋子以后该怎么过活？
看来明日不管王氏同不同意都得说服她教自己刺绣了，至少是个挣钱的活计。
“睡不着？”一道身影站在院墙上，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他出声夏初才发现。
“你怎么总爱站墙头啊？听墙根可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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