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

来电的人是赫敏，她抱歉地说自己可能不小心把哈莉的几件衣服给装到自己包里了，又约好过两天要跟哈莉一块儿去电影院看电影。

        这种朋友间随意的约会在刚开始往往都计划得十分周全，等到实际行动的时候又会完全变一个样子。

        当天在百货商场吃完便饭之后天上就下起了雨，本来打算一块儿步行去电影院看电影的计划一下子被打乱了，她们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决定先回哈莉的小公寓避雨。

        两个女孩儿在起居室的地毯和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了好半天书，等到她们的肚皮开始响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了，哈莉打电话叫了中餐外卖，没一会儿与大门联通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我下去拿就行。”哈莉对赫敏说，她套上小皮靴抓起钥匙就离开了房间。

        送外卖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亚裔年轻女孩，她穿着亮黄色的雨衣在公寓外的台阶上站着。

        “多少钱？”

        “23镑4便士，”她细声细气地说，伸手接过哈莉准备好的纸钞，“……谢谢。”

        “也谢谢你。”哈莉快速地冲她礼貌地笑了一下，因为还在下雨的缘故，她转身准备打开公寓的大门。

        “——等等。”

        “怎么了？”哈莉回过头问，她看见女孩的脸上闪过犹豫的神情。

        “……我要提醒你一下，”送外卖的女孩悄悄偏过脸示意道，“在那条巷子好像有一只黑色的大—狗，真的很大，我总觉得它一直盯着你们的公寓……看上去像是流浪狗，也许你会想要播打城市流浪动物管理局的电话，你知道，就是把它解决一下。”

        哈莉知道她在指的是什么，她口中的黑色巨犬已经在她楼下徘徊好几天了，据她的观察，这只奇怪的狗一声也没有叫过，行迹很是可疑。

        “噢，我想那是我邻居的狗，他经常临时把狗放在那，没关系的，总之谢谢你的提醒！”哈莉回答道。

        向她道完谢之后，哈莉才拎着外卖餐盒回到公寓。

        在吃饭之前她们在电视机的柜子里挑了一盒电影磁带放进录像机里权作背景音。

        “你有没有想过，是做麻瓜的生活比较方便，还是做巫师的生活比较好？”哈莉用筷子夹起起一个春卷问道。

        “很难说，”赫敏思考着说道，“很显然麻瓜的文明更先进，至少现在这儿没有这么明显的种族歧视和奴隶制，科技方面能达成的效果也不比巫师的魔法落后多少。”

        “那在霍格沃兹毕业之后，你会选哪边，麻瓜还是巫师？”

        “我觉得我们没什么选择，”赫敏指出，“我们没有麻瓜社会的文凭，除了魔法界之外没有别的出路。”

        “对于有魔法的人来说，这些是很困难的事情吗？”哈莉轻快地反问道，“只是差一个身份而已，如果我们可以同时生活在两边的世界——甚至我们可以利用我们在魔法社会学到的技能在麻瓜社会生存，谋求社会地位，你想过吗？那会多有趣。”

        “……现在来看，这两个世界还差得太远了，”赫敏停下跟手里筷子进行的搏斗，说道，“隔阂发生在许多方面，现在魔法界的一些用具仅仅是简单地在麻瓜科技的基础上进行修改，不追求完美或者进步，只在实用性阶段就止步了，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从来都没有尝试融入或者主动学习麻瓜界的意识。”

        “现在不是有很多跟我们一样在麻瓜界长大的巫师吗，”哈莉用热切的声音说道，“父母亲人都是麻瓜——我认为变革的机会就在其中，你相信那一天会到来吗？”

        她说得很轻松，变革是开启新时代的钥匙，赫敏能在这词句之间看到一个模糊却光明的未来图景，这实在很难不让人感觉心潮澎湃。

        她知道哈莉从来没有放弃过麻瓜界知识的学习和阅读，她们也会经常在一起吐槽魔法世界的落后和不便之处——与哈莉一样，她也相信自己拥有改变和进步的力量。

        “当然。”赫敏说，脸蛋有些微微发红，“我是说，我也认同这一点——魔法界需要改变，我们为什么不能相信也许就是自我们开始呢？”

        哈莉刚刚露出一个微笑，电视机里传来的枪声却打断了这种理想主义的氛围。“现在故事进行到哪儿了？”她随口问，注意力移回到电视屏幕上，“我还没看过这部电影，好像是动作片，也许是佩妮的某个男朋友买的。”

        “噢，”赫敏说，“我记得小学的时候跟的一个表哥一起看过，他说这可能是美国历史上最好的动作电影之一——叫《虎胆龙威》是吗？”

        “对，”哈莉看了看录像带盒子上的字，“确实是美国佬拍的。”

        “你等一下，”赫敏轻拍了一下脑门，“我想起来了，这部电影里的反派长得特别像斯内普教授，可能斯内普看起来要更年轻一点儿。”

        “真的吗？”哈莉笑着说道，“那我可得好好看看……我一直觉得他很有反派气质。”

        这确实是一部颇为精彩的动作电影，笑料也很足，而且由于反派演员那张酷似斯内普的脸出现得实在太频繁了，她们好几次都忍不住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发笑。

        这个夜晚相当尽兴，电影结束之后哈莉把她的朋友送上回家的出租车，此时天色特别阴沉，星光也被厚厚的乌云遮住了，只有城市广告牌的灯光映在灰黑色的天幕上，发出微弱而怪异的橙色光芒。

        哈莉打着伞站在伦敦淅淅沥沥的无尽雨雾里，直到目送那辆黑色的出租车驶离视线才慢悠悠地转回身。她没有马上走进公寓，而是沿着街道走了一小段路。

        她走进一间便利店，从货架上取下了几块包装好的冷冻熟鸡胸肉还有一些鳕鱼条。

        “不好意思，请问可以帮我叮热一下吗？”她在付过钱之后对店员说道，“我还需要一个塑料碗……谢谢。”

        在他们沉默着尴尬地等微波炉转动的时候，这个年轻的店员自以为不露痕迹地用余光偷看这个容貌出众的少女，后者虽然只是穿着朴素宽松的黑色薄毛衣开衫，仍旧显得与这间破落小店格格不入，他没话找话地问道，“你……这是买来喂流浪动物的吗？”

        “也可以这么说。”哈莉冲他微微笑了一下。

        “噢——你真好看——不，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你真有爱心，对不起、再一次，”店员磕磕巴巴、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你的食物。”

        “谢谢。”哈莉漫不经心地说，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他说了什么。

        她从他手里接过碗和叉子搁在柜台上，随手把已经熟透糜烂的肉捣碎，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袋，她不紧不慢地把纸袋拆开，把里面的白色粉末都一并加进碗里。

        “这是维生素吗？”那个店员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差不多，”哈莉简单地说道，“比维生素更好。”

        不一会儿她就把这一大碗肉糜混合得差不多了，哈莉端着碗里推开门，朝着公寓楼下的那条暗巷走去。

        这条巷子尽头是被封死的，通常用来放置垃圾箱，里面没有灯，哈莉只能借着外边街灯昏黄的光往里走去，她没走几步就停住了，主要是因为垃圾桶在潮湿天气散发的味道着实有点儿恶心。

        她把热气腾腾的碗放在地上，有些不确定应该要怎么招呼这只狗比较合适，鉴于上一次跟她接触过的狗的死相不是特别安宁，那么最好它是个人，她想。

        哈莉露出一个她最常用的真诚微笑，“你好呀，”她轻声对黑暗之中泛着微光着的两只眼睛说道，“我留意到你好几天了，今天天气不太好，是不是？你瞧，我给你准备了一些食物——”

        她举着伞微微弯腰站在食物边上，然后她看见那只黑犬的轮廓慢慢从巷子深处的黑暗中浮现了出来，它的行动看上去很犹豫，每一步都迈得特别缓慢，但哈莉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过来——”她尽可能地用柔和的声音唤道，等着它慢慢靠近自己——总算她能看见这只狗了，它有着乌黑纠结的皮毛和淡色的眼珠，身形巨大得像一只熊，哈莉不怎么怀疑它能在几口之内就把自己吞掉。

        这只狗紧紧地、几乎可以称之为贪婪地盯着她的脸看，似乎比起碗里的食物，他对她更感兴趣。如果不是它眼睛里没有兽性，哈莉可能会真的以为它想把自己给吃了——现在她有八成的把握它其实是一位逃亡中的巫师，或者更准确的说——她的教父西里斯布莱克。

        她维持着弯腰的姿势让这只狗盯着自己看了很久，当她开始感觉到肌□□隙传来刺痒感觉的时候，她才开口问道，“你不饿吗？”

        她感觉到它愣了一下，恍惚才被她的话惊醒，它垂下头，蹭到碗边，开始呼噜呼噜的吃碗里的肉，对于一条这么大的狗来说，这可能算不上一顿饱餐，但也肯定比在垃圾袋翻变质的剩饭剩菜强。

        哈莉好奇地看着它几乎不怎么咀嚼就狼吞虎咽地把一整碗肉糜吃光了，它伸出深色的舌头恋恋不舍地把碗中剩下的肉渣都舔干净，才重新抬起头来。

        “好吃吗？”哈莉轻轻地问，听见它的喉咙里发出微弱的一声呜咽，“那就好……可以让我摸摸你吗？我真的很想养一条大狗，可是佩妮姨妈一直不同意……”哈莉说着，试探地抬起一只手，大黑狗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地略俯下躯体。

        “好男孩。”哈莉微笑着称赞道，仿佛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人类变幻的，她用手指轻轻梳理它沾了雨水的皮毛，虽然表层的毛湿了，下面的底绒却还是干燥温暖的，她重复这个动作直到手臂发酸，然后她才看了一眼手表。

        还差六分钟。

        “说起来……我还没听见你叫过呢，有坏人伤害了你的嗓子吗？”她慢慢地说道，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心跳陡然加速了。

        “不会叫也没关系，”哈莉软声安慰道，“我不嫌弃这个，所以，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大狗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发出呜呜的声音，看样子是在表达拒绝，这在哈莉的意料之中，她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真的很对不起，”哈莉直起身，她用歉意但平静的声音说道，“我在刚刚的肉里下了□□——一种麻瓜用麻醉药物，如果我剂量估计得没错的话，你应该已经开始感觉到头晕眼花了。大约五分钟之后，你就会彻底昏迷，如果现在逃走，你肯定走不了多远，而且会被麻瓜动物管理机构抓起来，进而被魔法部捉住。”

        “为了节省麻烦，我真诚建议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家比较好，你真的太巨大了，我一个人很难把你拖回家，到时候还要打电话叫公寓管理员把你搬回去。”

        西里斯布莱克很难相信自己竟然会在逃离魔法界最严酷的监狱阿兹卡班之后毫无防备地栽在一个小女孩——甚至还是自己的教女手里，他立刻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因为晕眩感已经涌上他的大脑。

        “你要把我交给魔法部吗？”从大狗的嘴里发出的却是成年男性的声音，低沉嘶哑，似乎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了。

        “还剩四分钟。”哈莉冷漠地说道，她侧身站在巷口，身后打来的光模糊了她优美的侧脸轮廓剪影，“我们可以走了吗？”

        她说完，没有犹豫地往巷子外面走去，西里斯布莱克只得跟在她身后，公寓只在两步之外，哈莉打开大门让这条走路都已经有点儿轻飘的大黑狗进去。

        西里斯布莱克从来没尝试过麻瓜药物，不知道它们的效力能如此之强，在等哈莉用钥匙开门的时候，他就已经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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