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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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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当透窗而来的第一束阳光倾洒在地面的时候,温西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碧帐银钩,床榻旁的是一张矮梳妆台,台前设一锦垫,台上置一面铜镜,镜上搭着一方素丝帕,上面绣着一丛兰草,似在随风摇曳。

        她起身,托额想了想才明白了所处何地。

        赤足踩在冰冷的水磨砖之上,长长的衣袍拖曳一地,推开窗扇,晨风入帘,一室风物齐动。

        温西倚着窗棂,彤儿与碧儿已经悄无声息地入门,捧着各色梳洗的物事,温西从未见过这些充满了女儿气息的玩意,香粉脂膏,镂刻精美的各色瓷盒,无不旖旎缱绻。

        她坐在妆台前,铜镜上的丝帕未曾被掀开,彤儿取一柄长玉梳,沾几滴油,一下一下将她的长梳理,碧儿指尖挑一散着香气的油膏,往她面上抹去——

        温西好奇地拿起一只精巧的小玉盒打开,里面放着一些嫣红的香粉,用食指沾了点抿了抿,一阵不能分辨的花香透来,实在过于香腻,温西放下,又伸手欲掀开铜镜上的丝帕。

        正在替她梳妆的二人顿时齐齐一怔,随后动作皆停罢,彤儿甚至惊慌,扔下玉梳,拉着那丝帕,呼一声:“小姐!”

        温西的手紧紧拽着那丝帕,另一只手伸向自己的脖颈,她对彤儿笑了笑,“我不看镜子,怎知道你给我装扮的好不好看呢?”

        这笑容实在太过平静,没有任何的失色与惊悸,彤儿被她笑地不得不松开了手,她垂下头,无言。

        丝帕滑落在地,镜中之人有着狰狞可怖的形容,温西的手伸向铜镜,似想要去透过这镜子去触碰镜中之人,她歪着头,面上带着三分费解,镜中之人便也歪着头,露出了同样的困惑。

        彤儿与碧儿齐齐跪在一旁,她们等着她忽然失控,或者狂。但是她们等了很久,却什么都没有。

        温西又低下头,摊开自己双手的掌心,虎口与指腹皆一层薄茧,她握紧又摊开,右手依旧无力,但左手却似隐藏着无限的力量——

        似乎有人教过她左手使剑,是谁呢?为什么她半点都想不起来。她好像错过了很多重要的事,她的心有些空,有些难受,更多的是怅然若失。

        温西没有再说话,跪地的二人跪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来,温西面上神情依旧平淡无比。

        二人似松了口气一般,彤儿摸过玉梳,碧儿拿起香脂,如同之前这般替她装扮起来。

        温西被她们换上了轻透而雅致的衣衫,梳好了簪上珠钗的髻,她起身,在房中走了几步,这房间布置的太过精致,落地烛灯,锦绣帘帐,熏香炉中香气萦绕,浓丽地仿佛是她乍然闯入的另一个世界,她也许此生都不曾在这样的房中睡过一晚,也没有被人装扮的这般富丽。但这些与师父有关,无论师父做什么,从前的她从不意外,现在的她,应该也不会质疑,她便推门出去,彤儿与碧儿也慌忙跟上。

        院中花草浓荫,长廊连绵,温西有些好奇,沿着长长的回廊一直向前走去,她心中有一团不能明晰的迷雾,她想要去寻找,却似乎又不是很想去明白,那团迷雾她一起意去触及,心中就立刻牵起一丝丝如影随形的疼痛,身上的血流开始变得无比的混乱,这太过痛苦,痛苦到她不能呼吸。

        人生本已是苦短。

        阳光越高升,照在她新梳的髻上,散出淡淡的花香,她忽然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一定需要弄明白的,她与师父在一起,师父在晋华,她便也在晋华,她可以同师父去往任何的地方,无论是否天涯海角,她很想立刻见到师父,她想告诉他一些话。

        承影殿内,药气浓郁,珠帘账中,卧着病弱无比的少女,不时传出一声轻咳。

        穿着暗蓝衣袍的医者低声道:“请长公主尊面一观。”

        侍女掀开珠帐一角,医者细细观之,随后轻叹一声,似乎在叹息这花般少女多病而憔悴的容颜。

        医者斟酌了片刻,站起身来了,恭敬地走到一旁立着的乌袍男子的身前,低头道:“回禀摄政王,老朽……无能……”他治不好这病,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够治好这病,这是心病,良药苦口,却医不得人心。

        胥长陵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略一抬手。

        侍立在边上的那笑得令人腻的白脸侍者便尖着嗓子道:“下一个!”

        这医者被请下去,另一个稍年轻一些的医者便被请了上来。

        珠帐之中,病弱的长公主死死咬着唇,目中透出恨意,她不敢看向胥长陵,只得盯着珠帘上垂下的一只绣花香囊,盯得瞳仁充血。

        “若是虞城之中的大夫无能,岐连,吩咐北方四城皆张贴榜文,谁人能够医好长公主殿下的病,万金相酬。”胥长陵淡淡道。

        那白面内侍笑着应诺。

        长公主才被又请出了玉手,闻言猛然握紧了拳,她突然出声:“本宫、累了,都下去。”

        却没有人任何一人退下,他们依旧恭敬地请长公主给大夫瞧她的病容,再等着大夫看能不能开一剂好药。

        “本宫累了!都下去!”昭乐长公主加重了语气,她挥开大夫的手,猛地起身,只是卧床许久,气血不归,她晕了晕,一旁的侍女忙扶着她,道:“殿下体弱,不可起行。”

        长公主狠狠地盯着她,忽地推开她,再反手扇了一旁另一个侍女的面庞,吼道:“本宫的吩咐,是不是没有一个人听!”

        她贵为晋华的天之骄女,没有人敢不听她的,但在这里,的确没有人会听她的,听她的人,都已经留在了桓京,而不听她的人,时时刻刻如影随形。

        她大吼大叫,撕扯下珠帐,掀翻了床边的药盘,再一脚踢到那大夫的身上,“都出去!滚!滚!”

        胥长陵静静地看着她失控的模样,等她比划地累了,才道:“都下去吧。”

        所有人鱼贯而出,留下一地的碎瓷与乱珠。

        胥长陵慢慢走向昭乐长公主,他的鞋踏在被长公主扯落的锦帐上,又踩过一滩漆黑的药汁。

        昭乐长公主惊恐地瞪着他,面色煞白,步步后退。

        “你、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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