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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喜欢,仅此而已”


那夜。

        燕夫人指着天边的群星,同年少的骆铖道:“二殿下,孤星昏昏不明,你看众星拱月,才能有满夜光辉。”

        骆铖问道:“那如何才能聚群星而来?”

        燕夫人一笑,讲了那个千金买骨的典故,骆铖若有所思,又问:“如何能识人之能,如何能知人善任?”

        燕夫人又笑,指着管溪同骆铖道:“此子姓管,其父为二殿下舅父,有至亲之名,他不过六岁龄童,文字见识已令老儒赞叹,若殿中选才,殿下会因年岁与亲疏而顾虑旁人议论么?”

        骆铖郑重地将管溪打量,管溪则面容坦然地看他,不因燕夫人的夸赞而自得,也不因皇子的注视而惶恐。

        骆铖思量许久,终于向燕夫人深深俯首:“夫人见识令骆铖折服,不因亲疏偏颇,不因年岁轻视,先帝创积云之意,骆铖今日才真正明了。”

        而后数次来往,二人渐次熟识,总归总角之交,义气深重。

        一片柳叶落下垂枝,飘在冷疏竹的发带上,他心中有着淡淡的微伤。

        陈王忽又问道:“七月,十年前你来王府,为何执意以‘卑下’自称?”

        冷疏竹一瞬间目中带着痛楚之色,他侧开脸。

        陈王伸手,替他摘掉了那枚枯叶,他郑重地道:“七月,这十年来你并不曾放下心中的枷锁,故而一直自认卑耻,然忍辱负重亦为大丈夫之举,那时,我很心痛,至今不能释怀,更多的却是自责。尤其自找回殷芷之后,这些时日你虽不曾表现明显,我却也知你心中挣扎。”

        “怀旭……”冷疏竹喊的是他的字,陈王不禁微笑,他继续说道:“你之前怕连累她,之后又怕她心有另属,那样瞻前顾后。但自我带着那丫头出京回来之后,你却已经有些想通了。”

        冷疏竹长眉轻皱,他是在各种思虑,但人情动之时,岂能轻易克制。

        陈王又道:“她是个好姑娘,有副侠义心肠,还有个聪慧头脑,性情坚韧,能分是非,呵呵……虽然有时候还有些懒散,还会自作聪明,少了些玲珑机变。”

        冷疏竹听着他话中带着些情不自禁的温柔笑意,蓦然抬头,“怀旭。”

        陈王同他摇摇头,正色道:“我是有些喜欢那丫头,但也仅此而已。”

        冷疏竹已木然。

        “你也许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我也曾对那丫头说过,只要她所希望的,我会尽力帮她,所以,我不会让你忧虑的事情成真,也不会对她食言。”陈王最后道。

        “怀旭,多谢你。”冷疏竹低声道。

        陈王便转身离去,冷疏竹看着他身后在风中飘动的纱罩衫,还有那般坚定与冷静的步伐,却喃喃自语:“怀旭,你的喜欢若是仅此而已,便不会同我说这番话……”

        冷疏竹背过身,轻轻叹了口气。

        *

        十月初三,太史令择定明年六月十八为陈王立妃大礼之日,钦天司太仆以六月与陈王岁冲为由,秉于陛下推至十二月初九日,上准。

        陈王并未有异议,谢恩。

        皇帝又任乌寂为红衣卫督领,追办蒋黎贪腐旧案,凡牵扯去岁文史选才之事的人,皆重新彻查。

        去年那件事以陈王为主,蒋黎为辅,蒋黎因对积云众士刻意弹压,陈王一直隐忍,直到今年,才抓住他贪腐的由头才将他捋了个干净,皇帝又要将这事拾起来说,只怕是要引世族对陈王群起而攻之了。

        朝上众臣一时有些微议,皆看向陈王,陈王依旧面色不变,一副面色如常令人瞧不清真意的模样。

        朝散之后,有人围着准陈王妃的父亲王贺恭贺,王贺面色淡淡答礼,见陈王从容离去,他想了想,叫住了一位昔日的学生,正是太常寺少仆杨驰郎,主管礼仪,诸王纳妃之事,亦为太常寺主持。

        杨少仆同王贺道:“老师不必多虑,一应礼仪,皆有成例,宜君如同学生亲妹,必然妥帖。”

        王贺摇头:“此事不急,慢慢备办皆可。我问你,你近日与周家孟家那些郎君们有来往吗?”

        杨少仆挠挠头,道:“上月倒是办了场诗会,我请了些人来,只是不见孟七郎。”

        王贺又问:“那杜家的几个孩子呢?”

        杨少仆笑道:“与我常来往的也就六郎,他常出京闲游,近日才回,那二小郎并不是文中人物,倒是三小郎竟然同周大郎来了,却与邵连公子打上了招呼。”

        王贺捋捋须,想了想道:“杜熠这是打得好算盘,就是不知道陈王接不接他这个茬了。”

        杨少仆道:“老师,方才陛下使令的乌寂,学生听闻此人手段,颇不寻常,况且查办要案向来是大理寺三司使监督,陛下竟只让红衣卫独办,这便是指人为罪的意思了,朝中近日怕是有大动,老师如今与陈王结亲,只怕首当其冲。”

        王贺有些叹息摇头:“陛下果真是有些轻重不分了,如今边患,岂能自乱?”他摆摆手,同杨少仆道:“你要是见了杜六郎,便再劝劝他。”

        杨少仆一笑:“他要做的事我拦也拦不住,不愿做的事便是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做的,六郎是聪明人物,老师放心好了。”

        *

        是夜,一辆马车从陈王府缓缓驶出,马车不大,也不张扬,赶车的一人,没有随从,仿佛只是寻常的门客进出罢了。

        但车中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便衣简装的陈王,一个便是温西了。

        温西不时轻咳两下,近来风凉,她有些着凉了,吃了两贴苦药,还是不曾好转。温西自己有些叹气,以前身体都好好的,为什么来了京都之后就生了好几场的病,不是京都的风水与她犯冲,就是最近招了什么邪了,她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想着想着,她又咳了好几声,伸来一只手,直接按在她的脉上,温西扭头,是陈王,他按了片刻,收回手指,没有说话。

        温西自己倒是憋不住了,忍不住道:“殿下,你这样很吓人的。”

        陈王看她,面有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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