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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TSD


擦筷子什么意思,我给你夹菜只为了给你面子,但该划的界限还是要划清?

        或者,你别以为夹个菜,有些事就算过去了?

        ……这是还在记仇吧?

        刚才林蝉无论眼神或动作,包括那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都充满了鄙夷和嫌弃,犹如一枚石子投入水中激起涟漪,一圈一圈地扩散开,余韵悠长,后劲十足。

        景晔才刚自我安慰缓和了几分的心绪,再次惶恐起来。

        平心而论,他真的很怕被林蝉讨厌。

        如果不常联系的三年内林蝉没有性情大变——现在看来也很难有这个可能——那么,一如景晔对林蝉的了解,他是全沙区最能记仇的人,没有之一。

        他们还是小屁孩的年代,蒋子轶因为开玩笑说了一句林蝉像小姑娘,林蝉整一个月没给过对方好脸色。

        后来蒋子轶发觉不对,提着零食饮料哄了几天,结果脸色是好了,可从此一起玩时蒋子轶说什么他都不接茬。偶尔,蒋子轶找他聊天,林蝉冷笑一声,不阴不阳地答:“我们小姑娘听不懂。”

        那会儿,小学生林蝉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软暴力,第一次施展,持续时间大半年。

        一句无心的玩笑话,让蒋子轶现在宛如性别平权先锋,再不敢拿这些开玩笑。他甚至还落了个“看见林蝉冷笑就心里发毛”的后遗症,至今未愈,隐约有跟随他终生的意思。

        “小心眼”“得罪谁也别得罪他”成了大家的共识。

        景晔向来没体会过,而现在,他端坐在自家的饭厅,完全理解了蒋子轶当时的心情:看见林蝉一点细枝末节的表情,就会自行脑补出他即将用各种小表情明里暗里膈应自己的悲惨生活……恨不能当场给林蝉跪下,大喊我错了我都改。

        可是改什么呢?

        改说,“我喜欢你”?

        这时候再说喜欢,会是林蝉想听的回答吗?

        他暗自哀嚎,为什么要这么突然这么直接地面对被误会的真相?

        景晔悲愤地想:姓虞的在帮腔时哪怕动过一秒钟的脑子,都能知道冷暴力高级玩家从来都不是他,而是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高中生吧?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一顿饭也毫无味道。

        “我吃饱了。”景晔放下筷子,说出这话时感觉身边的人同时停了停扒饭的动作,后背立刻绷紧,以为林蝉即将采取措施。

        但林蝉没理他,片刻后,继续闭着嘴咀嚼起来。

        家里有规矩,客人在时吃完饭也不能离席,景晔百无聊赖,却坐如针毡,只得悄悄地用余光偷看林蝉。

        林蝉进入青春期后开始学美术,原本就不太活泼的性格更加内向。可他并不被动,也不难沟通,相处起来,其实是很舒服的。

        他吃饭慢,看书慢,走路不慌不忙,连发呆都永远有自己的节奏,做什么时身边的空气流速都仿佛放缓了,叫人不忍打破这份宁谧氛围。可他又从来不耽误任何事,似乎脑子里铺着一张计划表,精确到秒钟,把人生阶段分割得无比清晰。

        他不是完全安静的人,有时会恶作剧,有时也煞有介事地讲一个冷笑话。他会讨人欢心,会在朋友生日时藏一点小礼物等人发现。

        开朗与沉默,狡猾与木讷,包容与记仇……好像在林蝉身上矛盾地融为了一体。

        景晔觉得林蝉有股很独特的气质,但他们认识十来年了,不仅他,恐怕每一个发小都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林蝉。

        景晔喜欢和林蝉相处,可也害怕惹他不快。

        “……我觉得那个剧大结局还是太仓促了,你们当时拍的时候,没人觉得女二号死得有点敷衍吗小晔……小晔?”

        “景晔,奶奶在和你说话呢!”

        叶小蕙的声音穿透虚空,一下子把景晔拽回餐桌上。景晔尚在迷茫,叶小蕙毫不客气地戳破他:“你盯着弟弟发什么呆?”

        “啊?啊……”

        他一直在盯着林蝉吗?

        意识到刚才做的事,景晔连忙重新将目光聚焦在自己的空碗,耳朵滚烫,结巴着说:“我、我有点……困。”

        叶小蕙笑了:“吃饱了就犯困?那你去找点活儿做吧。”

        景晔皱了皱鼻子,撒娇:“妈——”

        被戳破,景晔想他这次可以克服尴尬了。再次微微侧脸,林蝉放下筷子,半点注意力都不分给他,笑得乖巧又礼貌:“叶阿姨,晚点我洗碗吧。”

        叶小蕙:“这怎么好意思……”

        林外婆却说:“让他来,我们家的规矩就是做饭的人不洗碗。孩子多做家务事,没什么不好的。”

        目光微动,猛地和叶小蕙对上时,景晔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声。

        果然,下一秒他听见叶小蕙理所当然地说:“那景晔也和弟弟一起去吧,先把饭桌收拾了再洗碗,清醒清醒。”

        景晔:“……嗯。”

        怕什么来什么。

        基本家务景晔都会做,也经常做,但还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不情不愿。他为了不和林蝉抢,自发地选择了打扫厨房,而林蝉则收拾饭厅。

        可再怎么不情愿也躲不开,景晔刷锅时,林蝉抱着一堆碗碟站在另一个水池前。

        外间,长辈们又开始新一轮的话题,热火朝天的气氛与厨房里快要结冰的死寂对比鲜明,更衬得景晔宛如掉进一个无底洞,手脚悬空似的,没有着力点。

        碗碟被放入水池,摩擦的声音。

        接着有人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拧开了水龙头。

        “哗啦——”

        水声冲刷掉些许安静,景晔垂眸不去看林蝉,闷头刷锅,连衣袖被沾湿都浑然不觉。他又把脑袋埋进了沙子,隔绝外界,不肯面对。

        心跳像打鼓,愈来愈快,一片混乱地思考着开场白。

        一个炒锅刷完放到旁边后,景晔顺手从林蝉的势力范围拿了几个没来得及洗的饭碗——这个动作是他打破尴尬的预谋,而林蝉从容地同意了他越界。

        手指淹没进丰盛泡泡,景晔目不转睛,喉咙发涩,舌尖抵着牙齿数了好几遍,这才鼓足勇气,喊了他的名字。

        “嗯?”林蝉若无其事,冒出一个鼻音。

        有了回应,景晔似乎轻松些了,他试图把事态说严重些,留给自己足够挽回的余地:“那个,你现在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啊?”

        林蝉没有他预料中的思考,径直反问:“不是你讨厌我吗?”

        语调平淡,不带刺也不阴阳怪气,更没听出异样情绪,似乎这就是个和“明天早上吃什么”“今晚下雨吗”差不多的疑问句。

        手指打了个滑,景晔握紧白瓷的碗,坚定地说:“我从来没有讨厌你。”

        “是吗?”

        “真的从来没有。”他强调,抓住希望般小心地问,“所以……你呢?”

        林蝉偏过头,表情堪称十分温柔,但一双无辜的下垂眼却把景晔望得无路可退:

        “我有啊。”

        言罢,不等景晔听明白自己的答案,林蝉关掉水龙头,擦干碗碟一一放回收纳架,用纸巾裹住自己淋水过多有点发皱的手指,转身出了厨房。

        擦肩而过时,景晔清晰听见林蝉短促的呼吸。

        像一个轻蔑的冷笑。

        “我当时很害怕,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差点去把刀架护住,免得他突然拿菜刀……”

        景晔躺在床上,呜呜咽咽地给蒋子轶发语音:“他怎么这么吓人啊!”

        作为遭受林蝉冷暴力的难兄难弟,蒋子轶对景晔的心情表示了感同身受,可他却并不能完全明白升级版高中生林蝉的威力。

        蒋子轶想当然地说:“给他搞点吃的喝的赔罪嘛,亲兄弟哪有隔夜仇?”

        “……我们不是亲兄弟。”景晔惆怅地说,“而且他讨厌我。”

        蒋子轶:“他直接这么说的?那好像是有点严重了,我都没被他讨厌过呢。你再想想,真没做过什么下跪都无法让他原谅你的事吗?”

        景晔心虚,发送了一串省略号。

        蒋子轶异想天开地问:“没抢过女朋友,难道你把他本人渣了?”

        景晔想隔着网线把他的乌鸦嘴缝上,但他如今已经无法像当初那样,理直气壮地说没有,半晌只憋出一个字:“滚!”

        也就对着不知情的蒋子轶,他才可以无能狂怒了。

        毕竟“答应”的人是他,亲了林蝉的人是他,对林蝉动手动脚逗人好玩的是他,连最后上火车不发消息的也是他——

        换位思考后,景晔绝望地得出结论:我的确是个渣男。

        蒋子轶这个狗头军师毫不知情,还在指手画脚:“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你认真回忆一下,整整三年,他难道没有任何反常举动吗?”

        受到启发,景晔一翻身,盘腿坐在床上清算他和林蝉的点点滴滴。

        北漂最开始,想起放了对方鸽子,他的确有点不敢联系林蝉。直到中秋节,景晔才心惊胆战地给林蝉发送了一张北京的模糊的月亮,道节日快乐。

        林蝉回复:哥哥节日快乐[愉快]

        于是景晔一颗心放下大半,以为对方不太在意,从此逢年过节,都会给林蝉发祝福,生日都卡点,遇到什么好笑好玩的经历,他也第一时间和林蝉分享……如此持续到进组拍戏,联系稍微少了,可也没漏下重要的日子。

        聊天记录时间越近,景晔皱着眉,越发觉得哪里不对——他没关心过林蝉在哪,读什么学校,潜意识地觉得两人已经越来越远。

        他手指一顿,停在半个月前的一次对话。

        流泪特猫头:好想吃火锅啊,你也很久没回重庆了吗[大哭]

        林蝉:[愉快]

        从这里往上,再次把那些你来我往的对话翻看一遍后,景晔后背发热地察觉了他始终感到古怪的所在:不是他们之间鸡同鸭讲还能顺利聊上小三年,也不是林蝉对他态度阴晴不定,林蝉一直挺温和的,但是……

        似乎很久以前开始,无论他发什么,林蝉都只会回复一个表情。

        [愉快]

        带红晕的小黄脸的迷之微笑,不知不觉和林蝉那个阴冷冷的眼神重合,不仅一点不愉快,还有种“你给我等着”的暗示,后面仿佛藏了一把刀。

        即将急速降温的冬天,看着那个表情,景晔突然汗如雨下。

        都是冷汗。

        “救命啊啊啊啊大头他果然是想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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