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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大寒


大寒过后,山城似乎从接二连三的寒潮缝隙里偷取一点温暖。连着好几天都阳光明媚,早晚仍有雾,天空却清朗不少。

        新年对大部分人而言没太多实际的改变,只不过从12月到了1月,平时看相似的云、相似的水时并无感触,只有依旧改不了习惯写日期时才会被突然跳出的提醒猛敲一把,随后如梦初醒地意识到:啊,已经过完一整年了。

        林蝉缩在画板后面,偷偷地剥了一颗水果糖含进嘴里。青苹果味被他压在舌下,酸甜扩散开后非常提神。

        第一次从背包侧兜发现水果糖时还不觉得是个惊喜,后来每天总会摸出一两颗后,林蝉想,这可能是景晔特意给他准备的。

        不是新年礼物,却阳错阴差地提醒他:新的一年了。

        而他每天都在你身边。

        水果糖大都是他喜欢的青苹果和荔枝,偶尔掺杂进不那么喜欢但尚可接受的柠檬,彩色糖纸与半透明质地躺在手心,说不出的鲜活。

        一模考完后学校的课业稍微缓和,美术高考的集训却像一座大山势不可挡地压在少年的肩膀上。两头压力倍增,林蝉不得不放弃了风花雪月,收起撩拨景晔的心思,在人生的重要时刻当个专心学习的“乖孩子”。

        不过某种程度上,他的以退为进策略成功,助长了景晔的气焰。

        今天是水果糖,明天就变成爱心早餐和不时出现在书桌上的削好的水果——形状坑坑洼洼,大小参差不齐,他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谁的杰作。

        毕竟景晔这个糙人自己吃水果洗洗就凑合了,哪会这么细致。

        被照顾了啊……

        还有点笨拙却温柔的示好。

        林蝉意识到这点时,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翘了翘,想抑制都来不及,于是被面前改画的老师尽收眼底,故意提醒他一般咳嗽了两声。

        “……什么?”林蝉按下嘴角,回归平时满脸冷酷的表情。

        他的冷酷在画室老师看来不过小孩子的把戏,池念早就不像刚来时那么当回事了,自顾自地把修改后的画稿横到林蝉眼皮底下:“有些小细节还要再注意,考试的时候千万别像平时练习图省事——这次报了几所学校?”

        “涂老师说能报的都报,陶老师和她一个说法,我就听她们的了。”林蝉顿了顿,发觉池念眼中漏出两三分诧异,不由得有点恼了,“干吗!”

        池念:“没想到你这么听话嘛。”

        “关键时期。”林蝉吹了口气,过长的刘海被带起一点,“再说你们都是为我好。”

        他学大人说话时总有嘲讽,但这句说到一半却好似内心被戳了戳,一股暖意流泻而出,随之而来的后半句就没那么带刺了。

        池念一愣后笑笑,将铅笔别在夹板最上方的凹槽里:“那记得及时看交通信息。”

        “啊?”

        “今年过年早,一般来说不会等过完十五才开始单招了,时间提前,问题也会变多。既然报了名,到时候要做好考点在北京的准备。”池念提醒。

        话题本该到这里就结束,林蝉说完谢谢老师,抱着画原地研究了一会儿后突然问:“上次你说如果有什么找不到人倾诉的,可以找画室老师闹一闹,对吧?”

        池念:“哎?对,我是这么提过……你……”

        遇到什么困难了?

        林蝉不说话,手指摩挲着画纸边缘。

        每天训练到最后集中改画,改完就离开了,别的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零星两三个在门口和另外的助教聊天。这时教室空荡荡的,左侧斜前方,夕阳温暖而灿烂,给白色窗帘、水磨石地面染上柔和的橙色。

        池念见他迟迟不语,起身从角落的柜子里拿了一包小饼干,又给林蝉抬了凳子。

        “坐下说吧。”池念掰开小饼干递给林蝉,试着挑起话题,“其实这个年纪,想什么都是正常的,而且你还小,如果家里啊学校啊遇到一些……”

        林蝉摇头:“感情的事。”

        咬饼干的动作停了一拍。

        林蝉怕他误会,连忙说:“是别人,以前……就认识的。”

        “吓到我了。”池念夸张地说,见林蝉在笑,知道这事已经彻底过去,便放松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他头发软,长了之后被揉两下就能乱成一团鸟窝——半调侃半猜测,“怎么,在学校谈恋爱了?”

        林蝉又摇头:“跟你说过的那个……初恋,以前不喜欢我。”

        “哎?”

        “但好像最近开始喜欢了,有一点点,距离感不太明显。”

        池念问:“那不是很好吗?”

        “是吧,所以在这种时候,对方给了一点回应反而会开始思考,‘我是真的在意他吗’‘我应该只因为之前得不到才执着’‘可能真没那么喜欢’……不知道你有没有经历过。”林蝉说着,皱起眉,身体戒备的动作却放松了。

        他年纪不大,弄不懂太复杂的感情,以前明白喜欢就是喜欢,等真贯彻起来,竟突然因为或许即将发生的恋爱而开始慌张。

        如果、如果景晔告白,或是表达出明显的意思……

        我们真的要在一起吗?

        暧昧很好,心知肚明也不差,可在一起之后就会开始吵架。电影、电视剧、小说都是这么刻画的,后面还有许多矛盾与裂痕,经历过才能迎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大结局,但谁也没把握现实遇到这些,会不会就此分道扬镳。

        换作是他处理得好吗?

        万一他和景晔没办法走到最后,现在的付出都算什么?

        林蝉想不通。

        一贯很有稳重感的少年露出属于十七岁的迷茫,池念看得心一软,抬手想摸头的动作在半空停滞,改成弹了林蝉一个脑瓜镚儿。

        “哎痛!”林蝉捂住额头怒目而视,“从哪儿学的啊!”

        池念理直气壮:“男朋友那儿。”

        林蝉:“……嘁!”

        “小朋友成天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小心掉头发哦。”池念收回手,毫无心理负担地吃饼干,“真喜欢的话总要迈出这一步,要闹矛盾也是以后再闹,不吵架的才叫少数。而且吵架没关系,慢慢沟通么……宝贵的不是‘第一次’这个头衔,我以前告诉过你了啊。”

        十一月底,景晔刚刚回重庆的时候,他们在南山观景台写生活动。恰好在两段情绪的交叉点,霎时混乱,林蝉心神不宁。

        池念安慰他,“保留一点喜欢的心情就好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他应该做得到。

        有矛盾和分歧很正常,等到问题出现再让一切返璞归真回到最初的时候,去喜欢他。如果他们真的最适合彼此,喜欢会化解掉棱角。

        这就叫“在一起”。

        在一起之前,他和景晔要先面对彼此的心,是吗?

        “哦……”林蝉好像想开了,看池念满脸人生导师的严肃,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念头,很坏地笑了下,“池老师。”

        池念警惕:“干吗?你一叫我池老师就没好事。”

        林蝉:“你当时讲那么多大道理,一会儿又说别介怀第一次失败,一会儿又生怕我太往心里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池念短促地“哎”了声,匆忙缄口。

        到底有点只当事人才说得清的阴差阳错,池念“哎”完,不解气似的瞪了一眼林蝉。对方不为所动,他又说:“讲道理,你一个未成年……况且没有奚哥我都不会来重庆,算啦,改天请你喝奶茶,正负相抵。”

        “不要你请,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林蝉失笑。

        “那就当预祝你顺利恋爱?”

        林蝉大人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借你吉言了池老师,突然觉得和你当朋友也不是不行,不过你男朋友太凶了,还是别乱请其他人吃东西比较好。”

        “他凶吗?”

        “凶啊。”林蝉换上一副纯良面孔,“看起来是那种收租时不交钱就会打断别人一条腿的类型,你要多注意哦。”

        池念无语地看向他。

        林蝉恶趣味得逞,把一块小饼干掰成两半,拍拍不小心掉到裤子上的碎屑,重新认真地说:“不过真谢谢你,我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池念笑笑:“那没白费口舌了。”

        “不好奇吗?”

        “很重要的事你自己知道就行啦。”

        池念说完,站起身,收拾起前排特意摆放的石膏。

        外套兜里的手机振动一下,林蝉低头看了眼,流泪特猫头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到你们画室外面那个公交站了,下课没?

        按住愉快小黄脸,林蝉停了停,选择了上面那个龇牙笑。

        “我走了老师再见老师辛苦!”

        尾音回荡在画室,池念转过头时,刚才还有点丧的少年已经蹿出教室一溜烟地跑了。过了会儿,他的身影出现在楼下,迎着夕阳而去。

        很少这么朝气蓬勃啊,池念想。

        放学时间,黄桷坪正街的公交站挤满年轻面孔。

        林蝉到车站时,先迷茫了一刻,然后在广告牌背后发现了某个鬼鬼祟祟戴着一次性口罩的人,黑衣服,黑色棒球帽,正在打量街边一条晒太阳的小狗。

        黑色是最常见的颜色,但景晔穿时,整个人气质蓦地冷冽了一些,不像平时好欺负,显出疏离于人群外的孤独。

        景晔会孤独吗?林蝉没来由地想。

        他刚要走过去喊人,景晔已经看见他,幅度极小地挥挥手。

        林蝉小跑两步:“今天怎么没开车?”

        “限号。”景晔顺手拉起他外套的帽子扣在林蝉脑袋上。

        林蝉:“那你说一声不来也行……”

        “我偏要来。”景晔笑着又拍了林蝉的后脑勺一下,才问,“还以为你早下课了,有什么事吗?耽误那么久。”

        “和老师聊了两句……诶,223路!”

        随着一声悠长的刹车,公交车驶入站台停下。车门“嘎吱”一声后开启,人群蜂拥而上,快关门的时候林蝉拽住景晔的手好歹是上去了。

        非年非节,但公交挤得要命,没有座位只好相对着站在中间。

        等两人找到落脚地,公交司机不耐烦地发动车子。景晔还没站稳,突然启动让他一下子不受控地往后倒去,手忙脚乱地要抓椅背——

        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往回拽,景晔本能地弓身,猛地撞到了林蝉的下巴。

        吃痛的话语还没说出口,林蝉往后退了半步,没有抓拉环的那只手却并不往回收,仍护着景晔。

        “小心点。”说完,林蝉扭向窗的方向。

        记忆中清脆的少年音倏忽有了大人模样,低沉的,带点磁性的,像能触摸到喉咙与胸口的共振……

        景晔半晌才“嗯”了一声,但林蝉并没听出当中的意味深长。

        窗外风景倒退,灿烂的黄昏逐渐被甩在长坡的最顶点。林蝉目不转睛地看车窗,那里映出他和景晔的影子——而他已经明显比景晔高一截了。

        从必须略微抬起眼,到现在目光低垂时才能专注地凝望他——

        “我以前觉得喜欢景晔,因为景晔是景晔。后来他走了就麻醉自己,想,他只不过刚好是你喜欢的类型,你也可以去喜欢别的和景晔差不多的人……

        “但景晔回来,我又想不通了。

        “我还是喜欢景晔,放不下就继续喜欢他,他走向我,或者我跑向他。

        “我要拥抱他,每个春夏秋冬。”

        这就是他的刚明白的,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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