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猎妖
叶绯现下心里也矛盾得很。
一方面她着实不喜余舒苗，所以才事事找她的麻烦。
她实在是想不通，令狐离为什么会娶余舒苗为妻。
三年前，令狐瑞景不幸因故身亡，叶绯跟着家人前来送葬的这天，是她初次见到令狐离的时候。
叶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看见令狐离时的感受。
分明只是个少年，比她大不了几岁，那双眼眸仿若经历过世间诸事般透着淡然，脸上看不出悲伤，却足以蛊惑人心，在送葬的队伍中是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叶绯就是被他这种独特的气质给吸引了，之后便想方设法地去打听这个从未见过的令狐家嫡出的公子。
听说他是令狐瑞景与发妻宁氏唯一的孩子。听说他叫令狐离，连名字都没按着辈分取。听说他在令狐家中不受待见。
娘亲还告诫过她，让她别再打听与令狐离有关的事了。
全都是听说，叶绯希望能多了解些关于令狐离的事，所以此前跟着娘亲来令狐府中走动亲戚，讨得袁老夫人的欢心后，央着娘亲让她留下小住，便是存了这个心思。
而叶家原本是想将她许给二房的那位令狐沐的，便同意了。
说到底，她只是令狐家二房的表亲，与令狐离的关系不大，却仍旧固执地将他称呼为二哥哥。
可就算住在令狐府中，她也一直见不到令狐离，最后等来的却是他大婚的消息。
对于叶绯来说，这样的一位在她心里堪称谪仙的人物，怎么可以娶法力如此低微又举止粗俗的野丫头为妻？
那场婚礼她没去凑热闹，不过听说令狐离也没去，显然是不喜欢余舒苗的，她认为自己仍有机会。
可昨天她所见到的却并非如此，令狐离甚至还问她是谁，明明他们是见过面的。
而另一方面，她也实在没想到，叶夫人在听她说发现余舒苗的法力极弱的事之后，立刻告诉给了袁老夫人，当即拍板决定让她也参与猎妖。
叶家比起令狐家来只是名望略低，但也经常被拿来相提并论，族中子弟多为修仙之人，也行这降妖除魔之事，叶绯当然知道猎妖的过程会有多凶险。
她只是不太喜欢嫁给令狐离的余舒苗，并非真想让她去送死。
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余舒苗总能恰到好处地给予回击，让她没能讨到多少便宜。
更何况那天，据说三年来一次都没走出过清梧院的令狐离，为帮余舒苗说话，竟破例踏入老夫人的居处。
三年未见，他愈发英挺卓绝，然而已是娶妻了，那两人之间的感情甚至要比她想象得更好。
叶绯不想让令狐离厌恶自己，所以在如何对待余舒苗这件事上有些迷茫。
“叶姑娘？”余舒苗见叶夫人与令狐家二房的几位子女留在林外施展术法结阵，随行的其余人等皆几人结为一组，进了那片林子，不知要做什么，又看到叶绯盯着她兀自出神，不由得问了一句。
叶绯被她唤回神，开口依然是那种没什么耐心的语气：“干什么？”
余舒苗对她觊觎令狐离的事却是心知肚明。
虽然两人不怎么对付，她却很奇怪的并不讨厌叶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令狐府中没几个人会和她说那么多话。
除去令狐离和秋云儿，就属叶绯最在意她了。
“猎妖究竟是要怎么做？”余舒苗发出疑问，也想跟着入这片密林。
秋云儿没参与过猎妖之事，她就只能问叶绯。
叶绯瞥她一眼，讥讽道：“外行人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这不是老夫人亲自请我参与的吗？”余舒苗将重音放在了“请”字上。
叶绯冷哼一声：“你可知猎妖会有多危险？”
“叶姑娘这是在关心我？”余舒苗“嘿嘿”一笑。
“才不是！”叶绯急道，刚想反驳回去，眼角余光见叶夫人在朝她比着手势。
这是之前就安排好的计划。
叶绯犹豫不决起来，迟迟没能做出下一步行动。
叶夫人见她不动，竟走了过来，先是看了眼余舒苗，这才对她道：“绯儿，你带上她，一起去林子里，把那些妖物赶往我们布下的法阵。”
“这……”叶绯不知所措，想说不如将此事取消。
叶夫人朝她使了个眼色，催促道：“时辰不早了，还不快去。”
“知道了，姑妈。”叶绯从自己娘亲那儿听说，叶夫人尚在闺中时就是个手腕厉害的角色，不敢违拗她，忖度再三后还是和余舒苗道，“余姑娘，跟我走吧。”
余舒苗说不出是害怕还是激动，虚虚握住腰间单刀，叫上秋云儿，跟在叶绯身边进了密林。
就算余舒苗的法力再弱，也能感知到这片林子中充斥着浓郁的灵气，越往深处走，这种感觉就越是清晰。
时不时能见到几只还未能彻底化为人形的妖物从林中跑出，后面跟着用术法驱赶它们的猎妖队伍。
有些妖物未按预设的路线奔逃，猎妖之人便直接施展术法，将其当场猎杀。
余舒苗感觉不到这些无辜妖族身上的戾气，这场面对她来说实在是不能接受，甚至觉得太过残忍，可眼下却没办法阻止，也不知那些将要被法阵困住的会变成什么样。
叶绯大概是见惯了，没理会这些几乎擦肩而过的妖物和紧随其后的猎妖队伍，带着她继续往密林深处去。
不知走了多久，林中竟出现一片因灵气过于强烈而直接凝聚出实体的白雾，盘旋不散。
浓雾中时不时响起几声怪异的低吼，不止有一只妖物。
“就到这儿吧。”叶绯停下脚步，“余姑娘既然不会什么术法，那可会堪舆之术？”
“会……一点。”余舒苗想起自己在令狐府中用过堪舆术却仍迷了好几次路，没什么自信地改了口。
“那好。”叶绯点点头，举着手中的三清金铃摇了三下，将清脆的铃声传入浓雾之中，又扭头对秋云儿道，“保护好你家小姐，自求多福吧。”
她在余舒苗来奉茶的那天才见到秋云儿，当她是余舒苗带来的丫鬟，故才有此一说。
叶绯到底还是觉得这样做有违人道。
余舒苗想问她是什么意思，扭头却没见到她。
白雾愈发浓郁，遮蔽了这片区域，周遭顿时变得影影绰绰起来，什么都看不清。
“果然是打算在这里害我。”余舒苗反倒冷静下来，这事在她预料之中，不过叶绯消失前的话倒让她有些意外。
叶绯这算是什么意思，想害她，但又不想真的害她？
正当她感慨时，秋云儿的声音在临近处响起。
“少夫人别慌，我去打探一下情况。”
“等等。”在这种就算是人站在面前都看不清的情况下，余舒苗想着别走散了，但没能叫住她，只听耳边传来扑棱棱的拍打翅膀的声音。
许是秋云儿化作鸟灵之形，飞上天空去察看了。
“跑这么快……”余舒苗摇了摇头，忽地神情一凛，反手抽出雁翎刀来，拧腰往右侧方挥砍而出。
刀锋划过浓雾，砍在了什么上，震得她手麻。
一截青黑色类似牛角的东西应声而落，掉在她的脚边。
叶绯刚才晃动三清金铃不是为了驱妖，而是为了召唤它们前来此处。
雾中隐现出一只体型庞大的苍牛，中空的牛角被余舒苗砍断了其中一支，但对它并未造成实质伤害，但还是有被激怒，眼睛通红地盯着余舒苗，后退几步，低下头颅，用前蹄刨了两下地。
“犀渠？”余舒苗认出了这只苍牛是典籍中记载的食人妖兽。
仿佛在回应她的话，这只被记载为犀渠的青苍色巨牛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声，喷吐着鼻息，借着浓雾掩护，朝余舒苗冲撞而去。
“我是来猎妖的，不是被妖猎的。”余舒苗对自己的定位有很清晰的认知。
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她无法很好地吸纳天地灵气，将其转化为可供自身使用的法力，所以才不擅术法。
但就像是作为弥补那样，余舒苗的劲力极强，所以很早就放弃修炼术法，转去学习刀法，配合她的力量，就算法力不足，只要不是那些没有实体的灵体，对付妖物也完全没有问题。
或许是因为令狐家的人就在这片林中，又或许是这片区域因灵气充沛，妖族时常出没于此，令她最为头疼的麻烦全都不见踪影。
于是她更是没了后顾之忧，看准犀渠所处的方位，判断其冲刺的速度，待临到面前时直接一个跃身而起，直接翻至它的背上。
犀渠感觉到有人踩在自己的脊柱上，发了狠地甩动着身躯，想将她甩落下去。
余舒苗胆子不小，没觉得有多可怕，直接向前踏住它的头颅，左手握着剩下的那支牛角稳定身形，右手则高举雁翎刀，高喝一声：“这可是你自找的。”
也不见她如何发力，手起刀落，犀渠硕大的头颅脱离身躯，滚落在地上。
那具牛身保持着站立的姿态，过了一会儿才轰然倒地。
余舒苗身姿轻盈地从它的背脊上跳下，满脸轻松地收刀，发现周遭的雾气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些，能看得清十步之外的景物了。
她正想着此地不宜久留，准备掐指堪舆好找寻出路，却听半空中传来一声鸟雀啼鸣。
化作黄鹂的秋云儿俯冲至她后背，挡下了一道自仍未散去的雾中发起偷袭的黑光。
那道黑光却是有实体的，与秋云儿发生碰撞后，双双落地，竟是一条黑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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