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落水
余舒苗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中一紧，侧头看去，就见叶绯正朝自己走来。
不知道她在廊桥上待了多久。
最主要是不知道她将这一人一狐之间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没和谁啊。”白宸早就离开了，余舒苗想着叶绯没抓到现行，就硬着头皮装不知情。
叶绯嗤笑道：“少骗人了，我分明看见有只狐狸。”
“哦，那是我养的。”余舒苗迅速找了个借口，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扯谎，“怎么，这么大个令狐府，连只宠物都不让养吗？”
叶绯不信她的话：“我看不是狐狸，是狐妖吧？”
余舒苗挑了挑眉，朝她伸出手道：“证据呢？”
“我亲眼所见，哪里还需要什么证据。”叶绯想拍开她的手，却没打到。
余舒苗在她行动之前就缩回了手，故意道：“哦，你说看见就看见了？官府查案还讲究个证据齐全呢。”
“你！”叶绯被她这一顿狡辩气得跺了下脚。
“叶姑娘，我就直说了。”余舒苗现在心里装了不少烦心事，实在不想继续和她纠缠下去，“你心悦我郎君是你的事，我也没拦着你。”
说来也好笑，听秋云儿告诉她的闲话，这叶家原本是属意将叶绯配与令狐沐的，老夫人人和叶夫人这才留她在府中常住。
不料这叶表小姐竟不知何时看上了甚少出门的令狐离，因着余舒苗抢先一步嫁给令狐离做了正室而拈酸吃醋，这才隔三差五地来找她差池。
叶绯被她这句话戳破了自己的少女心事，只觉得难堪，脸色发白地急道：“我没有。”
余舒苗笑起来，道：“有没有的，叶姑娘自己心里清楚。你若想要得到他的心，尽管去追求他便是了。但，我好歹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少来招惹我。”
她最后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要回清梧院去。
她想找令狐离去问问白宸的身份，顺道弄清楚当年之事是否如白宸所言那般。
“那只白狐的事你还没说清楚，别想跑。”叶绯见余舒苗要走，伸手就去拽她的胳膊，想将她带往老夫人那边问罪。
没想到余舒苗转身时脚下不稳，被她这一拽，直接摔进身后的湖中。
她一时不防，呛了几口水。
这座湖又广又深，边缘处垒砌着石块，被溅起的水泼到后变得又湿又滑，她爬不上去。
余舒苗费劲地扑腾着水花，挣扎到一半时猛地想起来。
不对啊，她不是会游泳的吗？
那她还慌什么？
余舒苗冷静下来，自己都觉得好笑，换了口气，仰着脖子往岸上看。
站在湖岸边的叶绯反而才像是受害者，看着她落水竟被吓到尖叫起来，也不说伸手拉她一把。
这幕还真是眼熟得很。
不就是她平日看的那些话本子里恶毒女配的戏码么？
余舒苗现下倒是有闲心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见叶绯在岸上担惊受怕，起了那么些坏心眼，故意装作溺水的模样，边拍着水边往湖心游去。
赶紧想想那些话本子里都是怎么写的来着？
好像基本上都是恶毒女配装作被小白花女主推落水，引男主去救，然后借机诉说冤屈，顺势上位？
哦，原来恶毒女配竟是她自己。
不过，令狐离不知道她会遇上这事，大概是不会离开清梧院来救她的吧。
余舒苗泡在浸透了初秋凉意的湖水中，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在湖里游了小半圈，她差不多玩够了，觉得身上冷了起来，正想要游回岸边，眼角余光却瞥见湖心的水底有东西亮着隐隐红光。
她反复确认着，那不是九曲廊桥的灯光映照在水面上的反光。
余舒苗仗着自己水性不错，颇有种艺高人胆大的架势，没怎么多想就直接往发出光亮的地方游了过去。
叶绯不会游泳，看见她离岸边越来越远，被她之前那精湛的溺水演技惊得直呼：“你、你撑住，我去喊人来救你！”
还算是个有良心的。
余舒苗偷笑着看她跑开，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睁开双目，看见湖底怪石嶙峋，其下红光隐现。
她徐徐地吐气下沉，绕过石块堆，一道方圆约有三尺的法阵展露在眼前。
血红的法阵被镌刻在湖底，十数条铁链从法阵中延伸出来，上面闪烁着符文，钻入周边的石头中，像是在固定法阵中的东西。
以余舒苗的学识，判断不出这法阵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只觉得诡异无比，不敢再靠近。
她的胸腔内隐隐作痛，是方才那一口气快要耗尽了，忙回神上浮。
有叫声穿透湖水，传入她耳中，越往上游就愈发尖锐起来，听得她头疼。
叶绯真的好吵。
余舒苗心中抱怨，加快了划水的动作，却发现游不动了。
湖水像是被凝固起来那般，缠绕着她的身躯。
余舒苗怎么也浮不出水面，憋着最后一点气，心急起来。
那法阵忽地红光大盛，卷起暗流漩涡，带着巨大的吸力，将她拽向湖底。
余舒苗没来得及反应，也没能及时逃脱，遭到水流冲击，在旋涡中翻滚了两圈后，被法阵给吞噬了。
铁链在水流中簌簌抖动一阵，红光消退，湖底重归宁寂。
湖底暗流涌动，湖面上却依旧风平浪静，未起一点波澜，那法阵的红光也被阻隔在水面之下。
叶绯不知道湖中发生的异变，慌慌张张地往叶夫人那院里去喊人来救命，还没走出多远，就发现令狐离朝自己跑来。
“二哥哥。”叶绯娇声唤道，就见他望了过来。
那双如古井般深邃而波澜不惊的黑眸，被覆上了些许焦急的神色。
余舒苗没能想到，虽然令狐离没事就不会离开清梧院，但暂时无法解咒的秋云儿，只能保持着黄莺鸟那小巧玲珑的身姿，却是比以往更方便打探消息。
秋云儿在令狐离的授意下去找久久未归的余舒苗，没看到她和白宸对话的那一幕，却刚好撞见叶绯将她推落湖中，便直接去找令狐离来救人。
令狐离自然是已经知道余舒苗是因叶绯而落水的。
“她在哪？”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叶绯见他眉目间隐现怒意，忙指向湖中央，又颤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令狐离却没再理会她，单手结印，念了个避水诀就跃入湖中。
叶绯看着他跳湖去救余舒苗，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觉得伤心。
且说余舒苗被那血色法阵吞噬后，因遭遇旋涡的缘故而陷入昏迷，感觉像是过了好久才清醒。
她忍着阵阵头疼睁开眼，景物从朦胧逐渐转为清晰。
周围是白茫茫的云雾，但并非灵安城外那片密林，而是座座山丘峰峦，亭台楼阁在其间若隐若现。
余舒苗发现自己身处一座高台之下，身旁有人和她说话。
“此番是你初次到仙界参加仙魔宴，可要细心留神。”说话的是个男人头生双角，竖瞳赤眸，并非凡人。
余舒苗还在思索这是什么情况，就听自己开口回应道：“是，父皇。”
话刚说出口，反倒把她自己给吓到了。
这不是她说话的声音。
这是哪里？她是谁？
余舒苗头疼得厉害，索性不再去想这些。
她的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似的，跟在那位被她称作“父皇”的男人，以及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身后，自行踏着白玉石阶往高台上走。
他们身后跟着一支上百人的仪仗，容貌衣着皆非常人。
既是到仙界赴仙魔宴的，那他们便是从魔界来的魔族了。
余舒苗还没理清思绪，高台阶梯就走到了头，平台上有一位年轻男子含笑而立。
男子满头白发，身着月白长袍，外罩一件红金似火的金丝狐氅，如山巅白雪，如琉璃净火，不惹尘埃。
这大概就是得道成仙之人吧。
余舒苗总觉得这名仙人的样貌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仙尊命小仙前来接引诸位。”年轻男子朝他们略一躬身，抬手施礼，“烦请魔主与诸位随小仙入殿。”
余舒苗感觉到自己对他充满了莫名的好奇，越过她的父皇与母后，直接问道：“敢问仙长如何称呼？”
男子朝她展露微笑，犹如春风化雨：“帝姬殿下，小仙乃是九尾天狐，白宸。”
白宸，是那只白狐的名字，他是令狐离的兄长？
余舒苗乍听此名，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内炸裂开来，险些承受不住。
事实上，她又因头痛而晕了过去。
当余舒苗再次苏醒时，发现又换了个地方。
漫无边际的赤金色沙地中有一池黑水，黑水池中央是座看不到顶端的九十九层镇煞石塔。
她穿着一袭红衣劲装，手握长鞭，孑然立于镇煞塔下。
一具妖兽的尸骸躺在她脚边，横跨过整个黑水池，接触到黑水的部分已被侵蚀成了森森白骨。
而那名唤作白宸的男人在黑水池的另一端，踩在那具妖兽尸骸的头部，身负长剑，与她相向而立。
“你定要与仙魔两界为敌么？”余舒苗听见自己又发出那道陌生的声音，对白宸发出质问。
白宸不复此前那仙风道骨的神采，眼中暗色未褪，眸光狠厉地盯着她，沉声道：“阑夜，我是要与你为敌。”
他唤她阑夜，语气决绝。
“你负我。”
悲伤与痛苦骤然袭上心头，余舒苗闭上双目，鼻子微酸，竟不受控制地落下两行清泪。
为什么？
她明明不是阑夜。
她是谁？
“余舒苗。”
声音从远处传来，犹如隔着层层帘幔，朦胧不清。
有谁在叫她？
余舒苗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绪，被泪水遮挡了视线。
“苗苗。”
声音接近她耳畔。
随后，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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