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自己动手
太子正往宫外走，正好碰见恒亲王回府。
“五弟，等等。”太子喊住恒亲王。
恒亲王也看见了太子，停下来等他。太子追上前，转身对林里道：“林公公，我与五弟一同出宫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是，那奴才就回去复命了。”
“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五弟，五弟是给淑妃娘娘请安误了时辰吗？”
“不是，小弟前两天进宫请安误了时辰，没想到父皇封闭了皇宫，小弟出不去，因而耽误到现在。”
太子像想到些什么：“因为皇后，连累五弟了。”
恒亲王笑道：“听说皇后已经出家，上次的事情与大哥无关，大哥不必再提。”
听恒亲王这样说，太子才明白他俩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我的意思是，因为皇后，所以宫门才会封闭，因而困住了五弟。”
恒亲王似乎毫不在意地笑道：“大哥也知道我玩心重，在宫里这几日，实在是太无聊了。”
“既如此，五弟出宫之后，该好好找个地方，好好游玩一番。”
“不知大哥说的好玩的地方是哪里？”
“因着太子妃喜欢，东宫有许多奇异名花，如今正是赏菊的季节，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五弟一定喜欢，若没有被五弟欣赏过，岂非辜负了这一片秋意？”
恒亲王听见太子邀他赏菊，脸上笑开了：“大哥也知道我喜欢这些，既然大哥如此热情，那我就去讨杯茶喝。”
“好啊，以后，你随时来都行。”
“大哥先行，我得先回府一趟。我被困在宫里这几日，听说大嫂已经生产了，还没来得及恭喜大哥，如今碰到大哥当面，总不能空手去吧。”
太子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反正恒亲王府的贺礼我已经收了。走吧，你我之间，不必这样客气。”
恒亲王也不再推辞，他知道太子有话要对他说。
议事殿内。
“这么快就回来了，太子送出宫了？”皇帝头也不抬。
“回皇上的话，奴才送太子路过御花园时，正好碰上恒亲王出宫，太子要与恒亲王搭话，因而让奴才先回来伺候。”
皇上头也没抬：“昭儿玩心重，这几日怕是憋坏了，朕刚下令，他就往外跑。”
林里也附和着笑道：“皇上，您这是怪恒亲王不多陪着淑妃娘娘呢，奴才觉得，淑妃娘娘也这样想呢。”
皇上也没有反驳，而是放下奏章：“既如此，摆驾储秀宫。”
储秀宫里。
“皇后被废，爱妃觉得谁来继承后位合适啊？”皇帝一边与淑妃下棋一边随意问到。
“当然是皇上封哪位姐姐，哪位姐姐就是了。”淑妃笑得深不可测。
“那爱妃觉得六宫之中，有谁能担此重任？”皇帝不依不饶，一定要套出淑妃的话。
“臣妾愚昧，正如上次皇上所说，皇后一个，臣妾尚且看不清楚，更何况后宫其他人呢？”
“所以，爱妃是怕继任者用皇后手段对付你吗？既如此，你为何不自己做皇后呢？”
淑妃放下手中的棋子：“臣妾不敢胡乱揣测，只是心有余悸罢了。至于臣妾自己，”她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向前倾，一直把脸伸到皇上面前，轻轻开口：“臣妾才不要做皇后，皇后要管理六宫，事务繁忙，哪能向臣妾现在这样，和皇上如同寻常夫妻一般，下下棋，喝喝茶。”
“嘿嘿！”皇帝笑出声，还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下：“你还真会偷懒。”
淑妃又坐了回去。
皇帝心情大好：“爱妃说得对！皇后乃六宫之主，事事都要以身作则，毫无生趣。朕还是喜欢爱妃现在这个样子。”
淑妃笑道：“皇上已经好几日没来了，今晚就在储秀宫用膳吧。”
皇帝点点头：“朕也这么想，昭儿在的这几日，朕也不方便来，左右今日无事，朕还能多陪陪你。”
“皇上是怪昭儿碍眼了。”淑妃故意调笑。
“嗨，哪有父母嫌弃孩子的？不过，昭儿在这里，有些事情总是不方便。”皇上学着淑妃刚才的样子，靠近她，调戏着。
淑妃看着皇帝近在咫尺的脸，不知触碰到了哪根神经，委屈感像涨潮时的浪头一样，快要控制不住地喷涌而出。她停了好几秒，才摆出一个皇帝想看到的笑容。
皇帝满意了，又坐了回去。
淑妃却没办法立刻平静下来，她脑子里闪过安阳王最后的结局，虽然她从未亲眼见过，但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完全可以想象安阳王的死有多惨烈。
淑妃不知自己怎么了，她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警告她，皇帝在这里，她应该配合皇帝，满足皇帝的虚荣心和权力欲，不要瞎想，这样太危险了。
可她的思维却不受控制，被困深宫十几年，在仇人的身下承欢十几年。每每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都会想起东海，想起最后一役中阵亡的将士们，想起她被俘时，东海的将士们杀红了眼，誓要把公主抢回来。
以及，明知必死无疑，也要与东海共存亡的安阳王。
他们曾经一起出生入死，也曾想象过未来，如若不是大叶挑起争端，她的一生，前半段应该在马背上，在战场上度过，待家国安定后，后半段，应该在东海的山，东海的水里度过。
战场上，生死乃是常事，正是靠着对人生后半段的想象，她才能走过一个又一个尸堆，踩下一个又一个血脚印，熬过一个又一个虱子蟑螂遍地的夜晚。
安阳王曾经也跟她有同样的憧憬。
十几年来，她对安阳王的思念有增无减。可是很奇怪，虽然他们也有无忧无虑的童年，也有过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然而，当她想在脑海里描绘安阳王的脸时，总是浮现出安阳王惨死的结局。
她强迫自己想点他们的过去，想点高兴的事情，但越是这样想，安阳王最后的形象就越具体。刚开始，只是一个轮廓，想的次数多了，细节反而越来越清晰。
她甚至能看见最后的最后，铠甲已被挑破，浑身灰蒙蒙的，脸上全是泥和土，不断往外冒的鲜血显得那样明亮，已经倒下去的安阳王，撑着长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可还没等他站稳，就又被刺倒在地。
这一次，他再也没能站起来。
“爱妃，爱妃，你怎么了？”
淑妃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听见皇帝叫她。
“皇上恕罪，娘娘整日为王爷的婚事操劳，可能有些累了。”端阳也看见淑妃失态，连忙打掩护。
回完皇上的话，她走到淑妃身后，伸出手帮淑妃捏肩，她用尽全力，在淑妃肩上掐了一下。
淑妃瞬间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迷茫地看向身后：“怎么了？”
问完，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端阳的手一直没有停，低下头笑道：“娘娘，即使王爷成家了，也还是您的孩子，王爷孝顺，不会因为府里有了人就不来请安的，您不必难过。”
淑妃这才意识到这是在皇帝面前，她迅速拭干眼泪，扭头向皇上请罚：“臣妾失态，请皇上责罚。”
皇帝不甚在意，笑道：“怎么，爱妃舍不得昭儿了？”
淑妃又恢复面对皇帝时的笑容：“孩子总要长大，臣妾再不舍得，也别无他法。”
“爱妃不必难过，大不了，朕让他日日来请安就是了。又不是嫁女儿，左右昭儿娶了妻，也还是在你身边的。”
“若是嫁女儿，只怕臣妾要哭死了。”淑妃也跟着皇帝调侃自己。
“对了，说到昭儿婚事，是该好好准备准备了。林里，告诉内务府，让他们仔细着。”
“是”
“等等，”淑妃叫住了正要离去的林公公，“皇上，昭儿的婚事臣妾要亲自准备，就不必麻烦内务府了吧。”
“朕知道爱妃疼爱昭儿，只是，婚礼琐事繁多，朕怕你太劳累了。”
“谢皇上关心，只是，昭儿一生就这一次婚礼，臣妾这个做母亲的，怎能不亲自动手呢？”
“那好吧，那就让内务府帮忙看着，恒亲王的婚事，由淑妃做主即可。”
“谢皇上。”
“好了，别伤心了，既然咱们做父母的都这么操心，昭儿这个做新郎的，岂能什么都不管？林里，你去一趟恒亲王府，请他进宫用晚膳。”
“是。”
淑妃忙道：“皇上忘了，昭儿今日刚出宫。”
皇帝恶作剧般地笑着说：“昭儿玩心太重，在宫里是一天都待不下去，朕就想看看，他刚出宫就被叫回来是什么反应。”
淑妃反应了一下，也嬉笑着：“皇上一个做父亲的，还跟孩子计较。”
皇帝又探出身体，邀功一般：“朕是让他知道，无论何时，都要把母亲放在第一位。”
淑妃看见皇帝的表情，像是赏赐一般地，绽放出一个皇帝期待的满足的表情：“多谢皇上。”
可是，他们等了许久，林里还没回来，恒亲王自然也没有到。
淑妃见状，开口道：“皇上先用膳吧，别等昭儿了。”
“没关系，再等等，朕了解昭儿，他再怎么闹脾气，也不会故意不来。”
“皇上，皇上，不好了，出事了！”林里连滚带爬，跑跪在皇帝面前。
“什么事这样慌张？”
“怎么就你自己，恒亲王呢？”
“奴才该死，请皇上恕罪。皇上，太子邀请王爷去府上品茶，可不知怎么着，王爷却中毒了，现下已经动不得了，就在东宫。”
“什么？”淑妃拍着桌子站起来。
皇帝没有看她，而是接着问：“既然如此，太子为什么不请太医？”
“奴才也不清楚，奴才去恒亲王府没见着王爷，听见下人说可能在东宫，奴才赶到时，东宫大门关闭，还是王爷身边的随从偷溜出来，恰好看见奴才，奴才这才回来复命！”
“昭儿！”淑妃喊着，情急之下，竟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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