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皇帝驾崩
端阳接着开口，随手指着一只手镯道：“这只镯子，是娘娘的母亲，也就是东海的王后出嫁时娘家的陪嫁，后来又传给了娘娘，现在，九歌，它是你的了。”
九歌惶恐：“娘娘，您总是说不要让我妄自菲薄，可是，您给的东西太过贵重，九歌不能收。”
淑妃笑道：“你错了，九歌。我以前也觉得，这些东西意义盛大，所以必得万分小心地珍藏。现在才明白，送我礼物的人，皆是希望我能余生欢乐，只有我做到了，才不算辜负他们的心意。否则，即使我用最好的锦盒把礼物供起来，也是无济于事。所以，我以为，这些东西，还是应该去它该去的人身边。”
九歌看着淑妃，仿佛看到了她的前半生，她再也不忍心拒绝：“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娘娘往后余生，能做到平安喜乐，也不算辜负了。”
淑妃笑着，继而又看着端阳：“端阳，给九歌试一试。”
端阳笑着拿起手镯，正准备往九歌手腕上套时，九歌看清了手镯的全貌。
她惊讶地站起来，回头看着淑妃，眼里写满询问：“娘娘！”
淑妃看着她的反应，眼泪瞬间蓄满了眼眶，喃喃道：“果然，你母亲也有一只同样的。”
端阳又把手镯重新放回锦盒里，走到淑妃后面帮她揉肩，试图以此来安慰她。
九歌看着淑妃的反应，眼里的惊讶不减，但她大概有一丝丝预感，从东海带过来的东西，能在淑妃的保护之下在皇宫里平安这么多年，足见淑妃的重视。
淑妃没有说话，九歌的反应已经让她知道，自己多年来心心念念的另外一只手镯,一直被另外一位女子珍藏了许多年。
尽管，她与这位女子永远也不可能坐在一起，说笑着喝一杯茶。
东海最后一役，他们决定包抄，由她率领将士连夜绕到大叶大军的后方，安阳王则率人正面迎敌，只等天一亮，就发起攻击。
她临行前，把这一对手镯分开了，对安阳王说，若是他们能成功，则把这对手镯永远放在一起。若有人战死，剩下的那个要带着这个手镯好好活着。
后面的事情她不忍细想，像一场梦一样，她被掳，他战死。
但她可以想象，在战事过后，在敌人都忙着载歌载舞庆祝的时候，有一位女子，趁着黑夜，悄悄爬上满是尸堆的战场，绕过一个又一个断掉的手臂，掀开一个又一个满脸是血的头颅，只为找到这个镯子的主人。
九歌看着淑妃又陷入回忆，不忍心打扰。可是，她又实在奇怪，淑妃的东西，怎么会在母亲手里呢？
端阳看出她的疑问，又察觉淑妃稍稍平静了些，开口道：“林姑娘一定疑惑，娘娘的东西，怎么会在你娘手里，对吧？其实啊，有些事情并非当下立刻就要得到答案的，林姑娘，你大可等一等。”
淑妃听到端阳这样说，也开口道：“九歌，这个东西，本来是我娘的嫁妆，我娘传给我，现在我又传给你，你总该知道它的意义。其余的，以后若有合适的机会，我再告诉你。”
九歌摇头：“端阳姑姑说得对，许多事情，若是知道了，未必会快乐，所以，九歌多谢娘娘恩赐。”
淑妃还没有说话，端阳就笑道：“林姑娘聪慧，懂得大智若愚的道理。”
九歌没有接话，而是说：“娘娘，皇上的病情一直未见好转，九歌医术浅薄，但也愿尽绵薄之力。”
淑妃笑道：“好啊，既然如此，小童，你带林姑娘去吧，也许还能帮上古太医的忙。”
九歌跟在宫女后面离开了，说是离开，更像是逃跑。
从淑妃和端阳的反应中，她大概能猜到母亲是怎样得到那只手镯的了，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安阳王。
可这是淑妃嫁妆一样的东西，怎么会在安阳王手里？
除非他们曾经有过婚约。
若真如此，那母亲呢？母亲算什么？虽然母亲对她算不上好，可这么多年，她的坚持，她的苦楚，她对那只手镯的重视，又算得了什么呢？
安阳王，也就是父亲，明明已经跟淑妃有了婚约，为什么还要娶母亲？
那母亲呢，母亲知道他们曾有过婚约吗？
若母亲知道，为什么还非要嫁给父亲？若母亲不知，那父亲呢，他向母亲坦白过吗？
淑妃把自己的手镯送给她，除了想确认父亲身上那只手镯的下落外，还想告诉她当年的事情。
可端阳姑姑，为什么会阻止呢？
淑妃与九歌有同样的疑问。
待九歌离开，淑妃缓缓开口：“你为何不让我说出真相？”
端阳停住了揉肩的手，转到她身前：“娘娘，您已经确认另外一只被人珍藏，这就够了。何必还要再提起往事，惹自己伤心呢？”
“可牵涉到她的父亲母亲，她的身世，她应该知道真相。”
“娘娘，九歌的身世，就只有您和安阳王知道，连安阳王夫人都不清楚。她一直误以为九歌是您和安阳王的孩子，所以才会虐待她。可九歌与母亲，毕竟相依为命几十年，即使有过虐待，在情感上也不是说舍弃就能舍弃掉的。”
淑妃愤愤道：“为什么不舍弃？当年若不是她用计嫁给安阳王，怎么会有后来的事情？”
端阳安抚道：“奴婢知道，因为这件事，您一直生她的气。可是，就凭她为安阳王收尸，就凭她这么多年，无论怎样艰难，都一直保护着这只手镯，足以证明，她对安阳王的情意。”
淑妃扭过头去：“她的情意实在太狭隘，除了安阳王，容不下任何人。”
“您当年，不正是因为看透了她这点，所以才让步的吗？”
淑妃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问道：“端阳，你说，九歌会不会起疑？”
端阳给她端了一杯茶：“九歌聪慧，您刚才反应那么大，她一定能猜到。”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让我跟她说明白？”
端阳笑道：“娘娘，奴婢知道，您是一直把九歌当作亲生女儿看待的，因此，一直想告诉她当年的事情。可是您想想，九歌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会怎么想？她一定能接受得了吗？现在的日子来之不易，娘娘又何必让所有的真相都暴露出来呢？”
“端阳，你是让我永远也别说？”
端阳摇头：“九歌心思奇巧，您是看在眼里的，应该明白，若她真的想知道，您是瞒不过去的。”
淑妃把脸扭向一边，久久没有说话，最终，她开口道：“你说得对，现在的日子来之不易，好好活着就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之久，每天，都是太子和九歌早早地进宫，先去储秀宫给母亲请安，和九歌一起陪母亲说会话，然后他去见大臣，九歌去给皇帝配药，做完这一切，他们再相伴着回家。
王公大臣已让皇帝处理的差不多了，因此皇帝病重，也并没有几个人进宫侍疾，只有一个贤贵妃日日侍奉。
这天，太子和九歌刚踏进储秀宫的门，贤贵妃身边的宫女就跑来报信：“淑妃娘娘，不好了，皇上的病情又加重了，贤贵妃请您赶紧过去。”
淑妃听闻，连忙赶过去。
太子和九歌跟在后面，对视一眼，也跟着过去了。
皇帝寝宫中，太医院的太医都在，有好几个太医唉声叹气的。
淑妃看向龙榻上的皇帝，只见皇帝有气无力，就只靠药物吊着最后一口气，或许是由于经常吐血的缘故，也或许是由于伺候的人不上心，他的脸看起来脏兮兮的。
淑妃心里一阵嫌恶，急忙转过身去问太医：“皇帝的病情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皇上已病了多日，微臣们拼尽全力，也无济于事。今日不知怎么了，皇上从早起就开始吐血，微臣连忙给皇上吊精神，可也只是暂时的。”
淑妃摆出一副难受但仍然坚持的样子：“你跟本宫说实话，皇帝，到底还能撑多久？”
“这，回娘娘，即便举全太医院之力，只怕也无力回天了。”
淑妃没站稳，摔了一个趔趄。
“娘娘。”端阳赶忙扶住她。
“罢了，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你们尽力治吧，无论最后皇帝能不能醒，太医院都无罪。”
“谢娘娘体谅。”太医们一齐跪了下来。
淑妃被人扶着往外走，似乎是无法接受即将到来的事实。
刚走出殿外，就碰到了贤贵妃，她打招呼道：“贤贵妃姐姐辛苦了，回宫歇着吧，若有消息，我自会派人去通传。”
贤贵妃摇头：“妹妹不必担心，姐姐等这一刻等得太久，定要亲眼见到。”
淑妃也不再劝阻：“既如此，那就再等等吧。”
正说着，殿里传来林里的高喊：“皇上驾崩了！”
已经站上朝的文武大臣，正在干活的婢女太监，以及刚刚起床的后宫众人，纷纷朝皇帝驾崩的方向跪下去。
只有贤贵妃和淑妃没有动，她们面对面，贤贵妃正好对着寝殿，她往里面望去，尽管什么都看不到，但依然能感受到她有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淑妃背对着寝殿，背对着皇帝驾崩的方向。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既不悲痛，也不欢喜，她只是静静地站着。
好像皇帝驾崩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听到过一样。
贤贵妃神色飞扬地拉着她，仿佛是要提醒她，该庆祝才对。
淑妃脑中记忆翻滚，全是那场战役中将士们咆哮着冲向敌人的场面。
被贤贵妃拉扯，她才回过神来。
她看向贤贵妃那藏不住的神色，疲惫着笑了一下，随后，转过身去。
对着皇帝离世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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