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厉火
安德瑞丝觉得自己快要溺亡在记忆的深海中，无数块锋利的玻璃碎片打着旋儿飘荡在海水里。
当它们贴着身躯划过时，在裸露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她觉得自己的体温在一点点流逝，渐渐地都察觉不到海水的冰冷了。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头毛怪[注1]紧紧地粘着她，一阵强烈的徒劳感袭上心头，安德瑞丝再无力气进行更多的思考。
忽然一双大大的、汗津津的手紧紧地攥住安德瑞丝的右手，将她一直往上拉。
安德瑞丝感到有一股温热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流入体内，她能看到水面上的光了：“是雷蒙德！不，我不能就此放弃！”
安德瑞丝拼命地向光亮处游着——她察觉到又能重新掌握自己的躯体了！
她缓缓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猛地撑开双眼。
睁眼便看见雷蒙德坐在自己床边，海蓝色的眼睛都快被溢满的担忧和自责洗刷得褪色了。
安德瑞相信，倘若自己再晚一点醒过来雷蒙德一定会急哭的。
“真遗憾没有看到你哭的样子，我亲爱的哥哥。”女孩扬起一抹笑容，伸出手紧紧地环住雷蒙德的脖颈。
待嗅到男孩身上熟悉的青草气息时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哦！雷蒙德，见到你的感觉真好，我一个人实在是太害怕了，爸爸也抛下了我们”
“嘿！这是我的新队袍呢！”雷蒙德轻轻抚摸着安德瑞丝的后背，终是任由她哭湿了自己的左肩。
安德瑞丝放声大哭了许久，似是打定主意要把几个月来积压于心的那股子怨气都通过眼泪倒出来。
最终吵得对面病床上的男巫都恨不得给她来一个“无声无息”时，安德瑞丝才不好意思地抹着眼泪松开了雷蒙德。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我相信博尔已经准备好晚餐等着我们回家呢！”玛莉提丝端着一大盘胡萝卜蛋糕[注2]和四杯还冒着热气的可可茶走了进来。
雷蒙德掏出塞在袍子里的魔杖，轻轻一挥，一个小巧精致的木床桌出在了安德瑞丝病床上。
又拿起魔杖指了指他那被眼泪晕湿的衣料，安德瑞丝红着脸盯着他的动作，心虚地扭头避开了雷蒙德打趣的眼神。
隔壁床上是个身材臃肿、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靠在几个枕头上翻看着《星期天预言家报》。
“哦！感谢你的胡萝卜蛋糕和热巧克力，年轻的女士！”在玛莉提丝热心地向那位孤单的病友分享了食物后，老人打开了话匣子，“我已经许久都没有尝到过如此美味的食物了，自从我的家养小精灵玛琪去世后，还有谁会去关心一个独居的老太婆呢？”
“上一个愿意倾听我谈话的年轻人，哦，那真是许多年前了，”年老的巫师顿了顿，“我的侄孙盖勒特·格林德沃[注3]。”
“等等，你是说格林德沃？那么您难道是？”雷蒙德颇有些兴奋地问道。
要知道扎比尼家族的祖上曾是第一代黑魔王格林德沃的忠实圣徒，家里关于他的资料能堆满整整一面书架。
如果眼前这位老婆婆就是格林德沃的姑婆，那么她一定是
老太太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看向床头铜框里镶嵌的卡片：巴希达·巴沙特[注4]，用错接骨咒。
“我从来没有跟你们提过我的名字吗？”巴沙特满是褶皱的脸谦恭地微笑着，在雷蒙德的惊呼声中摆了摆手，“那不值得一提，火还点着，锅已空了。昨天晚上我捧着最新一期的《今日变形术》和蜡烛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摔倒在了那又陡又窄的楼梯间，最后还给自己施了一道错误的魔咒。”
“当年我把盖勒特·格林德沃介绍给可怜的阿不思·邓布利多认识时，还是如此的充满活力。”
这下连安德瑞丝对面床上那个瞪着死鱼眼、满脸不耐烦的中年男巫都兴致勃勃地加入了他们的谈话：“这么说邓布利多和纽蒙迦德的黑魔头曾经是朋友？”
“他当时在我印象中是个可爱的男孩，”巴沙特絮絮叨叨地说：“不管后来如何。自然，我把他介绍给了可怜的阿不思，那孩子正缺少同龄的伙伴。两个男孩子一下就成了好朋友。”
夜幕降临，当他们终于回到扎比尼庄园时，花园里那窝卜鸟又在颤颤悠悠地鸣叫。
“你认为我们应该让博尔给它们挪个窝吗？”安德瑞丝不安地拽住雷蒙德的手。
“我想是的。”雷蒙德安抚般地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明天会是个晴天，这窝卜鸟一定是昏了头。”
雷蒙德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作响了，他决定率先去餐厅。
安德瑞丝还惦记着自己遗落在书房的旧魔杖，便和玛莉提丝转道去了书房。
就在安德瑞丝左手触碰到旧魔杖的一瞬间，两根冰冷魔杖从背后分别抵上了她和玛莉提丝的脖子。
“干得不错，吉本[注5]！黑魔王会如愿嘉奖你的！”一个高个子的漂亮女巫昂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矮个子的黑皮肤男巫。
“玛莉提丝·扎比尼，你一定知道你那个短命鬼哥哥的暗格藏在哪，是不是？”
又一个有着黑色的长发和厚厚的眼睑的男巫用魔杖戳着雷蒙德的脖子走了进来：“替我们找到它！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可爱的侄子侄女能活过今晚。”
玛莉提丝慢腾腾地挪到一面书架前，取出一本《给你的奶酪施上魔法》。
她有节奏地敲了敲书脊，余光透过玻璃窗瞥到了在门外悄悄现身的家养小精灵。
高个子的女巫示意矮个子去拿。
玛莉提丝把解开咒语的书盒递给男巫时，趁机对安德瑞丝和雷蒙德暗示性地眨了眨眼。
“好了，”高个子的女巫说道，完成任务的喜悦溢于言表，“现在，让我想想该怎么替黑魔王惩罚你们！”
在她说最后一个词时，她的头顶上传来一种奇异的摩擦声。
所有的人都抬起头，看到水晶枝形吊灯在颤抖，随着一阵吱吱声和不祥的丁丁当当声，吊灯开始往下坠落。
矮个子男巫就在它的正下方，他扔下手里的书盒，尖叫着扑向一边。
枝形吊灯坠落在地板上，水晶和链子噼里啪啦，正砸在玛莉提丝和仍然用魔杖指着安德瑞丝的吉本身上。
闪闪发光的水晶碎片四处飞溅，矮个子的男巫弯下腰，双手捂着血淋淋的脸。
“petrificustotalus！（统统石化）”安德瑞丝左手挥动魔杖，一道魔咒精准地打到书架旁的金发大块头身上。
是昨晚的那个男人！
安德瑞丝跑过去，从一片狼藉中把玛莉提丝拉了出来。
雷蒙德也抓住机会,飞身跃过扶手椅，捡起地上的三根魔杖，全部指向身后的男巫，大喊:“stupefy！（昏昏倒地）”
长发男巫被三重咒语抛起，飞向天花板，然后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avadakedavra！（阿瓦达索命）”
一道绿光袭向雷蒙德，家养小精灵“噼啪”一声出现在他身前，一把将他推开。
自己却被绿光打中，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够了！放下魔杖，”高个子女巫尖叫道，一把扯住安德瑞丝的头发拖拽到身前，“我说了放下魔杖！否则我们就看看她能在钻心咒下撑多久！”
“好吧！”雷蒙德喊道，把魔杖丢在了脚边的地上，然后举起了双手。
“很好！”高个子女巫斜眼一瞥，“加格森[注6]，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不要再捂着那张脸，去捡起来！”
“fubuteubcabtaten！（咒立停）”高个子女巫灵活地转动手腕轻轻甩出两道咒语。
金发大块头和长发男巫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活动着僵硬的手脚。
“罗道夫斯，你去检查一下黑魔王吩咐的东西。”高个子女巫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矮个子巫师，“加格森永远这么笨手笨脚！黑魔王怎么会信任他！”
“贝拉，我们不应该随便质疑黑魔王的决定。”
罗道夫斯从书盒里拿起一只像是金子做的大戒指，上面粗糙地镶嵌着一块沉甸甸的、刻着奇怪饰章的黑宝石。
在罗道夫斯肯定地点了点头后，贝拉特里克斯兴奋地朝安德瑞丝扔去几道咒语：“crucio！（钻心剜骨）”
安德瑞丝立刻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嘿，你这个疯女人，放开我的妹妹！”雷蒙德挣脱了金发大块头的束缚，猛地扑向贝拉特里克斯。
“crucio！crucio！”贝拉特里克斯挥动魔杖，轻松将雷蒙德抽倒在地，甩出一道又一道不可饶恕咒。
“加格森，那个哑炮就交给你处理了，让我们来为扎比尼家族清理一下血统败类！”
矮个子男巫吐出一大口血沫，狞笑着逼向玛莉提丝，“cru——”
忽然之间，玛莉提丝感到身体里爆发出一股强大的魔力，将加格森远远甩开，不省人事地砸进书堆里。
在众人愣神之际，安德瑞丝左手触碰到了那把掉落在地的麻瓜武器。
她回忆着曾见过的动作，尝试着拉动套筒，对准刚从水晶枝形吊灯废墟里爬起来的巫师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巨大的枪响后，男巫捂着胸口倒在了一片狼藉中。
“砰！”
又是一声巨响，贝拉特里克斯紧紧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
“唰唰唰！”
窗外传来一阵幻影显形的响动。
罗道夫斯脸色微变，拉着贝拉特里克斯就要幻影移形：“快走！傲罗来了！”
见金发大块头仍想带着受伤的吉本和加格森一同离开，罗道夫斯立即呵斥道：“来不及了！走！对黑魔王来说，他们的伤跟丢了戒指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金发大块头多尔芬·罗尔和长头发的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已经离开了，傲罗的到来却仿佛让贝拉特里克斯更兴奋。
她不急不忙地舔了舔手臂上的血渍，挥动魔杖放出一团团火焰。
“mor□□ordre！（尸骨再现）”
一个硕大无比的骷髅出现在扎比尼庄园上空，像是由无数碧绿色的星星般的东西组成，一条大蟒蛇从骷髅的嘴巴里冒出来，仿佛是一根舌头。
它出现后越升越高，一团绿莹莹的烟雾散发出耀眼的光，在漆黑的夜空衬托下，就像是个新的星座。
贝拉特里克斯这才满意地大笑着离开了。
“aguamenti（清水如泉）！”安德瑞丝魔杖尖放出的一缕细流还未落到地面便被蒸发了，“是厉火！”
书房里的温度越升越高，木制的桌椅燃烧得劈啪作响。
安德瑞丝和雷蒙德徒劳地挥动魔杖试图给玛莉提丝降降温——刚刚经历魔力暴动的她此时最为虚弱，已经被浓烟熏得晕过去了。
终于，傲罗们发现了书房里的幸存者。
带着他们幻影显形到圣芒戈，又扯着两个食死徒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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