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如果我输了
“臣拜见大王。”葱尔跪下拜礼后，瞪了楚楚一眼，方道：“大王，臣有要事禀告，还请屏退闲杂人等。”明显地意有所指。
“无碍，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韩昇制止了想要起身的楚楚，不悦道。
“大王，韩昇包藏祸心，此女怎可旁听军国大事。”葱尔愤然，“大王莫要被居心不良之人蒙蔽双眼亲佞远贤才是！”
“放肆！”韩昇一脚踹在葱尔胸口，气怒未消。
“武大人言下之意，莫不是指大王昏庸好色，为无德昏君？”楚楚转头看，只见羽西一袭烈焰红裙悠然而至，眉目之间，英气凛然。
葱尔气急：“无耻狄西女，休要胡言。”
羽西不理他的挑衅，径直向韩昇行礼后，直言道：“大王，羽西心直口快，还望大王见谅。”不待韩昇说话，她又道：“并非羽西信口污蔑，葱尔目无君王，早前口出狂言，言及大王昏庸好色，狄东他日必亡。”她转头向封尘道：“太宰大人，羽西所言，是也不是？”
韩昇放开楚楚，搀起羽西，神色不虞，眸光莫测。
封尘见状，忙跪下大呼：“大王明见，葱尔寻臣而来，口出犯上，臣当时怒斥于他，但苦无证据，不敢擅自进言。”挤开想要爬起来说话的葱尔，“臣惭愧，竟不如一女子耳！”
“哼！来人，把葱尔这狂徒押下去，查清楚他还有何异动。”韩昇大喝，狠戾之极。
“大王，冤枉啊大王！封尘你这奸人，是我今日错信于你。秦楚楚，羽西，我今日就要为大王除此祸患。”葱尔言语间竟抽出身侧侍卫的长剑，直向楚楚的方向而来。
韩昇目呲欲裂，径直推开手边的羽西，扑向面色苍白的楚楚。
封尘大呼：“来人，保护大王。”
一时间，侍卫一拥而上，向楚楚韩昇拥了过去。
却不想，葱尔眼角闪过一丝狠色，突然调转方向朝一脸怔愣悲戚之色的羽西而去。
羽西倒下的那一刻，楚楚从她的眼里，看见了真切的恨意。
鲜血染红了楚楚的双眼，她只能抱着羽西，捂不住的温热从她之间疯涌而出。
如温清告知她们的计划一样，葱尔死了。
可是，羽西的孩子也死了，在她还不曾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时，就残忍地离去。那一刻她身上的绝望和怨恨让楚楚忍不住地哭了。
楚楚知道，她们之间，回不去了。因为她爱上了韩昇，却因为她失去了孩子。
她恨韩昇，更恨她！
楚楚觉得，她的世界，此刻荒草丛生，再无声息。
杜沫得知李清文和杜殊前往狄西，已经是几月后的事情，无意间听到洛梓瑜议事的时候说起。
当即脸色便沉了下来。
“你为何答应他们？北狄没了韩斐，对我们恨之入骨，他们如果被发现了，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会的，”洛梓瑜安抚道：“沫儿，既然我们要再此处定居，建造田园盛世，便不能让北狄继续存在，北狄形势复杂，势力交错，如果没有内部人打进去，从中瓦解，或许每年都会有战争……”
“可是……”
道理谁都懂，可是万一他们出了事怎么办？
“狄东王好色，他们用的，是美人计。”洛梓瑜说一半留一半。
杜沫脑洞大开：“美人计？李清文还是小殊？”
洛梓瑜：“……是狄西美名盛传的双姝秦家女，曾经为韩斐看中，掳劫至军营中……”
“等一下，你说的，不会是秦楚楚和羽西吧？”杜沫睁大了眼睛，“她们已经够可怜的了，我们曾经在军营有过一面之缘……”
“我知道。”洛梓瑜说。
若非是杜沫的一面之缘，他们没有那么快查到那两人身上。
杜沫沉默半晌，知道现在阻止也来不及了，况且，那两人也是为了狄西报仇，才会同意。
只是这种事情让她们两个女子承担，未免太过残忍。
“答应我，无论如何，保全她们，尽最大的努力。”
洛梓瑜抱着她：“我知道。”
就算他不说，李清文也会竭尽所能的。小殊书信中说，李清文怕是动了心了。
不日后，朝堂又起波澜。
狄东攻边塞的军事布防泄露，所有的证据直指楚楚与羽西。韩昇看着她，眼神变幻，“楚楚，我相信，不是你，对吗？”
楚楚跪下，动了动唇，“既然信，何相问？”
韩昇咬牙道：“我相信你，但是也要给朝臣一个交代。”他背过身去，狠下心道：“既如此，一切便是羽西所为。她，是狄西派来的奸细。”
“不。不可以。她刚刚才失去孩子，大王你不能这么对她。让我去交代，我向朝臣承认一切罪责。”
为保护羽西，她主动向韩昇请求下狱以堵住悠悠众口。
再见羽西时，她仍是一袭艳丽红裙侧躺榻上，眉目清冷，一片死寂。
楚楚仍然是狱服在身。陷于牢狱之中，她本是一心赴死，而今，羽西那么傻，那么决绝地承担了一切。
“姐姐，你当真......当真如此狠心！”楚楚跪坐在她身边，双眼红肿。
“楚楚。”她唤她一声，就像在苍云村时那般柔和，“你知道么？我有多恨你，我的孩子，我爱的人都因为你而失去。可是，你又有多可怜？你爱着别人的相公，他一直在利用你，爱你的相公却是你必须背叛的人。我嫉妒你，也可怜你。”
羽西的目光就像淬了毒，而楚楚，僵硬，不可置信。
“呵呵......我为什么知道温清在利用你是吗？”羽西染着红色蔻丹的指甲抬起楚楚的下巴，语气残忍而嘲讽，“你这么聪明，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我亲耳听到公子殊告诉温清，‘秦楚楚与羽西乃是我们手中的王牌，必须保证她们万无一失。避免她们将来生有二心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们为心爱之人而进宫。’我一步步看着你踏进温清温柔的陷阱，不可自拔。当时为了让你定心进宫，我并未阻止。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忧没错。我为了他几乎就要放弃初衷了，可是到头来......”羽西狠狠掐着她，指甲陷进皮肤里。
“你知道温清是什么人吗？温清温清……洛大将军旗下有一猛将睿智谋士，名唤李清文，此人出身乡野，据说和将军夫人是来自于同一处地方的。将军夫人啊，你还记得吗？当初把我们从韩斐的营帐里放走的那个女人，杜沫……她可是个狠角色……从始至终，我们都被利用了。”
楚楚痛极，不知是脸上的，还是心里的。她只觉得密密麻麻的疼痛从骨子里涌出来。
“我爱上了仇人，到头来，他却为了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多傻，是不是？”
“那你为何要救我？”楚楚拭去眼泪，轻声问她：“既然恨我，让我就这样去死，不好吗？”
“死？”羽西放开她，用帕子擦拭指甲上的血迹，“死有何难？我要让你在这深宫之中，背负罪恶和责任，我要让你看着温清儿女绕膝，爱而不得，而你却只能跟韩昇虚与委蛇，阴谋算计。我要让你活在痛苦之中，一辈子。”
羽西突然大笑起来，森然可怕。“楚楚，你以为狄西复国了，你就能回到温清身边吗？他还会要你这狄东宠妃么？你以为事成之后他们能容下你么？我要让你到死，都一无所有，孤寡无依。”
“姐姐，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呢？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楚楚，这就是命。我就要解脱了，你就只能认命。”
楚楚转身离开，失魂落魄。
羽西看着指甲间的鲜红，渐渐颤抖。忽然，泪如雨下。
羽西死了。楚楚的心空了，她的爱情，亲情，她的心，跟着羽西，一起死了。
偏偏，只有她还不能死，而且还要好好活着。
楚楚想，她这一生，注定苦难孤独。
君宠益娇态，君怜无是非。当时浣纱伴，莫得同车归。
没多久，韩昇攻克边塞计划失败，被洛梓瑜的大军驱逐狼狈，退回北狄的地界，攘外不成，他便打起了安内的主意。
“楚楚，你们的狄西王又来犯于我，你说，他会赢吗？”韩昇捉住楚楚玉白的手，眸色暗淡。
他想，他这一生，四处征战，风流多情。从未想过爱上谁，可是自见她的那一刻，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有点莫名其妙。
她的心里，有一个人，他知道，所以他让她无意得到温清得子的消息，她知道了，疯了一样的跟他争执。他很愤怒，又有一点开心，这样子的楚楚，终于真实而生动起来了，可是，不是为他。
于是，那一夜，他去找了羽西，那是个热烈美丽的女子，他陪她舞剑，他看见少女眼里的着迷。他想：韩昇一生风流，多少女子趋之若鹜，狄西的奸细又怎样呢？楚楚的心，迟早会是他的，就像羽西一样。
那一夜，他知道，他醉了。所以，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了羽西一个孩子。原本，她们是不能有孩子的。
后来，葱尔死了，他杀死了羽西的孩子。而他为了救楚楚害死了羽西。
他爱楚楚，而羽西爱他，所以羽西恨楚楚。
羽西死了，楚楚恨他，他知道。
楚楚不再与温清书信诉请，她恨温清，他也知道。
楚楚冷淡，也没有灵魂与生机。
“楚楚不懂战事，大王若想赢，还是尽早离开这里，议事去吧。”
“楚楚，我会赢的，如果我输了，也就永远失去你了。”韩昇狠狠拥她入怀，“现在即使你恨我，可是你还在我身边。”
楚楚没有说话。她其实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楚楚，羽西她并不恨你。”若恨，羽西不会以命相互，承担一切。韩昇想，她只是倦了这深宫，用她的死成全楚楚的生。
“我知道。”是的，她知道。羽西是她的姐姐，她性子洒脱不羁，敢爱敢恨。她或许一时怨她，怪她，但是不会恨她，更不会以生命为代价恨她。羽西的恨，是为了让楚楚活着。
她们姐妹，不过是政治权利中的可怜虫，红尘情爱里的痴心人。
“楚楚，等我。”
楚楚，等我。
楚楚凄凄然地笑着，睫毛微微地颤抖着。
谁说过这样的话呢？她又为什么要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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