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三封信：沟通
夜色笼罩的河岸边，一时无人开口造就的沉默中，人类突然提出的问题顺着几乎感受不到的静谧微风，传到了所有人耳中，并带来了与之前截然不同，另一种意义上的寂静。
良久，身量高挑的帅气妖怪轻轻“嘶”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他上身微微后仰，紧皱着眉，乌黑双眼专注向这边看来，不知是不是反射着旁边城市的霓虹，其中带着点些微的光芒。
脸上表情则介于不解和想冲过来揍人之间，大概是顾及到有玻璃挡着，他最终还是选择开口：“你问的这都什么鬼问题……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温芷歆没说话，目光向他身后掠去。
那边，本就站得离奚天不近的女孩正忙着往更远的方向退去，一脸警惕，看来的目光中却带着藏不住的疑问，仿佛想开口询问，又怕发出声音会引来注意，反而带来麻烦。
显然，虽然之前和奚天打得有来有回，但她对自己的真实水平其实还是很有数的。
不过，像温芷歆这么贴心的人，怎么会让她就这样怀着疑问尴尬地在旁边站着？
人类当即微笑着看过去：“不懂吗？其实猜到这一点并不难。你进入幻境的时间和地点非常精准，正好落在了想要找的人面前。”
“你是后来才进入幻境的，却没有发出过任何疑问，无论对幻境本身，还是对身处其中的我们。没有任何交流，你直接就和奚天打了起来。”
“说明早在进来以前，你就对幻境中发生的事，乃至我们各自的性格和能力高低有所了解。甚至，我猜你其实一直就在外面看着我们。这只有跟幻境制作者关系不错才能办到吧？”
女孩听得微微张着嘴，反应过来大家都在看她后连忙轻咳一声，着急地抬起双手环抱在胸前，努力想做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顺便一提，”突然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温芷歆笑得越发灿烂，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莫明，“基于以上原因，我对你的身份已经有所猜测，当然也知道莫明先生为什么一定要跟来了。”
莫明脸色发白，见自己被提到，忙抬手用西服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布满皱纹的瘦削脸上带起一抹苦笑：“不愧是温小姐。这孩子正是我的女儿，在外面交了些……不太好的朋友，我怕她会受到连累，所以才跟来，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看着这个向普通人类低头的中年男人，女孩的神色似乎有些动容，但咬牙犹豫了片刻，她还是一皱眉：“李猫不是坏人！”
一句喊完，对上父亲投来的严厉目光，她连忙低下了头，只看着自己身前不远处的地面，嘟囔似的自我介绍了一句：“我是莫小小。”
“的确正如你所说，我跟李猫是朋友。之前你们进幻境的时候，我们就在旁边看着。本来不打算插手的，是李猫说……这家伙暗中修改了什么，参数？之类的东西，会很危险，我一时冲动就……”
一句一句慢吞吞说着，她偷偷瞟了奚天的背影一眼，目光可半点都算不得友善。
温芷歆点了点头，正要继续之前的话题，却被突然赶上前一步的莫明打断。
男人他神色间满是不安，咽了咽口水，似乎很艰难才鼓起勇气：“那个，温小姐，请问……你刚才的问题，意思是？”
他的反应正在温芷歆的意料之中，人类女孩眼眸微眯，冲他柔和一笑：“不用担心，那只是一个假设，而且是不可能成真的假设。”
男人眉目间的担忧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
人类轻轻笑着，侧头瞟一眼对面深受众人警惕的某凶神：“很简单，如果奚天真的挟持了莫小小……难道你会就那么看着吗？”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为了阻止奚天，你必然也会用我来要挟他。”女孩笑着，仿佛正说的不是和自己有关的事。
“如果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除非奚天选择舍弃我，否则大家都只会迎来双输的局面。”最后，她下了结论，“所以，那是不可能的。”
听她这么说，再回想一路上旁观到这两人的互动，判断奚天应该不会突然丧心病狂，莫明缓缓松出了口气。
被视为危险人物小心提防的某人不屑地轻嗤一声：“所以？你问这个蠢问题到底想干嘛？确认自己的地位？拖我后腿还挺得意？”
温芷歆抬手挡在嘴前，连笑也是温温柔柔的，略微低着头，乌黑眼瞳藏在睫毛投下的阴影里：“不敢不敢，一直连累你真是抱歉，我还会继续努力的。”
说完，没等奚天反应，她转身环顾周围一圈，说话的神态分外诚恳：“我其实是想说，既然这个方法用不了，那大家现在的立场就是一样的，都被困在这幻境里出不去，不如一起合作。”
奚天立马转头盯住了莫小小，半眯着的眼里似乎透着某种凶光：“你确定？这里可还有一个……人类一般怎么说的来着？关系户？”
莫明本来也正看向自己女儿，但见到奚天的神情，他立马又转了头，紧张兮兮地盯着他。
温芷歆耸了耸肩：“啊，我猜应该不行。毕竟，如果制作者能单独捞某个人出去的话，就可以直接把莫明捞出去，而不是让莫小小进来，对吗？”
对上她带着询问的和善目光，女孩微微一愣，下意识就点了头：“啊，嗯，的确是这样……李猫说了，她的设定就是这样，只要进来就会被困住，要等全都通关才能出去。”
奚天不满地“啧”了一声，抱起双手，重又靠到玻璃上。
于是人类重又露出柔和的微笑看向其他人：“那看来只有努力通关一条路了。”
“都是被困在幻境里出不去的可怜人，大家能不能姑且对彼此都先友善一点？先通力合作，算账也好，办事也好，咱们出去再慢慢谈？”
说着，她还不忘向莫小小补充一句，“不用担心，我们对李猫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事想问一下他，顺便请他帮个忙。”
莫小小不傻，当然不可能这样就相信了她，但那温和的笑容显然还是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作用。
她抬腿踢了下脚边的土，小声嘟囔着：“我的话……也不是不行，就是……”
女孩小心地抬眼瞟向奚天的方向，却不防正对上了某人阴森冰冷的目光，把自己吓得够呛，忙低头往后退开，却是一步踩到了个水潭里，反而闹得动静更大了。
莫明及时开口抢过话题：“温小姐都这么说了，我这边当然不会有问题。这一路上多亏了两位的照顾，等出去了，我一定代表小妖怪联盟再好好招待二位，以表达我的谢意。”
温芷歆当然清楚他突然提到小妖怪联盟的用意，但也没点破，只同样笑着看向最后一个人：“那么，奚天你觉得呢？”
大佬翻了个白眼，一副被智障纠缠还不得不搭理的样子：“只要没人惹我。”
于是人类一合掌，露出灿烂如阳光的笑容：“那就这么定了，大家一定要好好合作哦。”
莫明和女儿对视一眼，神色中满带疑虑。
奚天则眼里压根就没有他们，只看向人类女孩，很没好气地说着：“搞完了？麻烦死了……所以现在干嘛？往前走？”
温芷歆转头往周围看去。
这个算不上多牢靠的临时合作联盟的建立花费了不少时间，他们周围的景色却半点没有变过。
还是那黑压压乌云覆盖下的长满水草的浅滩，草叶随着弱得感受不到的风微微晃动，前面不远是不变的水流声音。
只是因为眼睛适应了黑暗，她看东西比之前清楚得多，观察众人神色的时候也更得心应手了些。
观察完，她转回头来，带着商量的口气：“往前走是肯定的，不过反正都要走，咱们要不要边确认一下，这里到底是谁的幻境？”
“先说，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说着她就先举了手，“我是知道泉山市旁边有条河，但我从来没在晚上去过，所以也不清楚它晚上是不是长这样。”
“这里的确就是那条河边没错。”
说话的莫明礼貌向温芷歆一点头，“不过温小姐就算去过，应该也认不出来。现在，这条河已经不是这个样子了，人类的城市扩张，在这里修建了新的堤坝，两岸也被开发成了公路和街道。”
说着，中年男人抬起头，看向远处城市的剪影和灯光，眼中泛起怀念的光芒，神色也难得舒缓，脸上深刻的皱纹都随之平和了不少。
尽管陷入回忆，他还是始终记得不能让奚天等太久，转眼便收回了目光。
只没忍住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层应该就是我的幻境没错，是在泉山市郊外的洄龙江边。时间我也能确定……应该是十多年前，我带着全家人，第一次来到泉山的那一天。”
“那时候，我就是这样站在这里，看向那边的泉山市。”
“过去这么久，我还以为已经忘了呢，结果还是一看到就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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