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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


一室静谧。

        知是露了马脚,‘殷乐’终是干咳两声,退至一旁,拱手作揖恭敬道,“见过帝师。”

        “殿下呢?”甘通不与他多言,直来直往道。

        “……”‘殷乐’静默片刻,兀自垂眼道,“太子有令,恕不能告知,望帝师海涵。”

        “……”闻言,甘通将茶盏放至一边,轻整袖衣,抬眼看向对面,细细打量一眼,不知为何,‘殷乐’顿觉脊背一凉,甘氏一脉乃世间罕见辅帝之才,一曰通晓天下事,一曰善绘山河局,乱则圆,盛则方,胸中沟壑非常人所能及,世代担帝师一职,辅佐太子功课,直至登基为帝,万般风云浮沉皆在其眼,素来横眉冷对众生相,不似人间客,若入其眼,则倾囊相授,扶一代旷世明君,开万世太平,若烂泥扶不上墙,亦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系一脉存亡与国,历代君主将之奉为座上宾,从未怠慢,其身份地位可与开国元老比肩,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却是我糊涂了,殿下不就在这吗?”甘通忽地笑了,睁着眼睛说瞎话。

        “……”‘殷乐’也即楼景,太子亲侍,男生女相,殷乐有意栽培作替身,平日里一逢太子出宫,皆由他顶着人皮扮着太子,素来卧病在床骗过旁人耳目,亦或仿着太子行踪往莲塘去,倘他往池边一坐,便无人敢上前扰他清静,私底又有一人教他换音,将太子声色拿捏了四五分,倘来人不知底细,待他压着嗓子扮作受了风寒,从容作弄一番亦未尝不可,只是今日运气不佳,竟碰上帝师这厮,原以为硬着头皮装着挨过去便是,谁料帝师三番四次试探与他,纵使楼景胆子再大,也不敢往纸上行笔,他家太子殿下的笔迹,百般变化,纵使教他仿着闺阁女子字迹书一方信笺亦不在话下,旁人学不来,更遑论他,写了一横便觉项上人头不保。

        并非他不忠心,可写字这精细活儿他真心干不来啊……

        一人血书求他家太子殿下快些回宫!

        楼景心下哀恸不已,甘通却懒理会与他,兀自至一旁书架打量两眼,径自取了几本藏书下来,信手递与楼景,后者不明所以,亦不知甘通意欲为何,一时迟疑,那厢甘通却不留情面道,“你这般若长此以往,别说是我,纵使旁人,亦未尝不能瞧出些许端倪,言谈举止在形不在神,遑论殿下自幼博览群书,稍一交谈,有心人便觉与往日不同,你若不想拖累你家主子,尽早吃些书进肚里,纵使不能尽善尽美,也不至彼时措辞一出便落了痕迹,平白教人生疑。”

        楼景静默片刻,忽然生出遁走欲望。

        奈何长夜漫漫,又岂止一人有所欲?

        且说洛肖逃脱而去,不料自后追来一枚箭簇,他原便麻了一个右肩,一时闪避不及,竟生生挨上一记,唯恐一步错步步错,将一步险棋下成死局,忍着箭簇陷入血肉之痛,兀自调息稳住脚下步法,愈发快往外窜去,他可不想栽在自家旧部手里,无须细想便知这一幕有多荒唐。

        洛肖见惯百家器,亦知袖底箭厉害,草草寻了一处地,正欲往里去,不料庭院忽地传来一声动静,洛肖微微蹙眉,停在原地,霎时风声、脚步声一并纳入耳里,须臾间声落处出现一道人影,一身破败衣袍,单薄非常,夜色中看不仔细,只觉是个半大青年朝他走来,洛肖稍一思忖,便开口揶揄道,“你这怎的还未走?莫不是还要我送佛送到西,将你一并送出城去罢?”

        “我是去是留,不劳您费心。”奕寒星自暗处走出来,亦冷冷打量起去而复返的洛肖。

        “行,那你自便,我且忙去了。”洛肖也不与他客气,抬脚往里边去,正待他越过长了一地齐人高野草的庭院时,奕寒星忽而正眼看了他一眼,洛肖知是血腥味漫出来了,才换得这厮另眼相待,暗自嗤了一声,心道沈姑那厮收的这都什么徒弟,不若收个女弟子还体贴上几分,奕寒星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儿,洛肖亦不指望对面施以援手,若不添乱,洛肖便心满意足了。

        此地荒废多年,原是一处王府所在,其主起兵谋逆不成,自刎于此,恳请皇帝开恩饶过府上妇孺,皇帝盛怒之至,又岂会妇人之仁,将其满门屠杀殆尽,鸡犬不留,下令此地永世不得起用,并赐之以翰墨‘刎亲王府’一匾悬于门前,差专人擦拭,供后世瞻仰,借以戒训子孙后代。

        对此,洛肖略有耳闻,又因当年追逮一盗贼,机缘巧合之下,探得此地密室,不免上心几分,于是寻了一日闲,只身一人偷来此地转悠,不料竟又给他探得一处暗道,不可谓不惊喜连连也,俗话说狡兔三窟,想来当年那位王爷于人前自刎请恩一事亦不过做戏罢了,想必早已知悉皇帝心思,故而早早便做了打算,明面自刎以期夺人耳目,私底下则将亲眷自暗道遣送出城,此等心思深沉,也难怪会生出谋逆之心,却以教人屠了个满门收场,真可谓人算不如天算,思及此,洛肖兀自一笑,循着记忆往里走,眼下无灯,偏又适逢星河疏朗的节骨眼上,伸手不见五指,洛肖却丝毫不在意,只一路摸黑往里,竟是如履平地一般,屡屡绕开阻碍。

        洛肖穿过后院,入了一侧客房,移开一页贴墙屏风,兀自于墙上摸索,半晌,终是给他探到一个凹陷,轻轻往里一推,便是迎面积灰扑来,呛鼻得很,洛肖以手掩面轻咳两声,又拂去空中尘灰,这才弯腰入了暗门,而后反手虚掩妥当,便往深处去,待他走至一半,又将手探向边上去,不消须臾,便将墙边油灯点着,顿时视野开阔,于是一手掌灯,一人走在狭道间。

        奕寒星原本待在外院,不知为何,心下总觉得那人行径蹊跷,难以捉摸,想着间,竟也暗自跟了上去,原是打算看他究竟意欲为何,不料跟至一半,人却凭空消失了,许是这一幕过于突然,奕寒星也顾不上会不会被那人发觉他尾随而来,只飞快窜至那间屋里,仔细打量一眼四周,微微拧眉,顷刻蹲下身去,伸手去够地上为数不多的痕迹,凑至鼻尖轻嗅,如此周而复始,待至一处墙边,忽而眉间又复舒展开来,瞬即起身,竟是罕见出声嘲道,“原是这般……”

        褪了一地衣裳,一盏孤灯兀自摇曳,一人正自顾自将撕成条状的布块往肩上缠去,动作娴熟自然,伤处却汩汩往外涌血,浸透一层又一层条布,但洛肖却似不知痛般,自求将伤口草草处理一番,再做打算,箭簇被他丢弃一旁,尖端呈鹰爪状,往回倒扣,上头还沾着零星血肉,一眼狰狞可怖,淌了一地殷红,黏稠如汁,周身散发着挥之不去的腥味,洛肖目光扫及此,忽地双眼微眯,目露寒芒,却一字不发,飞快将布条缠了几圈,堪堪掩住血迹,便揽起一旁衣物穿上,正拢好衣襟,却闻得一声脚步,洛肖眉头一皱,抓起已然落了血痕的那件锦衣卫袍子塞进床下,又将地上那枚箭簇用布缠紧收好,忙露端倪,洛肖索性连地上血迹也一并用废弃衣袍尽数擦去,才堪堪做完这一切,便有一人迎着灯火进来,四目相接,却是洛肖先笑上一声,一面往身上披衣服,一面看向杵在那头的奕寒星,“小子,你可知好奇心害死猫一理?”

        奕寒星却不言语,目光灼灼落在地上那柄沾了血的匕首。

        “……”洛肖敏锐非常,又岂会察觉不到这点,但唯一让他觉着匪夷所思的是,奕寒星怎会认得这把匕首?不待他细想,奕寒星却忽地抬眼看他,仍旧一如既往的冷,又或者冷上几分,他径自往前走了几步,弯腰将那把匕首拾起来,细细端详两眼,抬手拭去刀刃上还未干涸的血迹,顷刻满手血污,但却不以为然,只顾看着手中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眼中复杂翻涌,终是正眼缓缓瞧向对面尚还衣衫不整的洛肖,随即淡淡开口道,“这把匕首,你从何而来?”

        “……”洛肖一怔,反问道,“你问这个作甚?”

        “我且问你这把匕首是偷是抢?亦或是买来的?”奕寒星锋芒毕露,一丝不予余地。

        “……”洛肖沉默半晌,虽不知奕寒星何以如此激动,但不容置喙的是,奕寒星确实认得这把匕首,兴许与这把匕首还有些渊源,不然也不至于这般急红了眼,虽如此,洛肖仍留了个心眼,一面理好衣服,一面半真半假道,“自然非偷非抢,亦非买来的,不过偶然得人相赠罢了。”

        “相……赠?”奕寒星登时双眼赤红,几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得-人-相-赠?”

        洛肖微感不妙,果不其然,下一刻奕寒星便一言不发挥着那把匕首向他袭来,竟是灵活非常,暗室空间狭小,容不得两人大肆打斗,肩上麻药药效逐渐散去,伤处愈发剧烈,洛肖不禁唇色一白,又见那奕寒星不依不饶,似是要将他置于死地,顿时也不客气了,忍着喉间一口腥甜,避开奕寒星手上连接不断的杀招,趁着间隙闪至奕寒星身后,干脆抬腿一记横扫而去。

        奕寒星一个不稳,洛肖便伺机夺去他手上匕首,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不料那奕寒星见他夺去匕首后,不禁没有收敛,反而愈发下狠力,洛肖又岂能容他胡来,即便是沈辜徒弟那又如何,一次是纵,两次是容,第三次便是死,不若教他吃点苦头,想来不会冷静下来,洛肖虽不喜欺压小辈,但也须得有自知之明才行,如奕寒星这般,便轻易饶不得,瞬息间,刀锋至了颈侧。

        “不过一把匕首,你激动什么?”

        “那你可知这把匕首叫什么名?”奕寒星冷笑一声,双目赤红,“可知它从何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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