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我这个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比如万又嘉这是这的要和我结束了，他是真的后悔了，他真觉得我小心眼小家子气了，等等等等，越想越慌。越慌就越机械式的吃东西。手机被我开屏——锁屏——开屏——锁屏的摆弄没电了，胃里又撑得难受的很，折腾了大半宿，凌晨三点终于缓解一点，睡着了。第二天起来，天灰蒙蒙的，还以为是早晨，抬眼一看门口的钟表，已经上午十一点多了，我下楼准备和我爸爸一起吃个午饭，只看见冰箱上贴着字条，说他去临时去公司处理些事情，准备第二天出差的资料。给我留好了香菇鸡肉粥在冰箱。我去洗漱准备吃饭，想起我充了一晚上电的手机，不抱希望的开机看一眼，还真有万又嘉的信息，我一边忐忑一边开心的点开看，脑子嗡的一下，信息里万又嘉只说了一句话，他的奶奶突发脑溢血去世了。发送时间0:37。

        我反复看了好几遍信息，每个字都仔细确认又确认，多希望我是看错了，无法接受前几天还温柔地要我去她家里吃饭的人，怎么就突然过世了呢。

        我边换衣服，边拨通万又嘉的电话，手机里“嘟嘟嘟”的盲音听得我心烦意乱，打了十多次，终于接通了，传过来的是熟悉但透着疲惫和沙哑的声音，“小沐……”

        听到万又嘉的声音，我的心不由得一紧，他有多难过啊，我怎么就没在他身边呢，“你在哪，我现在来找你。”顾不上自己也发抖的声音，赶紧问到。万又嘉告诉我仪式已经举办结束了，现在和他家里亲戚一起回家了。他说的家是之前住的家。我赶紧飞奔下楼，打车过去，今天周六，一路堵车，我急得没注意到自己指甲已经抠进肉里，看着窗外密集的高楼压得我喘不过气，周围cbd光亮的玻璃晃得整个人也犯晕，一心想着快点，再快点到万又嘉身边。

        终于到了万又嘉小区楼下，我刚要给他打电话，却看到黄沁从小区门口出来，脸上表情凝重，我心里有疑问，但是这时候我顾不上太多，去找她身后走出的万又嘉。

        他本来就瘦，一身黑衣在他身上像是挂在上边，飘飘荡荡的，万又嘉眼里满是倦容，本来清爽的短发被风吹的也有些凌乱，整个人也没有了精神，但能看出来，他还要维持淡定，不让他的家人更难过。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父亲万礼和，市公安局局长，虽然气氛凝重，但是他爸爸在人群中的气场确实不一般，整个人身形挺拔，气质威严。万又嘉看到我了，向我走过来，让我意外的是，他直接拉过我的手，走向他爸妈面前，“爸、妈，这就是小沐。”

        我虽然紧张，但是也打了招呼，“万叔叔、阿姨。”

        他们浅浅点了头，万又嘉爸爸和我握了握手，万阿姨也拍拍我的肩膀，憔悴但不失优雅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没有多言就去安顿事情去了，看得出来人都很和善。黄沁也简单和我打声招呼就回家了。

        万又嘉就这么紧紧握着我的手，我能感受到他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但又尽力克制的情绪，我也希望能给他一些力量。我们走到对面的公园长椅，万又嘉像被抽空了力气，头倚在我肩膀上，我们就这样静静坐在这，半晌，万又嘉缓缓开口，“小沐，你知道吗，我奶奶一直很疼我，从小我就在她身边长大，她一直对我说，等我长大了领个孙媳妇给她，她天天给我们做好吃的。”说完他苦笑了一下，我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她上个月问我，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女生，我直接说了你的名字，她让我给她看看照片，但是我手机里一张也没有，还好她之前见到你一面……”又是一阵沉默，我感受到肩膀的湿润和他微微哽咽又极力隐藏怕被出来的声音。下午两点，万又嘉坚持说自己不饿，但是我知道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点东西都没吃，我硬拉着他去了附近粥铺喝点粥，他整个人也麻木的被我拽着走。到了粥铺，手机响起一条消息，我低头一看，是黄沁。短信里和我说了，昨天晚上她睡不着，下楼遛弯时候，碰见万家一家慌张跑出小区，一问才知道出事了，所以今天才出现在他们小区。我知道，她是不想我误会，怎么说她也比我先认识的万又嘉，这点人情世故我还是懂的。我也赶紧回复了信息，表示自己并没有多想。

        万又嘉只吃了两口粥，便吃不下了，他还要回家和家人一起处理后事，我也不方便一直跟着了。分开时，万又嘉摸了摸我的脸，轻声说，“小沐，谢谢你陪着我。”他的脸恢复了些血色，但是我听到这句话眼睛又不争气的湿润了，赶紧别过脸，故作轻松的说，“以后吃饭可不要浪费，要吃光哦。”说完就快步去打车准备回家去。我确实没有安慰人的技巧，我也没法安慰，至亲的离去我也不是没经历过，又岂是一句“别难过了”就能解决的事。

        当年我奶奶癌症离世，我连着两天没有睡觉，要不是我爸爸给我灌进去两杯水，我怕是要直接体力透支晕过去了，从那时到现在我都不理解黄沁得到消息后，还有心情精心穿上橘黄色的小皮鞋参加葬礼。我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去质问她为什么得到消息后不马上过来，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葬礼过后还有心情问她爸爸早就定好的旅行机票怎么办。我抬头闭起眼，不去回想这些往事了，这些积压在心里的失望长时间困扰着我，心理医生告诉我，我是在将自己的情绪不断积压化为对他人的仇视，不想找办法解决，也不愿意大方说出来。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真的做不到。就像李佑一直说的，我就是爱钻牛角尖把自己钻死的那种。所以当我听到万又嘉奶奶的消息，就知道，他怎么会不难过。此刻所有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坐在出租车里，我不停的盯着手机，我怕万又嘉想找我的话，我又没有看到消息，司机叔叔一边开车一边从倒车镜往后看，过一会说了句，“现在的孩子都是低头族啊，手机离了一会就不行吧，我女儿和你一样。”我也没心思回应，索性看看窗外，依然堵在繁华的街道，看得我又喘不过气来，路过学校，一放假显得也有些冷清，司机叔叔明显自来熟，看我不吭声，又接着说，“孩子，你知道这个学校吧，我女儿就在这读书，她考上这的时候可把我开心坏了，现在成绩也不错呢，前两天校内英语竞赛还得了高一年级第一名，我就是遗憾她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没去学点才艺，还好她的老师夸她性格活泼……”

        “胡薇薇？”我听到高一英语第一名，那就是她了。

        “哟，你认识？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啊，我就说嘛，看你就像学习好的孩子。”

        “我们一个班级。”

        “那可真是巧了，她在学校怎么样，和同学关系……还好吗”胡叔叔问的有些小心，语气不像之前。

        我笑了笑，“微微特别招人喜欢，每天都笑呵呵的，大家都叫她开心果呢。”这话不是我瞎说的，微微自来学校第一天，就和班里同学聊的热络，我们关系也不错，一直觉得她这亲切劲可真让人羡慕，今天看见胡叔叔一下找到原因了，父女俩人性格真像。

        胡叔叔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孩子，今天碰见我的事……能不能拜托你……别和她还有，还有班里的同学说，我怕大家知道了……觉得微微，她，她……”

        “胡叔叔，你说什么呢，微微刚来学校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说了，一直以自己爸爸为骄傲呢，还说每年高考、中考都无偿送考生和家长到考点，我们都觉得您了不起呢。”

        胡叔叔听完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又松了口气，“微微这孩子一向懂事，我这当爸的总觉得愧疚，怕她在学校被瞧不起，也不敢去接她，没想到……”

        “您放心吧，胡叔叔，大家都是凭本事考进省重点的，而且微微性格那么好成绩又优秀，大家喜欢她还来不及呢。”

        我说这些还真不是客套话，胡薇薇是怎样的女孩子呢，我对她的形容一直是灵动又带着点“侠气”，我是打心眼喜欢这个朋友的，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我因为脚腕扭伤走路一瘸一拐，加上校园一直传言万又嘉帮助我这个“残疾人”，她无意间听到后，狠狠批了传话的人，说他们没礼貌，背后议论人，行为做事一点不君子，还说他们背书都只背了皮囊，传统文化的精髓一点没领略到。我听后笑出了声，越发觉得胡薇薇性子可爱，自那之后，也成了不错的朋友。

        到了目的地后，胡叔叔坚持不收我的钱，我推搡不过，只好作罢，谢过胡叔叔回家了。到家之后，握着手机犹豫了千百次，想着怎么和万又嘉联系，联系了又能说什么，正纠结的时候，黄沁又给我发来了消息，说她不放心去看了一下，万又嘉父亲长期加班加上悲伤过度晕倒，索性没有大碍，好好休息就能恢复。

        我看着消息，心里五味杂粮，不只是担心，更觉得黄沁什么事都在我之前了解，让我觉得很焦虑，这次也是，不用问也知道，她对万又嘉的上心程度比我想的高多了，而且她总是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不像我，只敢自己闷着。虽然和万又嘉在一起的人是我，我却总有失利的感觉。顾不上回复黄沁，我给万又嘉打了电话，嘟嘟嘟得声音听得我心慌，好在万又嘉很快接了电话。

        “万叔叔怎么样了？”刚一接通我就迫不及待问。

        “小沐……”黄沁的声音。

        我压抑着心里愤怒又担心的情绪，轻装淡定，但是一开口，明显声音是抖的，“万又嘉呢”

        “小沐，你别误会，他刚才跑的急，手机掉在地上，我正要和你说，你不要着急啊。万叔叔已经没事了……”

        “小沐”万又嘉接过了电话。

        “嗯，万叔叔怎么样了？”

        “我爸爸已经恢复意识了，医生说没大碍。”

        “好。”一时间我也没什么要说的，隔着电话的距离感觉又远了些，其实想想，在这之前我们俩的问题就没有解决，只是大家都不想再提，但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有些细小的裂痕就是埋下的伏笔，装作看不见不去修补，总有破裂的一天。刚和万又嘉在一起还没什么美好的回忆呢，从之前陈默的事到现在黄沁在他身边的事，每想起一次我就心里一紧，想尽量逃避。我怕说出来，万又嘉真的会嫌我不大度、不懂事。

        听着我这边没动静了，万又嘉缓缓开口，“小沐，我明天联系你，我先去照顾我爸爸了。”

        “嗯，注意休息。”

        “好。”

        挂了电话，心乱如麻，拿出物理题集，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只好作罢，正要下楼跑步，我爸也从公司回来了，神色还是有些疲惫的，但是看见我又马上笑了笑，“沐沐，吃饭没啊，爸爸请你吃大餐去。你妈妈打电话说搞定了项目，估计又要发奖金了奥，咱们俩先替她庆祝一下。”

        “真好。”

        “对了，你王姨要回来了，你妈妈回来后，我们两家一起聚一聚。”

        “好啊。”

        我和我爸爸去附近的日料店吃完饭在楼下公园散步，正走着突然接到李佑电话，问我在哪，语气很严肃，一改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想必是出了什么事。

        “袁清扬家出事了……”

        果然……

        “怎么回事？”

        “袁家的洗浴中心被举报……涉黄，陈远威举报的。”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想必也是韩晓宇父亲的意思。”

        是啊，除了他，还有谁会真么大动静。

        袁清扬家的店虽说有些名气，但是绝对没有非法的服务，这些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次的事显然是被设计，但是外人不会相信，毕竟提到“洗浴中心”大众脑海中总有些其他想法。撂下电话，我赶紧给袁清扬打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明显是哭过了，“小沐，我没事，我爸妈正在搜集证据处理，都怪我。”

        “别这么说，你和韩晓宇联系了吗。”

        “没……老实说，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

        “嗯，别担心了，袁叔叔会处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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