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打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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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恐惧大都来源于未知的东西，鬼神虚无缥缈，于我而言就是未知的。在面对那些尸体的时候，我们仨人都不害怕。他是把它们当做活人，我是习惯了和这些东西相处。只有你，你看清了它们，能感知到它们，且毫不畏惧。”小妍说道。

        郭磊听的一头雾水，满脸的茫然。我没回答，沉默着在脑海中翻来覆去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还有小妍的话。

        天透亮了之后小妍率先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她丢给了我一个小玻璃瓶，说里面的东西也许有天我能用得到。玻璃瓶里是些黄色的粉末儿，看不出是什么来。我将玻璃瓶收到了兜里，上楼扯了几床棉被披在身上，扶着郭磊去寻找小妍留下来的那个帐篷。

        帐篷离的不是很远，里面果然有些补给，在帐篷的角落里还有一具男尸，他裸露在外的脸和手臂上都满是脓包，脓包破裂的地方有些白色虫子的尸体。男尸的脸上挂着一个微笑，双眼微闭像是沉浸在美梦之中一样。

        “死都死了，还那么高兴？”郭磊嘟囔着穿上衣服，这衣服并不厚但却很保暖，穿上之后我感觉轻松了不少。外面的雪也已经停了，我搀着郭磊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走去。他的腿疼的要命，只能袋鼠一样往前蹦，又慢又消耗体力。

        好在是下坡，行进速度再慢也比来时快。饶是如此，我俩一刻不停的走了一天一夜才回到山下。

        之后我立即找了个小诊所给郭磊治疗伤腿，索性没有骨折只是严重扭伤加软组织挫伤，休息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

        一连几天大雪封山，路又湿又滑我们根本没法离开这里，只能找了个旅店住下。进了旅店之后看这店里洁白的床单还有木质的地板，我心里不禁有点儿膈应，总觉耳边萦绕着那种奇怪的刺啦刺啦的响动声。

        晚上，旅店老板给我俩炖了锅肉，我心里还有点儿膈应，没吃几口就上楼去洗澡。洗完之后也没有换洗衣服，我索性围着个大毛巾就出来了。郭磊正坐在对面儿床上看他肿的猪蹄一样的脚踝，听到我出来，郭磊抬头瞥了我一眼，张了张嘴。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一屁股坐在床上一边擦头发一边等他的话，可他却没了下文，我头发都擦干了他还一个字儿没说。我也没多想，倒头就想睡觉，刚躺下呢，郭磊突然说道：“那种东西还是别呆挂在脖子上的好。”

        我一愣，从床上坐起来迷迷糊糊的问：“你说什么？”

        郭磊正背对着我躺在床上，他没回话，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下了床走到他旁边儿又问了一句。郭磊回过头来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说：“随口说说。”

        郭磊这人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我也喜欢他这点，此时他吞吞吐吐的弄的我心里很是不爽，我一再追问，郭磊被我弄烦了，直接坐起身指着我脖子说道：“你要拿就拿，出去之后卖了就是了，带脖子上干嘛，不吉利！”

        我愣了，抬手截下了脖子上的链子。一边解，我一边说道：“你说这个？”

        自小我脖子上就挂着这条项链儿，这项链并不好看，绳子是条磨的流光水滑的黑绳，绳子末端挂着块儿琥珀色的东西。那东西五毛硬币大小，是个表面光滑摸起来硬邦邦的不规则小球。

        我一直都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材质的，也不知道它代表了什么。不过这玩意儿有一点很好，那就是夏天的时候只要它不被太阳光直射到，就会阴凉凉的，贴肉带着的话即使是流火的天气我仍然一滴汗都不会流。

        这玩意儿虽然不好看，但是鉴于它有这么个优点，我还是很宝贝它的。平时我都把它贴在衣服里，即使是盛夏也从来没有露出来过，郭磊也没见到过它。

        我把项链儿往郭磊面前一递：“你说它？”

        郭磊抬手在链子上摸了一下，点了点头：“是啊。你小子拿了就拿了，我又不会说什么，你要是跟我装那可就没意思了。”

        我一听就蒙了：“你想什么呢，这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咱们那么多年交情我犯得着为了一条链子跟你撒谎吗？”

        我跟郭磊从来没有撒过谎，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而且人一旦开始撒第一个谎，就势必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弥补之前的谎言，这样每天都活在谎言之中实在太累，犯不着。

        郭磊也愣住了，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久，脸色变得越来越差，最后郭磊将项链还给了我，低声说：“老叶对不住啊，我刚刚看花眼了。”

        我心里明白郭磊刚刚那几句话的意思，但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儿。而且当时甬道里那么黑，郭磊怎么可能看得清呢？不过他最后说话的表情和语气有明显不对头，显然道歉的话只是在安慰我…  …

        我的心里毛毛的，但也不好再问，只能作罢。睡着的时候，我觉得脖子里那块儿小吊坠儿格外的凉，好像一块冰。

        又等了没几天，雪终于融化。我们坐车直接回到了学校。其实现在还没有开学，郭磊只是不愿爹妈看到自己伤了腿的可怜模样，所以直接躲到学校来了。

        二月末虽然还有寒风凛凛，但花坛里的树已经冒出了零零散散的嫩芽儿，鹅黄色的嫩芽儿散落在纤细的树枝上，从远处瞧上去如同一把盛放的漫天星。

        我和郭磊却并没心思看这初春的美景。这趟旅行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而且又伤了脚踝，之前打工的地方都没法去了，眼瞅着要山穷水尽。我本想借给他钱，这小子又死活不要，我只能陪着他一起去找兼职来做。

        一个上午的功夫里我俩逛遍了学校附近的商业街，一无所获。现在大学生都还没有回学校，那些商铺饭店生意都冷清的很，哪儿还需要人呢？

        我俩饿的走不动了，找了家沙县要了两份混沌吃了起来。我一边吃一边调侃：“你小子饭都吃不上了，还要出去爬山。现在后悔了吧。”

        “爬山怎么了，也挺刺激啊，有什么好后悔的。再说了，年轻的时候总要多出去转转嘛，一辈子都呆在一个地方，有什么趣儿。要不是我就那么点儿钱，我就去丽江了，那说丽江是个浪漫的地方…  …”

        我笑着调侃郭磊说再浪漫的地方，你一个穷光蛋去了也没姑娘跟你浪漫。郭磊气的冲我翻了个白眼，我俩一边吃一边聊，吃的差不多了，我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去结账呢，突然看见一对儿情侣急匆匆的从店门口走过。

        这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我却隐约感觉到那个女孩的身影有点儿不对劲。

        她的肩膀上像是笼了一层水汽一样，衣服的边界变得十分模糊，女孩叽叽喳喳的不停的说着什么，像是在抱怨。她男朋友手里拎了七八个纸袋子，跟在女孩儿身旁唯唯诺诺的说着安慰她的话。

        这女孩儿的声音很有特点，音调高声音又软，随便说句话都跟撒娇一样，我一听就觉得很耳熟，随后立即想起了她是谁。

        女孩儿姓袁名蕊，是我们班的班委。她平时说起话来总是娇滴滴的，别人说什么她都要搭话说自己知道，还要刻意的露出一脸轻蔑来。我们俩学号紧挨着，学期末大扫除的时候总被分到一起，每每那时她一准儿玩会手机假装接电话然后就溜走，抹布扫把什么的她连碰都不会碰一下。

        其实她就算不溜走，我也不会让她一个女孩儿干什么活，但她这样一声不吭的溜走实在让人不爽。我有次说了一句，从那之后我的素质学分就成了班里最低的一个，连年不及格。

        刚刚那一撇我分明看出了她肩头蹲了个什么东西，但却不愿意和她多说上一句话。郭磊吃完之后我俩走出店外，打算到隔壁的一家牛排店里问问还招不招人。刚走进去，一阵刺耳的吵闹声就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袁蕊坐在沙发上大哭着，她的男朋友坐在对面一脸冷漠的看着她，袁蕊两眼通红不住的流着眼泪，嘴里骂个不停。我听了两句，袁蕊骂的是‘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刚刚好一点，你竟然带我来吃这种东西！’

        我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心说当这大小姐的男朋友还真难，这店哪儿不好了，她还要嫌弃。那个男的终于忍受不了，呼的一下站起来往门外走去，袁蕊也爆发了，她抄起一碗罗宋汤狠狠朝男友砸过去，汤碗在地上摔了个稀碎，橘红色的汤汁洒了一地。

        瓷碗的碎片嘣到男的身上几片，男孩儿握紧了拳头像是要发火，袁蕊看他愣在原地也不说安慰的话，又撒泼的丢了个盘子，这一下，男孩儿最后的理智也跟地上的盘子一样支离破碎了，他突然冷冷的说了句：“要打孩子的是你，不是我。我心疼难受，你要是也难受，会出来逛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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