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道歉

妓夫太郎靠近了些，想要查看千代嘴角的伤口，刚刚血就是从这个地方渗进去的，应该也是这里最先起反应。

        可当他将手指靠近千代的嘴角时，千代却将脸别了过去，粗糙的指腹擦着千代下颌的绒毛，扑了个空。

        “别碰我。”冷淡的声音，从千代失了血色的唇间滑出。

        妓夫太郎紧张地滚动了两下喉咙，将佝偻的身子努力向前倾了倾，伸长了脖子去望千代的侧脸。

        几缕沾着血的发丝垂在千代的额角，深褐色的眼眸中，怒气已经消退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只种神情。

        嫌恶。

        妓夫太郎“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种眼神从小到大他见过太多次，在母亲的脸上，在吉原花街其他人的眸中，经年累月，他习以为常。

        变成鬼以后，他绝大多数时间里，都藏在妹妹的身体里，连上弦会议时，也不需要现身，两年来失去自我的生活，让他渐渐忘记了被嫌恶的滋味，仿佛只要藏在妹妹的身体里，就有了和妹妹一样的皮囊，再也不用受人嘲笑。

        可现在，千代冷淡的目光，让他如坠冰窟。

        妓夫太郎不安地将手指放在脸上，颤抖的十指在脸皮上挠出道道血痕，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千代她好像真的生气了。

        她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

        她不要我了。

        妓夫太郎又焦躁地抓挠起胳膊和前胸，童年时深埋在心底的自残和自毁的倾向，在成为鬼，拥有不会被破坏的身体之后，愈加放大，皮肉抓挠之声渐起，地板上很快就溅满了妓夫太郎的血。

        “啪嗒。”一滴血落到了千代的足尖，让正在生着闷气的千代微微出神，她寻着血滴掉落的方向朝妓夫太郎望去时，不禁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你在干嘛呢？”千代张大了嘴巴，“在凌迟自己吗？”

        抓挠着皮肉的手停止了，妓夫太郎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就算想凌迟自己，也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就在他停下动作的几秒间，身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令人叹为观止的，上弦鬼的恢复速度。

        看，这就是成为鬼之后的好处啊，可千代却因为自己想把她变成这样完美的生物而生气了。

        妓夫太郎颓丧地盯着地板，耳边响起千代清脆的嗓音：“为什么伤害自己？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不要我了。”妓夫太郎用的是肯定句。

        他不应该强行把千代变成鬼的，千代那么向往自由的人，就连赎身都不愿意让别人帮的女孩子，肯定不会再喜欢自己了。

        却听见耳边传来“噗呲”一声笑声。

        “那我要是不要你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回到那位大人身边，继续帮大人做事，唯命是从。”妓夫太郎老老实实地答道。

        “无惨吗？他那么虚伪自私的人，你确定跟着他是个好归宿？”千代翘起二郎腿，目光扫过妓夫太郎阴郁的脸庞，托着腮问道，“他把你们造出来的时候，就只当你们是他的棋子而已，只会攒着你们的身心，恩威并施地控制你们，让你们替他卖命。”

        “你说，如果我要是愿意告诉无惨，蓝色彼岸花的花期和分布范围，但是交换条件是你的命的话，他会不会，立刻下令让你自杀呢？”千代笑得温柔和煦。

        妓夫太郎目光滚动，喑哑的喉咙艰难地发着声，“鬼正常是无法自杀的，除非自己跑到太阳底下去。”

        “那就等天亮之后，你走到外面去，飞灰烟灭，怎么样？”千代伸出一只手来，扳正了妓夫太郎的脑袋，直直地望着妓夫太郎错愕的双眸。

        不，她在看这双眼睛后面的无惨，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我了。我真的失去她了。妓夫太郎心碎地想着。

        “同意吗，无惨？你也看到了，你的血对我没用，这么久了我也没有变成鬼。但是这家伙刚才让我很生气，我只要出了这口恶气之后，就把蓝色彼岸花的情报告诉你，你同意吗？”

        “区区一个上弦之六的性命，换你找了几千年的蓝色彼岸花的消息，应该不亏吧，无惨？”

        “千代姐姐，你在说什么！”一旁的堕姬急了起来。

        千代摩挲着妓夫太郎单薄的眼睑，望着写着“上弦陆”的瞳仁中抖动的眸光，看着妓夫太郎颤抖着嘴唇说道，“大人让我告诉你……想杀妓夫太郎……哪需要那么麻烦，他可以直接用血液控制戳爆我的……头……只是蓝色彼岸花的情报，务必……详尽告诉他。”

        千代的嘴角扬起一抹坏笑。

        哎呀，我可真像个坏女人啊。

        “妓夫太郎，你可真是跟了个好老板呢。”千代轻轻拍了拍妓夫太郎的脸颊，“这就是你想把我变成鬼，然后让我跟你一起效忠的人？”

        “我永远、永远也不想变成鬼！”千代轻轻松开了手，看着妓夫太郎的身体慢慢滑了下去。

        妓夫太郎慢慢坐在了地上，裤脚被自己溅出去的血染湿。

        千代翘着二郎腿的小腿紧贴着自己的胳膊，她今天没有穿足袋，光滑的足暴露在空气中，看到妓夫太郎的身体靠了过来，便连忙在他的胳膊上轻轻踢了一脚，“起开！”

        妓夫太郎愣了愣，手却伸了出来，握住千代的脚踝，轻轻将整只脚向上托着。

        “嘶……”千代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慌乱地想要抽出被控制住的脚掌。

        “真是光滑娇嫩的脚啊，连快伤疤都没有，和千代整个人一样呢。”妓夫太郎望着手中千代的足，眼底泛起几分迷恋的神色。

        千代不知道妓夫太郎在说什么，她只是突然想起，从小到大，妓夫太郎和梅，好像都是没有鞋穿的，梅的脸被保护得很好，可脚上却总是这一块那一块的伤痕。

        妓夫太郎垂着眸，将千代绷紧脚背的足，放到自己的唇边，嘴唇轻轻印在千代涂了粉色丹蔻的指甲上，吮吸掉那滴鲜血，双眸中，是病态般的依恋。

        “我错了，可以原谅我吗，千代？”妓夫太郎抬眸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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