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轮回
当天深夜，天还没亮、梨花以不错的心情，带着一罐毒淬来到橙花的房间。
“这么早？”橙花坐在茶几旁，似乎一夜没睡。
“不早了，你不也等了我很久吗？”梨花将毒淬放在桌上，“这是慕家的毒方，你可以放心用。”
“谁说我要现在杀橙果了？”
“谁说你杀的是橙果了？”梨花笑颜，“这是慕天蓝与我一同的依据，我希望你也给我一些。”
“女色我是可以，怕你不喜欢。”
“姐姐说笑了，我不喜欢年纪大的。”
“他死了你有什么好处？”橙花握着毒淬，慕家的方子，未来要是有些麻烦，也能甩给赤鬼？
“血王、冥地王，没有血气，是无法服众的，谁都不愿意自己的王是个废物。”
废物？橙花转头睥睨着梨花，心里不舒服，倒也没反驳。
“橙果哥哥虽然当血王当得不开心，但也无法接受自己只剩一把残躯，死了不是解脱吗？”
“……”
“就算你不考虑橙果的感受，我们这么久没见面，就贸然合作，互相没点把柄，怎么能是一条船上的人？”
“慕天蓝不够代表一莲？”
“他只是个长使，我只是个小长老，这么大的合作，只有血王和大阙氏才可以推动。大阙氏你们俩自己决定…”
“你身为长老不能弑主，就要借我的手？”
“没人比你更合适，天亮前，换血王，否则免谈。”梨花说完便走，身子和心理都不给橙花讨价还价。
橙花看着手里的毒淬，淡淡地说，“你们主仆俩真是想到一块去了。”
“不然怎么是主仆呢。”柊从角落走出来。
“我们这儿劝了你小半夜，好不容易掰回去了，却是她来砸定锤。”紫长老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这小东西就会抢功劳。”白长老从另外一个角落出来。
今日，橙花对杀死血王持续动摇，一方面是橙果用最后的血气解了一莲的血符，苦肉计得逞，另一方面就的确是梨花那点亲缘作祟。
橙花收起毒淬，她看向外面的黑夜，太阳出来前的夜终究是最黑的，梨花冷笑一声，收起自己那点善心，“总归一句话，废人无用。”
白长老听着橙花的话与远去的脚步，心里感慨她总算下了决心，他与紫长老都知道，相较于老血王与大长老，橙花、橙果、梨花的情味还是很重的，谁能迈过这一关，谁就能成下一个统治大陆的王。
“废人无用啊。”柊看着眼前没鼻子没眼睛的两个长老笑了笑，“小长老成为血王后，我们便可以好好迎接赤鬼的将军了。二位老师，傀儡奴还需要拜托二老了。”
“哦，脏活累活都给我们？”紫长老抽了点鼻涕，呸了一口痰。
“您二位不论是经历还是阅历，都是现存血族最丰富的，夺回统治后，不论是阙城还是冥地，都会…”
“老白。”紫长老叫了一声。
“嗯？”
“你不觉得这小子像那谁嘛？”
“早感觉出来了，画大饼一流。”
……
耗尽血气的橙果在迷糊中做了个梦，他梦见少年时的自己与橙花，站在母亲的房门外，看着血王的亲兵密密麻麻在殿里走来走去。不一会，母亲霜花抱着早产的孩子躺在一张翠绿色的镶金羊绒毯上，被人抬到了院子中央。
半日前，母亲的亲族因干预朝政、安插亲信、谋取私利被血王判为傀儡奴。母亲什么都没做，但父亲还是向血王提议将她送去祭祀台守门。
橙果那时不算小，但不理解，明明祖母已经不追究母亲的罪责，为什么父亲还是要将她推出去请罪？论管理亲族不严，父亲的责任不应该更大吗？他难道不比整日在家逗鸟、无所事事的母亲更知道旁系狐假虎威的事情？
“你要好好长大。”霜花抚摸着怀里的孩子，虽然那孩子只是个雏形，甚至连手指都没有发育完全。
“这女人真是疯了。”橙花厌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那时已经是明白道理的年纪，对于是非也有了自己的定论。
“妈！”橙果想挣脱姐姐去到母亲身边，但却被梨花牢牢抓住。
橙花小声又紧张地对橙果耳语，“臭小子！那是罪人！你要是…父亲不会饶了你！”
“罪人霜花，现立刻遣往祭祀台，至死不得归。”带头的亲兵下了令，几个人抬着羊绒毯走出了门。
“妈！”橙果咬了姐姐一口，奔向母亲，没几步便被橙花一把抱住。
橙花掐住橙果的双臂，依旧小声地说，“等我们长大！”
可是母亲没有时间了，橙果眼前浮现出的景象告诉他，百日后母亲就会死在祭祀台，连同那个胎儿一起下了葬。
这是橙果第一次开天眼预测到未来，也是唯一一次。
后来为什么自己没天眼了呢？橙果再次疑惑，他睁开眼支起身子，看着眼前的橙花，呵呵一笑，“来了？”
“米苏救了你的命，用的是空寂的东西，应该是写生死簿的阎墨，阎墨换了你一身的血，所以你才会复活。”梨花言语无情，言简意赅地开始讲清原委，“但你没了血气，无法胜任血王。”
“一莲半血，他有阙城，我要帮着他，所以按着血族的规矩，梨花会成为新的血王。”
“大长老为了争夺血王，点爆母亲亲族，害死母亲与小孩，如今你又要和他女儿合作？不怕她过河拆桥？”
“陈年旧事，计较那么多，只会内耗。”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下场？”
“橙果，我们生在血王家，周遭人很早就与我们说过，善心是君王最大的忌讳。父亲与大伯是亲兄弟，为了王位互相下死手，即便一方为王仍不停止，但那是可控范围内的争斗。”
“所以现在要感天动地地一致对外？只是因为我无用了，就要除去我，为她铺路？就像母亲，她无用了，就要贡献出来增添父亲的威望？”
“你的格局太小了。现在是为了血族、阙氏的长存，只有两方合作，才能扳倒赤鬼、沟焰、蓝羽，若不这样，死的便会是自己。”
橙果闭着眼，听着橙花说的一二三四，心里回想着以前，他们两人也是从小杀到大，他不晓得橙花对自己的杀心有多强烈，但自己这边起码大半都是带着玩弄的心态，可能时间一长，两人之间就渐行渐远了。
“姐。”橙果伸手，似乎在向橙花要什么。
橙花见状面色不改，但心跳却快了一些，她拿出毒淬罐子递给橙果，“牛氏解了不少阎墨，但你终归已经不是你了。”
“姐姐。”橙果叫了一声橙花，语气里掺着自嘲，后面的话他不想讲了，他用尽了自己的血气解掉了一莲的血符，失掉了对抗橙花的筹码，这算是很大的诚意了吧？可如今她还是要来杀自己，好比母亲从来没有为自己母族讲过情，父亲却依旧舍弃了她，果然爱做梦的人注定活得不够长。
橙果接过橙花递过来的毒药，左边看完看右边，右手拿完再换左手拿，仿佛在把玩一件古董。橙果哼哧一叹，倒不如当年让橙花做了血王，她上位的头一件事一定是杀了大伯父和梨花，然后就是自己。
“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姐姐？”橙果拔掉了瓶盖，准备赴死。
“用钢箭杀我，是不是你？”橙花问出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问题，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她居然一直没有找到真凶，也没有将元凶的身份直接安在橙果头上。
橙果眼神里有些发光，他不气愤橙花怀疑自己，反而有些庆幸她的怀疑，原来自己在她那里还是有些可信度的。
橙果盯着橙花，将毒淬从嘴角灌进喉咙，约莫两个呼吸，橙果一口血吐了出来，起初没有心理准备，稍微吓了一跳，但后来又笑了，她对自己真好啊，找了个痛快的方子。
没了血气的橙果脆弱无比，灼热感很快充满全身，逐渐七窍流血。橙花快步上前，抱住瘫软的橙果，她看着满身是血的橙果，说不出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看着她，仿佛一个弱小的个体，“姐姐。”橙果伸手点了下橙花的泪滴，这一滴泪与血溶在了一起，过程中泛出一些光斑，原来这女人也是会哭的，橙果身体颤了颤，似乎是想笑却无法出声，随后闭上了眼。
橙花抱着橙果温热的躯体，她想起了母亲，那时候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你要好好长大？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去理解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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