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休战
壁虎咳了一声，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把我的赫子当绳索抓住，很快也站直身子，恢复了俯视我的角度。我被拽得趔趄一下，心里更加没底，不知道下一秒他会不会反杀，强撑着双手叉腰与他的视线相交，准备随时打一场加时赛。
“挺有模有样的啊，弗莱迪。”
这句话从壁虎口中传出来的那一刻，我前所未有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表情管理也顿时失控。
——这是精神攻击！
看到我的反应，壁虎笑得更开怀了，嘴角几乎咧到宽阔脸庞的两边。他重拾主动权，向我走过来，玩味地又念了一遍那个名字：“看样子，你不喜欢‘弗莱迪’这个形象？”
“我哪知道弗莱迪是什么形象！又不是我想打扮成这样的！”
我条件反射地为自己辩解，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气势完全垮掉了。壁虎果然也知道这个梗，这对我来说可是世纪大社死。
“别害羞啊，你放狠话时挺有那股欠揍劲的。”
壁虎抬起一只手，却只是在我肩膀上一拍。由于刚刚的交战，他身上鲜血淋漓，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杀意消退了。那只手在我身上落下的不带敌意的重量甚至让我感到些许怀念。
“我告诉过你吧，浅海？你理智的反抗能让我冷静下来。”壁虎顿了两秒，像是在给我回忆的时间。“即便放到现在，那也不是谎言。”
——他在叫我的名字，而不是那两个代号中的任何一个。
壁虎的态度、话语、以及称呼将我的戒备也安抚了下来，我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谨慎地重申了一遍：“你的生存欲望只存在于食欲与施虐欲中，对吧？那就没必要把普通人当靶子，我两项都能满足。我的赫包质量也算上乘了吧？共食我的话变强的效率也更高——就看你能不能打败我了。”
“既然你不像尼可那样沉迷于疼痛，不能乖乖成为我常用的沙包，那我有什么必要听从你的建议呢？”壁虎收回手，两手插到口袋里，饶有兴致地等我反驳。
“十三区强者为尊，这可是你说的。”我暗暗攥紧了拳头，吐字也不由得变得考究清晰。“如果我每一次都能够打败你，那么——我完全有资格将你变作自己的手下，不是吗，大守先生？”
壁虎意外地张大了眼睛，随后失笑：“口气真不小，接下来你要是拿出一张协议书让我签字，我都不会意外了。”
“你提醒我了——‘协议’，就是这个词。我想和你达成协议。”我咬牙向前迈近一步，仰头望向壁虎。“这不是建议，也不是威胁。这是我作为新晋的强者，向你提出的请求。”
壁虎注视我半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嗯”，缓缓说道：“‘请求’这玩意对我来说就是垃圾。不过今天，确实是我输了。如果我不放过那个青桐树小卒，你也不会放过我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子的身体在缓慢起伏，看样子可以恢复过来。不过安全起见，我还是把手伸进口袋里，按下紧急联系人的快捷键，将自己的定位发给了佐藤，让他过来查看一下。如果幸运的话，佐藤说不定能够拉拢这个家伙，从他口中打听出一点青桐树的情报。
壁虎忽然抓住我的胳膊，连带着还握在我手里的手机一并抽了出来，在他夺过手机之前，我只来得及按下主页键，让屏幕回归桌面。
“你干什么！——”
“不是你说的达成协议吗？那总得能互相联系上才行啊。”壁虎从自己的口袋里也拿出手机，举到我的身高够不到的地方。“你现在又不受青桐树掌控，还靠气味和运气找人未免太原始了吧。”
或许是因为我把系统字体改成了中文，壁虎皱起眉头，将屏幕举得远了一点，动作也变慢了。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将两部手机的屏幕一遍遍地对照，好不容易才完成操作，递还手机。
我的通讯录里面长久以来只有佐藤和快餐店以及店长的电话号码，现在多出了一个“大守八云”，壁虎似乎安然接受并顺应了我得知他本名这件事。我看了看时间，估计了一下如果佐藤要来这里的话需要多久，假装不经意地提出：“要我请你一杯咖啡吗，作为你接受协议的感谢？”
“免了，没那个胃口。”
壁虎摆摆手拒绝了我的邀请，迟疑片刻，他又将手掌搁到我头顶，缓慢地摩挲了一下帽子顶。
“你不是个笨蛋或受虐狂也挺好的。”
——这算什么话啊。
因为他疑似曾经觉得我是笨蛋，我不禁有点不爽。不过，在我想出如何接茬前，对案发现场不再眷恋的壁虎就转身离开了建筑工地。我跳上二楼的钢筋，目送他远去，才敢回到男子身边。
就在我落地的瞬间，男子猛地两手撑地爬了起来，他肩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随着他的动作被挤压出稀薄的血水。男子环顾四周，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他血肉模糊的后背中喷薄出一片红雾，我不清楚那是他成不了型的赫子，还是说他的赫子本来就长那副样子，连忙与他拉开距离，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咳咳……弗莱迪。”男子呕出一团血块，用嘶哑的声线低吟。虽然我知道刚被壁虎击溃的他伤不到我，但我还是重拾了警戒。
“弗莱迪，停在那里不要动。我刚刚在你赫子根部埋入了自己的rc细胞，现在我的赫子分支随着你自己的rc细胞被带回了你的赫包里。如果你敢再接近我一步，我就引爆它们。”
——他的赫子是分离型的吗？
我在原地立定，象征性地举起双手，同时思考起对策。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赫包有异状，不过之前真户吴绪也用可以远程引爆的库因克对付过我，不能懈怠。
“这位……先生。你是青桐树的成员，对吧？”我露出笑容，尽管面具可能会把我的表情遮挡到令人曲解的地步。“不知道你了不了解，其实我以前也隶属于青桐树，那时候我的代号是‘蝎子’。现在我脱离青桐树已经将近半年了，我不想与你们起任何争端，我的目的只有控制住与我有恩怨的壁虎。”
男子神色没有松懈，他深吸了一口气，向我确认：“所以，你会放我走吗？”
“当然。”我转了转眼珠，觉得佐藤赶不到了，决定试试看主动询问：“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你有没有透露出什么青桐树的消息给壁虎？我想至少和他情报平等。”
男子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他就只好奇青桐树里新加入的人都包括谁。有那么三个人老是穿着和他一样的白西服，其中一个天天满口壁虎大哥地叫着，应该是他以前的同伙。”
“像壁虎同伙的人……是叫纳基吗？”
——我差点就把他给忘了。
男子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没错，那个哭哭啼啼的家伙。”
“很好……谢谢你。你可以走了。”
男子紧盯着我的动向，跃上楼房，很快也消失在了夜色中。我疲惫地往地上一坐，盘起腿，拨通了佐藤的电话。
佐藤接得很快，手机对面传来风声，他应该在移动，我残念地告诉他：“不用来我这里了，我马上就去找你。”
“那个定位不是求助吗？”佐藤停下来，喘着气问道。
“我碰上了壁虎在共食。”我直说。“他已经离开了，那个受害者也已经逃跑了。”
“又是他。”佐藤哽住了一下。“你感觉怎么样。能应对得了他吗？”
“没关系。我已经不会再害怕他了。”我取下面具，注视着上面的血渍，感受着凉风刮过闷热的脸颊，安心地长吁一口气。“我今后会作为梦魇最强的门面，去排除他带来的灾害。”
“梦魇这个名字你倒是习惯得挺快的。”佐藤轻笑一声。
“因为还挺酷的嘛。虽说中二了点。”
“有机会还是得让你看看弗莱迪的电影……啊，我刚路过你工作的快餐店了，你可以把那儿当地标来找我。”
佐藤说明了地址后，和我道了别。我摸了摸小腿上刚刚有所受损的地方，那片皮肤已经光滑如新，连让我吸吮一口血液来润润嗓子的机会都不给我。
——一会儿和佐藤去喝杯咖啡吧。
这么想着，我动身了。我未曾相信壁虎会在意同伴情谊，但纳基的存在让我有些怀疑，我能够这么顺利地说服壁虎，除了我与日俱增的战力以外，会不会也有我作为部下与他那两个月的共事的功劳。
青桐树和纳基此刻都被他弃之不顾，壁虎仿佛从不在乎谁是青桐树的领导，也不在乎它到底秉持什么理念。他仅仅喜好以施暴与战斗的方式生存，青桐树只是他为达成目的搭的便车而已。无论这世上的人类和食尸鬼关系变得怎样，无论东京有着多少暗地里搅起混乱的幕后黑手，他都没有兴趣。我简直不知道我是否该羡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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