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红色数字塔（五）
钓鱼，讲究耐心，捕鱼人得隐藏自身，把足够诱人的鱼饵放下，给足时间，在岸边等待谨慎鱼儿的上钩。
那么，魏皓的弱点是什么，或者说，他的渴望会是什么。
江流尚且不知，这家伙隐藏得太好了，他不让人逾越安全距离接近他，对外人外物有很强的警戒心。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中，江流也只能勉强知道对方具有强烈的距离意识，以及，他那奇怪又孤僻的性子。
越是这样，越不好接近，看来还得继续深入观察。
江流换了个偏僻的角落，是个死角，自己可以看见角落外的人，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最妙的是这角落距离魏皓有几米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距离，自己正好可以观察魏皓的神情，又不会被对方察觉。
他抬头看上方正在倒计时的显示屏，显示时间：23：54：00。
时间过去了将近五分钟。
他的计划要展开了，江流打算先花半个小时观察魏皓。
几分钟过去了，魏皓一直没有动作，双手插兜，始终在原地保持站立的姿态。这样的观察属实无聊，不仅考验耐心，还考验专注力。平时无所事事的江流，耐心和专注力都欠缺，观察没多久就产生了一丝松懈。
他打了个哈欠，只用余光看他。
此时余光中魏皓的位置发生了改变——他突然动了！
江流立即将散漫的状态收敛，目光紧贴着对方而动，对方没有和别的玩家一样，有激烈的行为反应，只是在较小范围内进行移动，且几次移动都是朝着不同方向。这些方向拼合可形成圆环，能360°环顾四周。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也随着魏皓的动作一道发生了运转。
魏皓所处位置接近空间的中心，放眼望去，四周空旷，无任何障碍物，所以他不可能是在观察什么东西，周围的实物都是人，那他转身观察的对象只有一种可能——周围玩家。
小范围的移动不会有人注意到，除非有人和自己一样也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江流心想：他观察这些玩家做什么，不应该看看有没有机关吗？莫非也和自己一样，在寻找合适的队友？刚才的良久不动也是在观察？
思考同时，散漫的状态收敛，专注力又回到了身上。
受到魏皓的影响，江流决定按兵不动，学着对方观察，或许真能从这些玩家身上能发现什么。
头顶的显示屏显示剩余时间：23：27：13。
下一秒来临前，周围出现了变化，脚下的屏幕忽然闪烁了一下，一道刺眼红光狡猾至极，眨眼功夫飞溜而去，好比一只兔子从脚边逃窜。
大脑下意识做出判断：好像跳出一个数字。
江流怀疑自己视力出现了问题，这种恍惚大抵是光线造成的，它若隐若现，时有时无，给他一种错觉：眼前的不是屏幕，而是故障车辆的指示灯。而他在寂静黑夜中，独自行走在湿漉漉的路面上，上面带着雨后的湿气，他穿着单薄，冷风一吹就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铁锈的味道萦绕鼻尖。
是何处散发出的味道？好奇驱使他向前行进。
“我靠，脚底下的是个什么玩意？”有人发出惊呼。
幻觉消失不见，眼前并非现实世界，江流意识归位，他不是行人，自然也没有什么车辆。
江流发现自己竟然离开了角落，走到屏幕中央，刚蹲下身想一探究竟，就被人呵斥住了：“别往底下看！”
是魏皓，他沉稳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威慑，江流闻言不由自主地停下，偷偷往后撤。
其他玩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刚刚的呼声引来他们的注意，下意识顺着往脚下看去，接着他们就像中了蛊似的往屏幕中央走去。
江流伸手拦住一个，想唤醒他，对方好像陷入自己的世界，露出痴痴傻笑，在他恍惚之际，对方已离开江流的视线范围。
“用这个看。”魏皓不知何时走到江流身边，往他举在空中的手里塞了个东西。
一块石头？
江流举起对光看，是块晶莹剔透、拳头大小的石头，他左右掂量：“这东西怎么用？”
魏皓变戏法似的，从兜里又掏出一块，将它举到身前，闭上左眼，右眼透过石头往脚下看。
江流有样学样，透过石头眯眼看去，果真能看清。和肉眼直视不同，石头将红光分散，削减它带来的影响，这回他没有再受到这光线的影响，产生莫名的幻觉。
“这东西好。你从哪弄来的？”
“刚捡的。”
“哪里捡到的，我怎么没看到？”
“空间生成时捡的。”
“你兜里还有吗？”
“没了。”
“哎，话说，你怎么发现这石头还能拿来看东西？”
魏皓脸上透露出不耐烦，江流的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上，叽叽喳喳的话打乱了他的思绪：“你还看不看，要看就闭上嘴。”
“看的！”话匣子被人为合上。
二人沉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谁都不再出声。透过石头看，空间中的玩家都缩小成一个小点，不约而同地走向中央，聚集在中央的人愈多，那道红光就愈发强烈耀眼。
众人恍若受人调遣，步伐一致地往屏幕中央走，面露喜悦地迎接着什么东西到来，要不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江流险些以为自己在参加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他们停下了步子，屏幕这时候全亮，刺眼的光线一下照得江流险些睁不开眼。
他使劲搓了搓，费劲地睁开，这时屏幕中央出现异样，一团红色的不明物体浮动着。这不明物体拥有旺盛生命力，抖动着变成一个红色棒状物。可以清晰看到，这个棒状物仍在运动，它的两端往外伸展，中间出现裂缝，剥离的过程迅速结束，棒状物分裂成两个等大的棒状物。
大小和原先的一模一样。
不是吧，难道那个假面小丑去而复返了？
很快，江流意识到并不是这样。
新形成的物体仍在分裂，速度比之前的更快，分裂后产生的又再度进行分裂。
分裂。
剥离。
再分裂。
再剥离。
仿佛这是场永无止境的繁衍。
对意识清醒的人而言，这无疑是场视觉上的折磨。分裂的速度已超出人眼所能辨别的范围，内心的好奇却与之不断上涨，驱使本心继续观察下去。眼睛越发疲惫不堪，头脑却转动地越来越快，一种矛盾的撕裂感席卷了江流。
分裂总共进行了六次，最终形成64个新棒状物。江流歇口气，幸好分裂结束了，分裂的速度呈指数增长，他在第五次分裂的时候差点数不过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的休息也只是一瞬。
这些红色的棒状物并不安分，看上去不想让江流歇口气，它们开始舞动“身子”，不停挣脱束缚。屏幕对它们而言构不成威胁，它们直接穿过屏幕来到玩家身旁，形态由棒状变成斑点状。
这些玩家对此一无所知，或者说，此刻他们失去感知外界事物的能力，也失去反抗的能力。脸上的微笑倒是丝毫未减。
在这诡异的氛围里，红色斑点沿着裤管往上爬，爬得快的已经到玩家后背了。
“啊！”有人发出一声惨叫，看样子这滋味并不好受。
外界的呼声，后背的刺痛将被蛊惑的人逐一唤醒，众人终于从幻境中醒来。
“啊，这什么玩意，它对我的背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痛！”
“该死！该死！”
“停下，快点给我停下，真他娘的痛。”
这究竟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
这时候竟还有人放声嘲笑：“哈哈哈，这就是你违抗的代价，你小子刚刚敢抓着我衣领，那样大不敬地朝我吼叫，现在尝到苦头了吧。哈哈哈，真是上天有眼啊。”
江流看着来人满身铜臭的样子，想起他是那个暴发户。
暴发户是五十步笑百步，红色斑点在他嘲笑瘦猴男子时，已悄无声息爬到他的腿侧，此时正在向上进攻。他发出凄厉惨叫：“啊啊啊！”
眼前的惨叫冲击着脆弱耳膜，没有被斑点攻击的玩家拔腿逃跑，他们躲闪着、哀嚎着，却发现那些红斑一直紧跟他们，怎么也驱赶不掉。
角落里的江流魏皓也没能幸免，这红斑像开了追踪，紧紧相逼，速度堪比离弦之箭。他也被红斑袭击了，亲眼看着那红色的斑点从脚下往上爬，喘息间，后背传来刺痛感，这感觉就像有人拿着针在他的后背纹身，还是没打麻药的纹身。
魏皓的状态不比自己好到哪去，他额间冷汗直冒，显然也感受到这要命的刺痛。
疼痛将时间无限拉长。
终于，无形的罪罚停止了，所有玩家都出了一身汗。剩余的红斑如潮水般退散，回到了显示屏中，变回棒状物，变回红色的一团，分散成万道红光，把玩家的脸照得异常狰狞。
邋遢男子梗着脖子冲其他玩家吼道，仿佛刚刚自己没有放声大叫：“什么玩意，敢吓唬我，不就是刺一下嘛。哼，只有你们这帮胆小鬼才会吓得四处乱蹿。”
他说完移动步子，可红斑像钉死在身上似的，跟着他一道移动。
“嘿，老子就不信了，这玩意还能粘着我不成。”他脱下身上破衣，袒露他那脏兮兮的身子。
众人对他毫不知耻的样子表示嫌弃，嫌弃过后发现他后背的红斑还在，他们不信邪，纷纷脱掉自己的外套，结果红斑一动不动地在背后，像是长在后背上似的。
他们抓狂了，有人直接上手抓挠后背，想把这恶心的红斑刮掉。
刮地越用力，红斑就扩散地越快。
江流发现共同点：所有人的背上都出现了红色块状的东西，红色块状物变成了他熟悉的数字，是1！
不用看江流也猜到，自己后背也肯定有，只是这红色的数字1和游戏有什么关联，又为何大费周章的出现在他们背上？
每问出一个问题，江流的心就不断拧紧，系统突然发出提示，江流觉得它显得格外亲切：【玩家已完成身份识别，现在进行脚下区域划分。】
红光乍现，一道道浮现在屏幕上，纵横交错，脚下巨大的显示屏瞬间被分割成6乘6的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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