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2018年，7月7日。

        这天是周末，祁熙早上刚起床，就听见家里的门铃响了起来，她睡眼惺忪地打开门。

        “你这是晚上做贼去啦？放假时间都还一副睡不醒的模样，不知道今天要复查呀！”

        沈琪琪十分不满地盯着她眼下略微乌黑的痕迹，但很快又换了副表情问：“你是车祸后遗症，才没睡好？”

        怕沈琪琪想歪担心，又不能把自己和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人聊天到深夜的事说出来。

        她便找了个借口笑着说道：“我这不是好久没更新漫画了嘛，想着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就浅画了一丢丢。”

        听到对方是因为那个漫画的事，沈琪琪原本严肃的脸也缓和了几分，“你不提我都快忘了，之前还以为你要放弃更新呢。”

        沈琪琪知道，那个漫画是祁熙早期的心血。她可以因为任何事说教她不注重身体，但唯独不会因为那个漫画。

        为了转移话题，沈琪琪又瞬间恢复没心没肺的样子问道：“伯父伯母肯定都醒了吧。”

        “是呀，不过他们知道你今天回来接我去医院，我妈就放心地一大早拉着我爸去广场练操了。所以……”祁熙边说边把手伸向沈琪琪手里拎着的早餐袋。

        沈琪琪看出了她的目的，手一抬躲过了对方的魔爪。“就算他们出去了也不给你。”

        说罢，她毫不留情地把祁熙推进卫生间。“早餐我放餐桌上，伯父伯母他们回来会看见。你现在快点给我收拾好，医院里的医生还等着呢！”

        见方才那段事终于糊弄过去，卫生间里的祁熙深深叹了一口气，“不是真的想骗你呀，只是这事情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离谱的程度。”

        很快，祁熙就洗漱完毕，换上简单宽松的白衬衫和暖黄色的裙裤，搭配轻便的平底小白鞋，长卷发随意披散着，脸上未着任何妆墨。

        看着这副模样的祁熙，沈琪琪神情恍惚了一下。“要不是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变回刚上大学时的样子了。”

        她围着祁熙看了一圈，口中啧啧，道：“平时看你的装扮以为你的品味终于变好了，没想到一朝变回老样子啊，不过还是挺显年轻的。”

        祁熙一时不知对方是在夸她还是骂她，无奈道：“我平时不是还要和外人接触嘛，今天就只是去医院复查一下，当然怎么舒服怎么穿。”

        沈琪琪点头，“也对。”但随即又想起什么，立马改口道：“不行，你还是得化点妆，至少把你这俩黑眼圈遮住。”

        “为什么？”祁熙疑惑。

        “上次你住院的时候，我去你主治医生的问诊室领过单据，然后……”说到这里，她表情兴奋了起来，对着祁熙意味深长地笑道：“我看到她问诊室里还有一个长得超帅的医生，我感觉和你特别配……”

        听到这里，不用再等她说完，祁熙也知道她在想什么。顿感无奈地打断对方的话，赶忙推着她出门，催促道：“快快快，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快去医院，小心路上堵车……”

        在去医院的途中，沈琪琪一路边开车边向祁熙描述那个医生有多好看，和她有多般配。祁熙不想听她叨叨，便提醒了一句“专心开车”就闭上眼睛假寐。

        到了医院的问诊室，里面只有祁熙的主治医生一个人在，沈琪琪只好眼睛不停地往一个没人的桌上瞟，似是想要找到什么信息。

        正在给祁熙开检查单的女医生看到了她的动作，没忍住笑道：“你是想找小李吧，他前天就去山区做医务支援了，最快也要下周回来。”

        见心思被外人道破，沈琪琪难得地面露尴尬，只好朝一脸淡定温和的医生点头示笑。

        “嗨，没多大事儿。你们这些小年轻，我什么没见过。”医生说到这，手里的动作没停，眼睛却笑成了一对月牙。

        很快医生安排好了各项事宜，在即将要去做检查前，祁熙心下一横回过头问道：“医生，请问您能不能再给我检查一下精神方面的问题？”

        此话一出，在场的医生和沈琪琪都愣住了，怕对方误会，她连忙解释：“我可能是因为之前车祸受到了惊吓，最近总睡不太好，有时候看东西都跟做梦一样。”

        “那你持续这样的症状多久了，对生活影响严重吗？”医生听到她的话，立马面露严肃，准备再开几个检查。

        “就……车祸后的这几天都这样。”祁熙面露纠结，叹了一口气又道：“其实，医生，我这个症状之前就有了，出车祸那天，就是我原本想来医院看医生的。”

        万般纠结下，祁熙还是打算说出实情，她也怕万一真的是自己的问题，将自己的臆想愈演愈烈怎么办。

        对面年长的医生露出了然，很是温和地说道：“不用担心，也可能是你生活压力大产生的小问题，再去增加几项激素检查，做个ct检查和脑电图。”

        从问诊室离开后，沈琪琪立马担心地抓住祁熙的胳膊问：“你身体出现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难道真的是这段时间工作太多太赶了？都怪我。”

        “好啦，不是工作的原因，我们又不是天天忙。可能是我最近想太多了吧，待会儿检查完不是就知道了吗？”她面上露出无所谓的乐观笑容，“而且我这不还挺正常的嘛，兴许就是平日想太多了。”

        “这么多年了，你可千万不能再犯以前的毛病。”沈琪琪心情沉重地拉着她，一起往做检查的科室走去，脑子里不住想到八年前。

        ……

        八年前，祁熙报了旅游团去边境地区旅游，因拍照不小心和大部队走散后，就被人贩子给盯上，最后差点被拐到了邻国。

        当时她意识逐渐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竟手脚被捆，躺在一个周围全黑的地方。她想大声呼救，嘴里却被塞了布团，同时还被胶带粗暴地从外封住。

        全身无力的她更加恐慌起来，便拼命挣扎身体想弄出点动静，但都无济于事。精疲力尽后她躺在冷硬潮湿的铁板上，绝望地感受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刺眼的强光照了进来，同时耳边传来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和杂乱的碰撞声。她半眯起眼睛适应了好半晌才看清，原来这个黑暗的空间里，从始至终都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身边不远处，正横七竖八地躺着其他六个女孩，被捆的情况和她一模一样，但眼神里却满是麻木。见次情景，她心下已然确定，自己是被人拐了。

        她心中愤懑、恐惧、厌恶……可就是握起的拳头再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开那触感粗糙的麻绳的束缚。

        突然，那些她听不懂的谈话声越来越近，从敞开的光亮处走进一个满脸凶相的中年人。随后又有两个尖嘴猴腮皮肤黝黑的干瘦男人，同时拖着一个还在不停反抗的女孩走了进来。

        那个中年人的语气似乎是在咒骂，两个干瘦男人面色也很是不好，往那个女孩嘴里强硬塞了几颗迷药再封住，重重地把她摔在地上。然后那群人便不再管她们，气鼓鼓地关上门走了。

        再次回归黑暗，祁熙满脑子都是各种思绪在飞，想着一切可能逃离这里的方法。

        她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一头撞死在这里，也不想遭受后面那些可怕的折磨。但一想到自己的父母，她犹豫了起来。

        正沉浸在莫大的绝望中时，她听到了细微的切割声，声音还是从刚才新带进来的那个女孩方向发出来的。

        瞬间，她的眼里又有了光，希冀地看向记忆中那个女孩被摔的地方，然后试着挪动身体，想靠近她一些。

        才挪动了没多少距离，周围瞬间晃了一下，然后就是行车过程中发动机的声音。她在里面被震得都能感受到路段的颠簸崎岖，看来关她们的地方应该时货车后箱之类地方。

        因为车子的颠簸和噪音，躺在里面的祁熙没几分钟就头晕眼花，胸闷恶心，辨别不了方向。她想试着引起刚才那个女孩的注意，但车子行驶的声音远远盖过了她弄出的那微不可察的动静。

        很久以后，车子停了下来，她听见了熟悉的母语，似乎这车子正在经过什么关卡被盘查。她顿时大喜过望，想摸索到最外壁，大力撞击车箱发出求救。

        可现实是，她此刻半点力气也无，更别说撞车箱发出引人的声响了。

        难道就这样束手就擒认命了吗？她不想！一旦出境，她回家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就在她盘算着到时候该怎么结束自己的生命时，一声巨响发出，那是□□碰撞铁皮车箱的声音。对方似觉还不够，又狠狠地踹了一脚。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瞬间，车箱外面突然迸发了打斗声。很快，黑暗再次被光明照亮，这次进来的不再是穷凶极恶的人贩子，而是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

        看到他们一进来便立刻开始给女孩们松绑输氧，祁熙终于松下紧绷的神经，控制不住地昏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就是出现在医院，身边围着满脸焦急的父母和朋友。

        对于这次被成功解救的跨国犯罪案例，警方的解释是提前接到匿名人的报案，再就是过海关时，因为里面的人发出的信号，才精准锁定目标，迅速解救被拐女孩和逮捕犯罪嫌疑人。

        但还有一个谜团至今让所有人困惑不解。警察当时进车箱时，只发现了包括她在内的七个女孩，可人贩子却在录口供时承认这次一共拐了八个女孩。

        事后警方也询问过她们这些当事人，多数当时意识还算清醒的女孩，回答的也是车子在跑路前，确实关了八个人。

        但让她们大致描述那个突然消失的女孩的样貌特征时，大家却又半点描述不出来，包括祁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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