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深陷噩梦

剑刃与崖壁碰撞拉扯的哀鸣，轰响灌入耳中的冷冽风声，空气中不断飘散的浓郁血、腥味，楚寻音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昏暗的崖洞里，四周的光线极弱。

        楚寻音猛吸了一口气：真没想到自己还有活着睁开眼的一天。

        她动弹了一下身子，感受到从左臂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楚寻音心知，自己这条胳膊只怕是折了。

        其实不止胳膊，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很疼，只想就这么天荒地老地躺下去，动也不想动，可想到带着自己一起跳下来的孟栖亭，楚寻音忍着疼痛挣扎着爬了起来。

        她小心地摸索前进，约摸走了三五米时，脚尖踢到了什么，楚寻音蹲下身子用手摸了上去。

        从腰腹摸到心口，又摸上脸颊，她忽视了手下凹凸不平的手感，只注意到地上这是个温热的，有心跳，有呼吸的活人，尽管他的呼吸有些微弱，可是他还活着，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就只有和她一起掉下来的孟栖亭了。

        楚寻音高高悬起的心落了下去，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心脏处的紧绷感消失，她这才发现自己之前一直无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或许是这一场勉强称得上一句同生共死的意外危机，楚寻音之前从来没发现过，在众人眼中凶残狠厉的孟栖亭居然还有能让她感到如此安心的时候。

        四周什么也看不见，安静的崖洞里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好歹两个人都还活着，楚寻音松了一口气，干脆就这么躺在了孟栖亭的身边。

        崖洞中的空气带着湿润与清冷，浑身都疼痛与疲惫让楚寻音支撑不住再次陷入了昏睡，黑暗中她的手紧紧地抓住身边人的衣角。

        楚寻音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崖洞里已经有了亮光，她这才反应过来上次她醒来之时约摸是在半夜时分，周围才会那么昏暗。

        她松开手中紧攥着的衣袖，爬起身看向仍旧躺在自己身边的人，胸口尚有起伏，很好，还活着。

        楚寻音的视线逐渐向上，随后脸上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孟栖亭之前脸上一直戴着的面具此时不知何时掉到了哪儿去，光亮之中楚寻音清楚的看见他常年在面具覆盖下的那半张脸上布满了凌乱破碎的划痕，一道又一道，就像是精美的瓷器上出现了万千裂痕。

        楚寻音想到自己昨日手下摸到过的凹凸不平的肌肤，原来竟是孟栖亭面具下的半张脸。

        更远的，她想到当初在乱葬岗上发现张庭尸体的时候，那时她就曾注意到孟栖亭盯着张庭被碎石砸了个面目全非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看见孟栖亭面具下的真容时，楚寻音一直以为他可能是因为什么意外导致容貌有损，可能脸上留下了那么一道或是两道伤疤。

        可真正见到了才发现，他那半张脸上纵横交错至少有十余道伤痕，若非孟栖亭平日戴了面具遮掩，只怕他还会再多一个“面若恶鬼”的名声。

        看着眼前眉头紧锁，陌生又熟悉的面容，楚寻音心中思绪万千，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难过与怜惜。

        孟栖亭脸上的伤明显是人为造成的，看起来像是被人拿着匕首，一刀，又一刀划下的，他那时候在想什么呢，会挣扎吗？会疼吗？肯定是会的吧，她只被人在手臂上划了一剑到现在都觉得疼得不行，孟栖亭却被人在脸上划了那么多刀。

        楚寻音想到他曾经多年流落在宫外，难道是在那个时候遭遇了什么？明明该是养尊处优，荣宠加身的金贵人物，却这般命途多舛。

        孟栖亭又陷入了那场令他痛恨的噩梦，那个他称之为母妃的人，不论年幼的他如何哭喊告饶求她放过自己，她都置若罔闻，只是让人压着他的手脚，拿着刀在他脸上刻下一刀又一刀，鲜血模糊了他的脸。

        她穿着最华丽的宫装，仇恨扭曲了她本来姣好的面容，她一边刻，一边咒骂，骂他父皇无情，骂他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骂他为什么还不去死。

        直到他声音嘶哑昏死过去，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被扔在了深山老林之中。

        孟栖亭无比厌恶曾经懦弱可欺的自己，他想冲上去打散眼前的梦境，可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于是他只能恶语抗拒：“滚开，都滚开！”

        “殿下，殿下你醒醒。”楚寻音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孟栖亭的不对，她轻轻拍打他的肩膀想要唤醒他。

        可孟栖亭深陷在噩梦之中无法自拔，他听不见楚寻音的呼唤，只能在无尽的梦境中不断下坠。

        楚寻音眼见着他的额上渗出密密的细汗，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

        孟栖亭胸口不断起伏，整个人越来越僵硬，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她看出孟栖亭想要拼命挣扎却不得愿的无力，也看出他深藏在背后那一丝不宜被人察觉的脆弱。

        “孟栖亭，孟栖亭你快点醒过来！”楚寻音使劲摇晃孟栖亭的肩膀，想要帮他脱离噩梦，她心想要是这样他还不醒，自己就只能捏着他的鼻子把他憋醒了。

        “咳、咳咳——”孟栖亭没给楚寻音机会用她的损招，他猛地睁开了眼，嗓间不断轻咳。

        “孟、殿下您可算是醒了。”楚寻音凑到孟栖亭面前，关切地问：“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孟栖亭的眼前一片漆黑，他似乎已经从噩梦中醒来，又似乎没有。

        “殿下？”楚寻音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想要吸引他的注意，这人怎么回事，才醒过来就开始走神。

        孟栖亭凭感觉一把抓住了楚寻音的手，低哑着声音问她：“现在是黑夜吗？”

        怎么会是黑夜呢，楚寻音左右看了看，虽说光线不比外面亮堂，可四周环境也算清晰可见，再怎么不会错认成黑夜呀。

        她仔细盯着孟栖亭的双眼，发现他的眼神始终没有聚焦，如今的情形，楚寻音不得不猜测，他这是失明了。

        “殿下。”楚寻音的声音有些犹豫，却并没有隐瞒他，“现在，是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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