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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风揉雨练雪羞比


他忙以袖子掩住我的头,那船家也加快了频率,赶着往回划。

        “这天烈日得久了,忽下场雷雨也是正常。”那船家安慰着我们。

        可这硕大的雨滴打落下来,岂是那样容易便可以当作安然无恙的?纵然江染替我挡着,可我们仍旧很快就湿透了。

        雨水顺着头发滴在我脸上,我连眼睛都难以睁开。好在那船家卯足了气力,我们很快地就靠了岸。船刚一停稳,我与江染便如落汤鸡般慌忙逃窜,全然没了上船时那正经的姿态。

        他牵着我,我们在雨水中狂奔,溅起了一滴滴和着沙石的水珠。

        奔至湖边一亭子下,我们才得片刻喘息。我累的不行,扶着柱子直喘气,他还有力气笑话我,“才跑这么两下就不行了?”

        我抬起手便将水洒在他脸上,他悻悻地抹了把脸。

        亭内避雨的人越来越多,我们站得愈发靠近,几乎就要贴上了。没想到就这样也还有人继续向里挤,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在江染拉住了我。

        他这一拉不要紧,问题是这一拉了就不再放手,扶着我的肩膀,将我牢牢护在怀中。

        “你干嘛呀”

        他带着笑腔答道:“免得你再站不稳。”

        我有些气恼地回过头去。

        “放心,这里人多,没人注意到咱们。”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我才想到,这湖边没什么避雨的地方,该不会撞见我娘她们吧?

        好在她们迟迟未曾出现,雨已渐渐小了。我长舒了一口气。

        亭子里的人都随着雨势变小渐渐走了,我回过头去看着江染,道:“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他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回家换件衣服吧,免得染了风寒。”

        他说的在理,此刻我们衣服湿着,太阳也还未出来。

        可我与娘早上包了辆马车出门,此时大雨过后,肯定有很多人赶着回家,怕是就如艳阳高照时难以找到船一般,我也再难找到一辆马车。

        江染像是知道了我心中所想,便道:“我骑了一匹马来,若不嫌弃,我载你回去?”

        “嗯可我不会骑马。”

        “有我啊。”

        我从没骑过马,只听说过别人骑马摔断腿的事,一时间心里头犯嘀咕。

        他看着我犹豫不决的样子,浅笑道,“怎么了?怕吗。”

        “我、我才不怕呢!”这话说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连我自己都不信。

        他瞧见我的模样,笑了笑,道:“你放心吧,有我护着你。”

        那天,我们共同执着缰绳,绕着城郊小道驰骋,一路上风吹着我的脸颊,偶尔还有些许小雨点打在身上。我们穿过杂草,穿过树丛,穿过无人的小巷,我在他身前,他的呼吸声从我的耳畔经过,拥我入怀。

        进了城,他将我扶下马,“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我有些不舍,但我未曾明言,也嘱咐他好生回去,一路小心。

        草堂里,我一进门便被我娘好一阵“察看”。

        她着急地将我转了个遍,才道:“谢天谢地!我差点就要去你那竹屋找你了。”

        我亦惊奇不已,问她:“你竟然这样快就回来了?”

        “南湖游船的人太多,我们姐妹坐不上船,便相约一同去城外一个茶楼喝茶。我们坐上马车往那处赶,怎料不一会儿这雨便下了起来,你几个姨赶着回家关窗门、收衣裙,便取消了这行程,直接坐马车回到了家。

        “你都没想到我。”我嘟着嘴委屈道。

        我娘笑着拍了拍我的额头,“都不知道你跑到哪儿去野了,还怎么考虑到你?总之平安回来就好。”我娘笑着打发我去换身干净衣服,便又自顾自地忙活药堂的事情了。

        吃完晚饭后,我慢悠悠地走回了竹屋,脚步轻快。我平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不知不觉地就扬起了嘴角,仿佛做梦一般。

        以后的几个月里,江染来的越发勤快,他有时带着我出去漫步僻静之地,有时与我共逛街头闹市,有时候他便干脆与我同在竹屋,陪我读书择药。

        外面的树叶子由绿转黄,慢慢枯落,而竹林依旧是青绿一片。

        冬月开始前的最后一天,他邀我去他的住处。

        “你是说你的王府?”

        他点点头。

        我有些犹豫,我们共同生活的这些日子里,我几乎都要忘了他的身份。

        “你放心,我府上人少,都是知心的老人,没那些规矩,你去就只管拿那里当自己家就好。”

        我仍是踌躇。

        “反正迟早你是要住里边儿的,早晚都得去看看。”他这话带有几分调侃的意味,惹得我好不自在,便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站起来,伸出手,道:“来吧,小药仙。”

        这称呼羞得我脸“刷”地一下便红了,抬起头来又瞪了他一眼。

        我随着他来到了他的家,那王府黄墙青瓦,气势恢宏,可其大门却无人看守,有几分寂寥萧条。看来果真如他所言,他是个落魄的王爷。

        大门的匾额上,用金漆镌刻着三个字——“毅王府”。

        “毅王?”

        “那是我父亲的封号。“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我没有继续下去这个话题,随着他进了王府。刚一踏进我便被一棵巨大的树吸引了目光,那树枝干粗大,看起来像是长了很多年的,不过此时树干光秃秃的,难以分辨其种类。

        江染领着我向前走,一路上都不曾遇到几个人,只有些默默清扫的下人。王府着实很大,我随着他弯弯绕绕,也分不清前路。

        他将我带到一个小厅前,让我坐下,甚至还亲自给我沏了壶茶。我有些受宠若惊,“你还会做这个?”

        “我不是跟你说我家做茶叶生意嘛,其实是我母妃喜爱喝茶,我跟着她学了些皮毛。”他话虽说的谦逊,然而他脸上却露出了颇为自得、洋溢着幸福的笑。

        我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果真不是凡品。

        “你若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泡。”

        他最近总爱说这种“以后、以后”的话,我听着心头一暖,可一听过了便又惶恐不安。

        正当我思绪万千时,一个女子端了盘点心走上来,朝江染行了一礼,“王爷,我来端些点心。”

        看她的行为似乎像是王府中的侍女,可她衣料精致,仪态端庄,细看起来并不像是寻常下人。

        江染点了点头,接着示意她将那点心放在我的桌上。

        我连忙推辞,他笑着介绍,“这是我府上的内务主管,泽兰。”

        泽兰轻笑了一声,“不过是个侍女罢了,王爷抬举了。”

        她的那声笑竟带着些讽刺的意味,我有些诧异。

        “这是楼姑娘。”

        我连忙朝她笑笑。

        泽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知道?我转头看向了江染,却见他表情有些奇怪,好像是在苦笑。

        “丘黎去哪儿了?”

        “他今早便离开了,王爷不是知道吗?“她说着瞟了我一眼。

        “还没回?”说完他自己沉默半晌,又道,“算了,不管他了。”

        “王爷今晚可需要准备什么?”

        “你随意做几个菜吧。”

        泽兰点头称是,随即便行礼告退。

        她一走,我便迫不及待地问到江染,“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江染摇了摇头,没看我的眼睛,“他们在王府待久了,难得有人来,有些不习惯而已,不用在意。”

        他虽这样说,可我总觉得泽兰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异样,甚至有些敌意。

        晚上,他带我到了饭厅,檀木圆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十好几个菜。我惊讶地望向江染,“你不是说随便做几个菜吗?这样我们怎么可能吃的完。”

        他把我按在座位上,道:“这好歹是你来这儿吃的第一顿,我怎好意思真就只给你弄几个菜?”他说着还把碗筷递给我。

        好在这厅里就只有我与他两人,虽然环境太过庄重,却吃得还算自在。

        他不停给我夹菜,眼中满含笑意,我看他笑得灿烂,脸颊一红,“等会儿吃完饭我还要回去的。”

        “放心,我又不想对你干些什么。”他语气轻松,“再说,我府上多余的宅子还是有的,你要将就一晚也不是不可以。”

        他想到哪里去了?!

        “我我是要回去将剩下的草药处理好!”我急得站了起来。

        江染看我气恼的样子掩面忍住笑,我只得气得原地跺脚,可就在此时,泽兰又出现了。

        她对着江染行礼道:“王爷,丘黎回来了,说是想见见您。”

        “现在?”

        泽兰顿了半刻,点了点头,“不错。”

        江染面露难色,我以为他是有什么急事,便劝道:“快去吧。”

        他对着我道:“等我。”

        我笑着点了点头。

        他离开时,泽兰瞟了我一眼,便跟着他出去了。

        我想不通我第一天到王府怎么就得罪了她,她总是那种眼神瞪着我。

        我碗里的白米饭已经见了底,可一个人面对满桌珍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干脆就捏着筷子干瞪着。

        不多时,泽兰一个人回来了。

        “王爷与丘大人商量些事务,恐有些耗时,便嘱咐我将姑娘带去休息。”

        不待我开口,她便说明了来意。而我看着眼前的空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见我没有反应,又道:“姑娘放心,王爷是害怕姑娘晚了一个人回去有危险,所以才为姑娘专门安排了客房。”

        这话颇有几分道理,况且江染也确实提到过。她这样直愣愣地盯着我,叫我十分紧张难耐,便只得站起了身,“好吧。”

        泽兰微微一笑,“姑娘随我来。”她取了一个灯笼,在前头领着路。

        我跟着她在王府里转了三两个弯,路便渐渐黑了,只有灯笼照亮着的地方能隐约看见。

        我正有些不安,她又道:“姑娘莫怕,王府里人手少,很多路到了夜晚便未曾点石灯笼,大家几乎都靠着烛台和手提的灯笼照亮路。”

        于是我又跟着她走了一段路,约莫半刻时间,她在一座小院子前停了下来。

        小院中黑暗一片,我跟着她跨进院门,踩过几片枯叶,“咔嚓咔嚓”的破碎声将我吓了一跳。

        她笑了下,“最近梧桐叶子掉的太急,下人们还来不及清理,姑娘莫怪。”

        她说着推开了侧对院门的一扇屋门,自己走了进去。

        我在那门外踌躇了片刻,她便点亮了烛台,屋子一下变亮堂起来。我走了进去,只见她已经将火柴抖灭,对我屈膝行了个礼,“姑娘好好休息。”

        她说罢便提着灯笼离开了。

        我还未来得及仔细打量这屋子,她就将门关上了。

        我无奈拿着烛台,向着屋子深处走去。尚未踏出两步,我便猛然听见了一个落锁的声音,我心中大惊,立马冲向屋门,可那门哪里还拉的开?

        “泽兰!你做什么?”我拍了拍门,但却没有回应。

        我看到那灯笼的光亮渐行渐远,渐渐心凉。她一定是故意的,可我不懂,她为何要这样做?

        我在门畔静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又端起了烛台。

        此刻我只能期待江染尽快发现我了。话虽如此,我却也不能就在那儿干坐着,便举起那抹火光扫了扫周围。

        这间房中挂着许多字画,大大小小,长长短短,几乎挂满了墙壁。再往深走,还有一张檀木制的书桌,桌上文房四宝俱全,只是我走近一看,那桌面上布满薄薄的一层灰尘。这里似乎有段时日没有人来过了。

        桌子的背后是一个屏风,屏风后有一张矮榻,刚好够睡下一个人。此外便还有些柜子,柜上摆了书和瓷器。

        这里看来不像是卧房,倒像是间书房。想来这卧房应该是院子里其他的房间。我寻了个椅子,拍了拍上边的灰尘,将烛台放在身侧的小桌上,缓缓坐下。

        正巧的是,我对面挂着一幅画卷,画卷上似乎是个女人,我一坐下便看到了她,更隐隐感觉她也在看我,我端起烛台,凑近细看。

        只见那画上的女子素手执剑,横眉冷厉,站在一棵嘉庆子下舞着剑。雪色的花瓣随着她的剑飞舞盘旋,阳光正暖,微风轻拂,仿佛整幅画都活了过来。

        这棵树周围的房屋我似乎见过我轻抚着那棵嘉庆子,紧皱着眉头,它身后房屋的形状与我刚踏进王府时见到的那棵枯树后的房屋缓缓重合。

        画的旁边,用行楷题了一句诗——“素手执剑横眉立,却提嘴角醉人心”。那诗下还印了两个红字,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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