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章也许，这是个安静的蝙蝠

太阳偏到了西方，天色在慢慢变得暗沉，紫眼睛酒馆如期开业了。

        在鱼龙混杂的红灯区，这个女巫开办的小酒馆是一所难得的清静之地，没有收保护费的混混骚扰，也没有寻找生意的失足少女。总的来说，虽然大部分顾客看着不像好人，但实际上却十分本分——起码在酒馆里是这样的。

        “哦，我还挺怀念那个红发美人的。”一个粗犷的大胡子一边喝酒一边唏嘘，“她就这样走了，放弃了这个可怜的小酒馆。”

        “嘿，虽然红发美人走了，但是现在这个也是个小美人呐。”旁边的兄弟安慰他，“虽然像个小孩……小维克特！来杯月亮啤酒！”

        萨瑟萝斯顺手操控着旁边的酒瓶飞了过去，给他倒了一满杯，“再加六枚小铜币，别忘了结账。”

        “哦，就是稍微精明了一点。”他有些抱怨。

        “说起来，我们现在还要叫她‘小维克特’吗？”旁边一个人喝的醉醺醺的，挠着脑袋，“现在只有一个维克特了啊。”

        “哦哦！那以后就叫维克特吧！”

        “啊呀，我印象里‘维克特’还是那个红发美人呐。”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她也不会回来啦。”

        在客人们的吵吵嚷嚷中，新任紫眼睛酒馆的主人确立了下来，“维克特”的名号也完成了更迭，时年十岁的萨瑟萝斯依照游戏里的剧情继承了酒馆——虽然迟了四年。

        这会儿她看上去已经有少女的模样了，不过距离游戏立绘那样的形象还有点距离。不同于薇尔德的丰满和开朗，她还是个孩子样，气质冷飕飕的，连老杰克都说她不太适合开这种热闹的酒馆，以至于她都想转行了。

        奇怪，游戏里的萨瑟萝斯不也是孤僻的家伙吗？她是怎么干下去的？

        在一片喝酒的吵闹声中，门口的风铃响了，这意味着新客人的到来——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美好的夜晚总是有许多买醉者，但不知道为什么，酒馆里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所有人似乎都被那阵风铃声吸引了，以至于萨瑟萝斯都诧异地抬起头来

        ——这委实是个不太搭配的场景，一个穿着昂贵礼服、扎着整齐头发的青年出现在了简陋还有点脏的小酒馆里。他似乎习惯这样引人注目了，丝毫没有受到如此多视线的影响，自然地坐在吧台上。一旁独自饮酒的老杰克默默缩了缩脖子，悄悄溜了下去——这样一来整个吧台就只有青年一个人了。

        “你今天来的不太凑巧，布拉德艾。”萨瑟萝斯见到这么多人对他噤若寒蝉，有些忧心今天的生意——要知道这些家伙如果多说说话可是会点很多酒的。

        枚瑟波没有理会萨瑟萝斯的抱怨，他拿起旁边的酒单，用手帕擦了擦，然后指了指其中一个，“心跳游戏，是新品吗？”

        “你要来一杯吗？”她来兴致了，“这是我的第一个作品，里面放了些毒——只有一点点——会让人觉得很刺激。不过至今为止没人敢喝。”

        “来一杯吧，它看着比较贵。”枚瑟波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打了个响指，手上出现了一枚闪闪发亮的金币——随后把它推到了吧台上：

        “对你生意的补偿。”

        萨瑟萝斯看了眼这枚闪亮的硬币，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身体却很诚实，下一秒她便抬头大声说着，“各位客人，今天我们酒馆会早点休息，大家喝完了就可以回去了。”

        一个女巫，即使是个儿童，在座的客人也不敢招惹，更别提事主还是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家伙。混红灯区的都是有眼色的人，不到半个小时，所有客人便陆陆续续地走光了。

        一枚金币换一个清净的酒馆，真是划算的买卖。

        因为身高的缘故，萨瑟萝斯调酒的时候习惯性地悬浮在空中。她把自己的作品放在枚瑟波桌前，无意间瞥了瞥他——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身上分布着充满故事感的光影，和头发同色的睫毛温顺地垂下来，看上去十分无害。老实说这真的是个美人，不愧是乙女游戏的男主角。

        “你的心跳是不是变快了？”他微微侧过头，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不怪枚瑟波感到诧异，毕竟萨瑟萝斯表面上看还是个孩子，他也许认可一个孩子有感知美的能力，但对于孩子是否有感知异性美的能力还是抱着存疑的态度。

        “这是激动，因为你是我的第一个‘客人’。”她指了指桌子上的“心跳游戏”，不假思索地撒谎。

        早在几年前，萨瑟萝斯就偶尔会代替薇尔德给他治疗，毕竟这种简单的、缺乏变化的咒术并不难解除，充其量是耗费力气以及可能会出现变异。以往他都是在深夜前来紫眼睛酒馆，这样既不会打扰到酒馆的营业，也不至于用金币换清净，但是如今的情况，恐怕是出现什么变故了。

        “我最近很烦躁。”他托着脸，看起来随意了一点，“以往每周一次的治疗过后，我就会有好几天安生的日子，可是现在不这样了……距离上一次治疗过去多久了？”

        “两天。”

        “是嘛，才两天。”他的眼睛闪了闪，让萨瑟萝斯忽然有种他的眼睛变成红色的错觉，但回过神来，还是那个温和的蜜色。

        “这种情况，妈妈好像说过。大概要进行下一阶段的治疗了。”她操纵着治疗手册飞过来——薇尔德为了摆脱治疗的责任以便尽早离开酒馆去浪是真的费了很大功夫，她以一个诅咒女巫的职业操守，几乎罗列了全部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还预测了接下来的诅咒变异走向。

        “方便问一下，你的‘烦躁’指的是哪种情绪？”萨瑟萝斯翻阅着手册，有点紧张，“是单纯的不想处理公务，还是想摔东西发泄，或者……”

        “我想杀人。”

        “……”

        这情况挺严重的啊。

        “……随便什么人都想杀吗？无差别的那种？”

        “差不多吧，但是……”他低着头，连萨瑟萝斯都快看不到他的表情了，“最近经常回忆起以前，所以对于一些爱笑的小家伙会格外的讨厌。”

        啊，这种情况……其实和游戏里的状态差不多了吧？萨瑟萝斯有点麻爪子地翻着这本快被翻烂的手册——其实里边的内容她差不多都背下来了，但如今的情况还是让人发愁。薇尔德也有预测不到的地方，治疗方案不可能尽善尽美，只恨她当初走的太急，哪怕是等萨瑟萝斯看完全部的手册内容……当初她看完就觉出不对劲了，因为里面的“突发情况”没有包含游戏里说的那种。

        啊啊，要是薇尔德在就好了。她急的冒冷汗。

        老实说她和枚瑟波并不熟——虽然当初是她把这只吸血鬼领回来的。治疗一般是薇尔德负责，哪怕是由她来操作，也很少有什么交流，“女巫之血”没体现出什么额外的功效，除非治疗的必要，枚瑟波根本不会来酒馆……反正他现在要是发疯，一个十岁的幼崽女巫根本阻拦不了。

        “那个……这个情况挺特殊的。”她斟酌着词句，“要不你派人去北部森林找找？妈妈说她去那里旅游了。实在不行我看着办，好歹我也是女巫……”

        最后一句纯属是安慰，即便是女巫，也是有类别的。萨瑟萝斯根本没有诅咒的才能。

        “北部森林吗……那里是人魔大战的遗迹，还挺危险的。”枚瑟波按着太阳穴，“好吧，我让族人去找找，你这边……”他停下话，打量了一下萨瑟萝斯，然后不出所料地用不抱希望的语气说，“你可以加油试试看。”

        ……行嘛，果然小孩子没有可信度。

        枚瑟波的自制力有些超乎意料，虽然他嘴上说想杀人，但外表上却看不出来，还是他刚来酒馆时的样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喝着酒——和游戏里的形象颇有些出入，让萨瑟萝斯感到五味杂陈。

        游戏里的枚瑟波从一出场就是疯子，后续和玛利亚的互动也是时常表情崩坏，情绪极其不稳定，被玩家们称为游戏的“病娇担当”——还有挺多人好这一口的。

        基于游戏的认知，萨瑟萝斯对他的情绪管理能力一直存疑，日常担心他会不会哪一天就发疯。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是个非常的有礼貌的人，除了当初的第一次见面，其他时候都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其实仔细想想，游戏里的魔王顶多也就给他治疗了一次，而作为一个需要长期治疗才能解除的诅咒，治疗一次和一次也没治疗几乎没差别，他能忍十多年没彻底疯掉已经算是很不错的自制力了——没记错的话，在遇到玛利亚之前他姑且还能一个人去灯会上散散心。

        这样想的话，应该不用担心他突然发疯的问题了吧……

        “我去书房看看，也许妈妈留了联系方式。”萨瑟萝斯对他这样说，白色的吸血鬼默默点头——这次他还算真诚地抱了点希望，说，“麻烦你了。”

        于是小小的酒馆就只剩下一个枚瑟波了。他也许是因为烦躁的缘故，脱下了繁复而厚重的外套，只留下剪裁得体的衬衣，配合昏暗的灯光和酒杯，倒是有种“下班后小憩”的感觉。

        ——他原来就是这样安静的人啊。

        萨瑟萝斯突然这样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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