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丰满的人格
“您能接受这种激进的治疗真是让我感到意外。”萨瑟萝斯坐在枚瑟波的对面，实实在在地感到惊讶——看来她也对自己方案的危险性有自知之明。
“不用说废话了，讲一讲疗程吧，我应该对这些东西有了解的权利……还有”他皱着眉头，“你现在讲话有点奇怪。”
“……奇怪？”
“恭敬的让人有点恶心。”
“？？？”
“抱歉，听起来是不是太直白了？”他按了按眉头，“像之前那样就可以，我不习惯你这样说话。”
哦豁，之前那样——委实是自己还不清楚布拉德艾的庞大家业。与之相比自己就是土鳖。
“好吧，布拉德艾……”她忍住没加“殿下”这个单词，“治疗大概需要五六年，不过你放心，如果顺利的话，痛苦是会逐渐降低的——不过您、你可能会变得虚弱，毕竟是被下了毒嘛。”
枚瑟波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不过，我还是有疑惑……”萨瑟萝斯没有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你现在真的有那么痛苦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的确看上去很温……和……”
话音戛然而止。
眼前这个人的气场顿时变了，她突然有种外面电闪雷鸣的错觉——枚瑟波不再是埋头公务的温和亲王，而是正在狩猎的野兽，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脖子，让萨瑟萝斯有种下一秒就会被吸干的错觉。
“……抱歉。”她出于求生的本能，干巴巴地这么说。
“不，我没有别的意思。”枚瑟波低下头，下一瞬间，抬起头又恢复了原样，还笑了一下，好像刚刚都是幻觉似的，“这种状态的确让我很困扰，希望没有吓到你。”
“……我说，保持刚才那样的话会让你心情好一点吗？”萨瑟萝斯盯着他的笑脸，闷头说了这么一句。
“嗯？可能是这样吧，但是如你所见——这可不是能见人的表情。”枚瑟波摊了摊手。
“那我提一个建议吧，适当顺应内心发泄一下会让你好的更快——瑞德小姐应该和你提过吧？她不应该不知道这种常识……”
“是的，她提过。”枚瑟波打断她的话，“但那样做是不可能的，我不能在下属和仆人面前这样失态，来自下位者的关心让人不舒服。”
话虽如此，但像劳约特那样的仆从其实也隐隐察觉到你的状态了啊……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这样好了，你在我面前可以不用强撑着架子——我是说，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嘛，咱们也算是……朋友？嗯，反正不是上下级关系是吧？”萨瑟萝斯对这话感到相当羞耻，但为了让病人听话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出来了。
“朋友啊……”枚瑟波打量着萨瑟萝斯的小身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心情很好的样子，露出了堪称真诚的笑容，“你可真是好人啊，当初在红灯区也是。”
“你还记得呀。”萨瑟萝斯有点尴尬。
“嗯，当时你比现在还小，但是和魔王做了交易。”他比了比个子，“还帮我找到了维克特夫人。你们都是很善良的女巫。”
“哎？我还以为我应该算是称职的黑暗生物……”
“噗、哈哈哈哈哈……”枚瑟波突然肆意地笑了起来，让萨瑟萝斯都蒙圈了。她从来没见过这家伙这样真情实感地笑过，以至于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出于医生的职业操守都想立刻站起来给他看一看。
“怎么了？哪里有问题吗？”
“不，没什么，你有点太可爱了。”他一边笑一边解释。
可爱？这种好像形容小朋友一样的语气？萨瑟萝斯虽然对自己的外部形象有自觉，但总是被这样对待还是会感到心情不好，不过——看到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份上，这回就算了吧。
“我是可靠的女巫，不要老是拿我的外表说事情啊。”她叹了口气，看着枚瑟波终于从大笑模式调回了正常状态，无奈地耸耸肩，“总之，要记得我的嘱托哦，没人的时候或者和我在一块的时候，不用刻意端着架子。”她站起来，拉开房间门，思考了一会儿，转头说：“回见，枚瑟波。”
他愣了愣，并没有反驳这个称呼，点点头。
“嗯，回见，萨瑟萝斯小姐。”
和病人沟通的还算愉快，萨瑟萝斯的心情也挺好。她关上那扇大门，看到萨恩蹲在门口，用手托着脸，表情有些奇怪地荡漾，于是感到莫名其妙：
“嘿，瑞德小姐？”
“嗯、嗯？”她回过神来。
“我们应该走了，谢谢你还在门口等我。”
“啊，是的，我在等你。”她感到心虚，实际上——她只是还没从“感谢”回过神来罢了。
“我和枚瑟波沟通好了，接下来就要去做合适的毒药，顺利地话他五六年就能就能康复了。”
“枚瑟波？”萨恩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不用在意那种细节——还是说也要我叫你萨恩小姐？”萨瑟萝斯机智地淡化矛盾，把改变称呼这种事情说的仿佛无关紧要。
“我是无所谓啦……”她嘟囔着。自从萨恩否决了萨瑟萝斯的提案以后，她似乎就处于一种别扭的状态——任何人面对这种事都会感到尴尬。
“好了，打起精神来，我们要赶工了。”萨瑟萝斯兴致高昂，严格来说这还是她第一次接到别人的订单，第一次给别人定制毒药——这让她很兴奋。
毒药的制作正式步入正轨。曾经她在酒馆里的时候就练习过“定向效果毒药的制作”，相较于纯粹地依靠灵感，这种定向命题更加的有难度，也更让人沉迷于其中。很快那个看起来很贵的客房就被萨瑟萝斯改造成了经典的“女巫小屋”——床被挪到了角落里，正中央是各种型号的坩埚，书架上摆放着被翻烂的资料和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毛茸茸的地毯被意外灼烧了很多次，变成了又滑稽又渗人的外观……品味上的大相径庭让血族们对这个“乞丐”房间都感到不适应，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对阳光的厌恶——这里的光线刚刚好，或者说，没有光线刚刚好。
黑不溜秋的环境是萨恩的审美唯一能接受的地方了，她顶着族人们同情的目光，不知道多少次踏足这个没品位的房间。那个小女巫好像又长大了一点，和之前一样，专心地站在中央盯着坩埚，苍青色的火焰把她照的更加苍白和吓人。萨恩小心翼翼地来到书架旁边，把新的材料放上去，又熟门熟路地把失败品拿走处理掉——这听起来是仆人的工作，但由于毒药的特性，作为医生的萨恩好歹懂得一些药品常识，所以不会轻易把自己误伤。
“萨恩，我们成功了。”许久没说话的萨瑟萝斯突兀地开口。
“哦哦，成功了……咦？成功了？！”
“是的，可爱的小老鼠反应良好，用蝙蝠来做实验也证明了没问题。”
“不要把殿下和普通蝙蝠相提并论啊……”萨恩忍不住反驳。
萨瑟萝斯总算完成了工作，舒畅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意外发现了自己短了一截的袖子。她愣愣地看着它，带着懵懂的神情问萨瑟，“过去多久了？”
“嗯，从你进入房间开始的话，两年多一点。”
“……”
时间过得真快啊。
她觉得自己对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人帮忙添置药材和处理垃圾的生活十分的着迷，可以的话她简直想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可惜吸血鬼的订单就这么一个，以后的客人也不一定就这么有钱供养她，未来的出路还是在于小酒馆，或者其他生意。一想到自己即将告别这美好的生活，萨瑟萝斯就有点惆怅。
“你搞起研究来简直不要命一样，我真是许久没见你挪过地方了。”萨恩打开房门，让外面微弱的光线探进来，还让女仆拿过来一件衣服，“好了，去见殿下之前请去洗澡，衣服也换一换，脏死了。”
“有吗？我应该有控制自己的新陈代谢……”萨瑟萝斯不可置信地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确信没什么古怪的地方——除了那刺鼻的药水味。
“别狡辩了，我敢保证殿下的鼻子比我还要灵敏。”萨恩毫不留情地扔给她一件巴洛克风格的华丽裙装，然后指示她进到浴室去。
“哦，也许这种衣服不会和我很搭配……”萨瑟萝斯用堪称嫌弃的表情看着这洋娃娃裙子一样的衣服。
“会很搭配的，你才十二岁，小魔女。”萨恩推着她进去，“很适合这种，像洋娃娃一样的衣服。”
！！你是故意的！
虽然有诸多不满，但她也不乐意穿短一截袖子的东西，更何况这件裙子——把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连领子都是高高的花边领，还算符合一向喜欢宽大衣服的萨瑟萝斯的喜好。无视那多余的花边蕾丝，这衣服姑且还能看。
洗漱完毕以后，就到了正式治疗的环节了。萨瑟萝斯目不斜视地走到枚瑟波的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在得到准许后便推门而入——好巧不巧，这会儿只有他们俩了，显然，虽然过去了两年，但枚瑟波是个遵守医嘱的好病患，他看见打扮的像个洋娃娃一样的萨瑟萝斯，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毫不客气地嘲笑她，“你看起来像个蛋糕。”
——这家伙真是不客气了不少啊！虽然的确像个蛋糕就是了……
枚瑟波的本性真是出乎意料的有点恶劣，游戏里的“病娇担当”似乎也不全是诅咒的效果。那张不戴上礼貌面具的脸好像时时刻刻透露着“我很烦，不要招惹我”的信号，一开始看真的会被吓一跳，不过看久了也还好，反而让萨瑟萝斯找回了游戏立绘的感觉。
果然这才是本性吗……或者说，隐藏人格？不管怎么说，一下子全部否定他之前的绅士形象也的确过于武断了，只能说现实里的人的确有多面性吧，不像游戏里套个设定就可以——她心里默默闪过了这些想法。
就像恶毒的十八线配角萨恩一样，真的接触下来其实是个还算好相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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