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夜宵之88
宋喜被宋老爷送去太平春居做点心，忙过了推陈出新的那一阵儿，便多少得了点儿空闲。
胧素雇她来点心房，最主要是为了救她出火坑，免得她被宋老爷强行嫁掉。
解决了宋老爷的问题，宋喜便实则不必再起早贪黑，替胧素卖命。
她所制那些点心，方子皆毫无保留地给了主事的娄师傅，一众的小学徒们，她也皆手把手地一步步教导过了。
宋喜重得空闲，便因惦记着奇楠身子愈沉，又去了自家铺子寻她。
太平春居那儿刚出锅的点心，并着一大袋她亲自做的果脯，小姑娘连提带抱，蹲守去里屋之中。
奇楠今日到得稍晚了点儿。
她挑帘子进来的时候，宋喜已等了她好一阵子。
“你身子不方便，我还担心是不是路上有事情耽搁了。”
杜家离这处铺子最近，奇楠不用车马，一向步行来此，若需要去别处店铺，再由宋礼带她前去。
“赶明儿让宋礼亲自给你备车，你这样日日都走过来，可别累着。”
杜家终归是小门小户，倒没有方便奇楠出行的车驾。宋喜怕她路上出事，觉得还是有专人接送着她，更稳妥些。
“瞧把你担心的，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奇楠笑她杞人忧天，解释着自己不过是多吃了些早饭。
“我眼下可是比你刚回黎州那会儿，吐得少了许多。如今除了个别的荤腥之物，我皆能吃得下了。”
她现在胃口极佳，再不是从前吃什么吐什么的可怜状态。
宋喜因忙着太平春居的生意，这些日子未顾得上她这边，才不知晓她如今晨吐已愈罢了。
就连她亲自请过来的扬州名医，安胎圣手江大夫都说，她既已熬过了头几个月，今后便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吐得厉害了。
闻得奇楠已吃过了早饭，而且吃得不少，宋喜扭过身将自己带来的食盒打开，佯装赌气。
“亏我还眼巴巴等着你，饿着肚子也要等你来了，与你一同用饭。”
小姑娘又指了指食盒边的袋子。
“这些个果脯可不一般，市面上压根就买不到，全都是我亲手为你做的。”
奇楠陪着笑，说要赶紧尝尝，宋喜连忙将果脯与点心皆搂来自己近旁。
“早点与果脯，你既然都不需要，那我便全留着自己吃！”
小姑娘嘴上不饶人，撕了块儿黑糖油饼，堵着气一口吞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油饼分明香甜，她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再没有心思同奇楠笑闹下去。
宋喜摆着手挡开奇楠，朝角落里的痰盂冲去。
她早上从家出来，还未吃饭，这会儿胃里空着，根本就吐不出什么，故此难受得紧。
奇楠抖着手，轻拍上宋喜的背。
上一回因为自己晨吐，惹得这姑娘跟着一并吐起，倒是也没什么。可今日里，宋喜却毫无因由，再次吐了。
从前在宫里时，这场景她不是没有见过。
宋喜因中了砒|霜之毒，伤及双目，又吃什么吐什么的那段辛苦日子，奇楠记忆犹新。
那会儿，桃柚熬了好多的盐水绿豆，是她连哄带劝，逼宋喜咽下去的。
奇楠替宋喜擦了擦额角薄汗，面色渐沉。
小姑娘吐得这样严重，勾起她往日那一片担忧之情。
宋喜刚缓过了劲儿，直起身第一眼，就瞧见奇楠一脸凝重，正蹙着眉瞧她。
“唷，怎么这么看我？怪吓人的。”
她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杯。
“劳姐姐递盏茶水给我。”
奇楠瞧她的眼神，说难听点儿，就像是她病得快要死了。
不过是吐了一遭，奇楠何至于担心若此？
宋喜根本没把自己这事情放在心上，嬉笑着催奇楠递她茶水。
“咱们俩谁吓谁？”
奇楠一戳她的额头，见她呼痛，又连忙替她揉了。
“你这样子，直教我想起来在宫里时，你身中砒|霜那会儿。”
宋喜瞠目，一开口差点儿咬着自己的舌头。
“不、不会吧？我八成是饿得太厉害了，一时没顺过气而已……”
奇楠提起那时候的旧事，宋喜被她说得，不禁也害怕起来。
不过她害怕的，是再被强灌那又咸又苦的绿豆汤。
“妹妹可不能大意了，我这就找江大夫来，替你看看。”
黎州城大夫无数，但没有谁在医术上，是胜过江大夫的。不然奇楠也不会为了安胎，特意将人家从扬州请来。
在宋喜的事情上，她做不到掉以轻心，也许宋喜的确身子无恙，但她必须听江大夫亲口说了，才能彻底放心。
年过半百的老者，为宋喜号了许久的脉，却始终沉吟不语。
他捻了捻胡子，抬眼打量过宋喜，又垂首再度号脉。
“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宋喜见这位江大夫慢吞吞不肯讲话，忍不住开口相问。
“别胡说！”
奇楠在边上捂她的嘴，恨她这口无遮拦的样子。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宋喜见奇楠实在太担心她，便也就乖乖地不再出言，耐心等江大夫诊断。
江大夫收了手。
“虽然还早，但老夫行医多年，哪怕是不足月，亦能够诊出来的。”
他再捻了捻胡子，语义含混。
“更何况，你已在进食时有了反应。身子不会骗人，它比老夫我更清楚你的状况。”
奇楠已为人妇，可宋喜不同。她仍梳着姑娘家的发髻。
江大夫话止于此，没打算多说什么。
只可惜，宋喜压根就没朝那方面想。奇楠略有所悟，可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
江大夫瞧着这两个女子一脸莫名的模样，摇头，叹息。
他站起身，朝宋喜拱了拱手。
“你怀上的是个男孩。”
“恭喜”二字，他倒是未似往常，对求诊者说出。
这姑娘尚未嫁人，有孕可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喜事。
奇楠险些没有站住，还是由江大夫扶了，她才好生站稳。
宋喜早已经愣在原地，久久无话。
奇楠对江大夫嘱咐一番，将他送走，回来里屋时，宋喜仍呆坐在椅子上。
“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奇楠也坐于宋喜身旁，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唤她回神。
“求姐姐千万别告诉任何人。”
小姑娘方一回过神来，却只是紧攥住奇楠的袖子，哀哀求她。
“这孩子是在宫里面怀上的，我不能要。”
宋喜焦急得快要哭起，却在将手覆于小腹上时，话里有了迟疑。
“可是……我怎么舍得呢？我如何狠得下心？”
她垂眼，终是落下泪来。
这孩子，根本不在她与苏淮的计划之中。苏淮十年后才能出宫，来黎州找她。她现在便有了身孕，该如何自处呢？
但这是苏淮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这是两个人相爱的证明，她有什么理由，不要这个孩子？
可苏淮与她的情，她却不能对任何人讲。
这孩子也必须藏起来，无论谁都不能知道。
宋喜再一次哀求奇楠，莫要声张她有孕之事。
“你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奇楠见宋喜哭起，知她舍不得腹中骨肉。
“不该留的，可我……”
宋喜摇头，仍止不住眼泪。
其实尽管未婚有孕，说出去并不好听，但只要孩子的父亲肯娶宋喜，这不算什么大事。
奇楠早已经冷静下来，心中替宋喜做着盘算。
此事，怕只怕不是男婚女嫁那么简单。
宋喜会如此纠结不定，大抵另有隐情。
她说这孩子，是她在宫里面的时候怀上的。
她那会儿在北膳房，竟日见到的人，不过是几个宫女与太监。
孩子的生父，除了皇上，还能有谁？
思及此，奇楠拉住了宋喜的手，沉声劝她。
“你既然尚未想好，便暂且留着他。你只管放心就好，江大夫那边我已经嘱咐过，这事情我们不会对任何人说。”
宋喜点了点头，以泪眼望住奇楠，心绪稍定。
奇楠仍向她郑重地保证着。
“你这孕事，姐姐定然替你瞒着。待你决定好了，是嫁人还是舍这孩子，姐姐都会帮你。”
宋喜被奇楠稳住，止了泪，不再胡思乱想什么打掉孩子的事。
最不济，还有奇楠肯帮她。哪怕家里人知道了这孩子，将她赶出宋家，她也不至于无依无靠。
宋喜将奇楠抱住，头倚在她的肩上，同她道谢。
奇楠一下下抚着她的背，柔声再安慰她。
“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是共患过难，亦同享过福。如今你遇上了这样的事，我怎可能袖手旁观呢？”
宋喜看不到她的神情。
奇楠暗下的眼，藏了太多未道尽的言辞。
说不袖手旁观，是真的，可她出手，便一定是拉宋喜一把，助这姑娘如愿么？
救她，或是害她，皆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奇楠望着她拍抚宋喜的手。
这只手，今日轻抚在宋喜的背上，明日只怕是要在她身背后推一把的。
当初自己时常去浣衣局，听过那些宫女们说后宫的秘事。
后宫的娘娘们，皆不被皇上临幸，故而过得凄惨。
但宋喜不一样。
她如今可是怀了龙种！
奇楠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想回宫，去做帝王的爱妃，做皇长子的母亲。
这姑娘年岁太小，竟身在福中不知福。
故而奇楠打算违背宋喜的意愿，违背自己刚许下的诺言。
她要推宋喜一把。
(https://www.biqukk.cc/10300_10300936/2197144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kk.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k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