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人生自古
蛮族的深处，人类的凶残被传的神乎其神。他们传言白瑞得到了邪魔的帮助，一挥手就能召唤百万大军，他们携带者标志着锐金的旗帜，一挥之间就能夺去无数勇士的性命。
这一场在后世被证实为白家军师们集体策划交由白瑞实行的大规模突进，其意义是显著的，这次突进成功的切断了百族大军的联系，使得仍身处前线的百族将士再也得不到后方有效的支援，也使得处于后方的百族人一种“前方大军尽数覆灭”的感觉。
百族出兵二十万，在半个月的攻城之中损失了五万左右，被白瑞两次突击杀死了大约四万，而剩下的十一万仍旧可以给白家或者说大夏造成足够的麻烦，可是，在白瑞这次突进之后，却被直接断了后路。
“白痴”，墨羽看着百里狼烟四起，暗暗骂了一句，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觉得有些不对。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白瑞之前出现的太巧了，他的出现力挽狂澜，他的出现恰到好处，他的出现早一天或晚一会，都不会有之前那般耀眼的效果。
这一切让墨羽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回观众，看到的东西无比真实，却好像已经被写在了剧本里。
白家，似乎正在刻意打造一个军事天才。
墨羽想通了这些，再联想到相传和白瑞在白家有所不合的白堤，想到莫名其妙站在百族一边这段时间却销声匿迹的妖刀不笑，顿时明白，白家的计划竟是提前引爆百族的愤怒，确保其在可控范围内爆发，并将白瑞包装为年轻一代的帅才。他坐在马上，看着日光缓缓西沉，开始感叹白家的决断。
塑造白瑞的威名，用处何在？
因为在战场上，士气是很重要的因素。白瑞这个名字从这场战役起，几乎可以让敌人的士气下降一成，让己方的士气上升两成，上下一差，竟是三成的差距，这几乎可以左右一场战争的胜利了。
按照白家的剧本，这一切都没什么问题，可是……
本来，在白瑞挥师东进，以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方式切断百族的战线之后，他要做的应当是率军掉头，和万仞关夹击，给前线的十一万百族造成恐慌从而胜利才是。但白瑞很明显没有选择这一方案，在后方的百族被他吓破胆后，在绕过了所有百族的主力之后，他选择了继续东进，选择用鲜血铸就自己的威名。
白瑞此刻在百族凶名之盛只怕丝毫不逊色蛮皇。
而此刻墨羽心中，白瑞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要么就是不顾白家只图自己爽的疯子。
最简单的打个比方，若是现在万仞关被百族端掉，白瑞的军队会变得慌乱，让百族后方的士兵有机可乘吗？
白瑞带着几乎全部的精锐直接冲到了百族的后方，这种做法，又何尝不是把自己的后方肆无忌惮的亮给了百族？
如今的万仞关比百族第一次攻城的时候，更加危险！
那时，百族虽有二十万兵马，可在城下的他们心中已经报复了白家，并没有为攻破万仞关赴死的决心。那时候人类有兵甲三万，未曾有丝毫损耗兵器铠甲俱全的精兵三万。
可如今，人类在万仞关的屯兵，只有不到两万，其中大部分是残兵，他们面对的，是十一万得知妻子亲人正在家乡被屠杀的消息，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退路，他们的眼中燃烧的是复仇的火焰，这火焰淤积在每一个处在前线的百族人心中，不把面前的人类烧死，就把自己烧死。
“万仞关用什么抵挡这些敌人？”墨羽回头看了看身后五千墨家精兵，陡然有落泪的冲动，“各个家族撤兵了，新的援兵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到。用什么守住万仞关？用钢铁的意志和不屈的精神吗？”墨羽皱着眉咬着牙给自己刚刚的想法做了评语——白痴。
“最可怕的是，从玉城逃离的人，正在回家。所有之前害怕百族入侵的人都在回家，他们相信自己可以无忧无虑，却不知道现在更加危险。”墨羽叹了口气，握紧手中的邀月刀，却找不到什么安全感，唯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萦绕心头，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即使他再劝那些距万仞关不远的居民们撤离都没什么用了，他们此时有一种迷之自信，对白家，对白瑞。
他们此时莺歌燕舞，灯红酒绿，却不知道，真正的杀劫才刚刚到来，这怪不了谁，人面对相同的恐惧时，在第二次会麻木的。
“难道，就这么等着万仞关在死守之下被攻破？让城中的百姓被无情杀戮就像白瑞对待百族那样？”
“难道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苟延残喘？或者写点什么痛骂白瑞？”
“难道，我只能……尽力保全自己？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理由？”
墨羽问自己，却给不出答案，或许答案在他问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但是那答案他是死也不肯的。
恍惚间，他看见了在烟云弥漫之中的一张脸。
目光坚毅。
随后那身影转身离去，扛着一杆长枪，强作洒脱。那带着一点红色的发丝在空中飞扬，竟有几分决绝模样。
他看见了师父，他正弹剑高歌，不屈的剑意直冲霄汉。
他看见了那个空无一人的玉城，几天之后，想来会更凄惨几分。
空城啊。
墨羽哀叹一声，竟在马上哼起了歌：
“这城市那么空，这回忆那么凶，
这街道车水马龙，我能和谁相拥。
……………………”
唱着和心情气氛绝对不搭的歌谣，墨羽眼眶却有点湿了。
“其实我的生命很短，虽然我日后的岁月还久。”
“其实我不喜欢扬名立万，其实我更喜欢活着。”
“我想知道天山之上是什么？可有雪莲？”
“我想知道为什么一个国家可以存在几千年，我还想知道蛮族和人类到底有什么不同。”
“这里的地球是圆的吗？万有引力的系数和记忆中的数字应当是不同了吧。”
“蛮族北边有什么？大商西边有什么？我要是漂洋过海能找到新大陆吗？”
“我真的很想知道啊。”墨羽叹了口气，传令回守万仞关。
墨家善守，千年未歇。
“我没准会死。”墨羽的叹息消散在风中。
“谁不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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