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尽管他恨透了这样的卑躬屈膝
“没有的事，妈您想多了，眼下我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谈情说爱。”龙天阳恢复了冷淡的表情，可原本要夹菜的筷子却收了回去，碗内至今空空如也。
何秀敏神色平和：“话也不能这么说，男大当婚，你也快二十了，早点物色个合适的对象定下来，也好了了我的另一件心事。”
她独独强调了“合适的”三个字，而非“中意的”，想来是心里已然有了决定。
“不劳您费心了，这件事父亲和她过两年会为我准备的。”不管怎么说，龙天阳如今还是龙家的人，是名正言顺的二少爷，婚配的事情自然是由长辈做主。
这是句大实话，可听到何秀敏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我的儿子，婚姻大事凭什么由她来决定？”何秀敏半眯起双眼，唇角保持的浅笑中已然带上了一层不屑。
“不管您怎么不承认，如今她才是龙家的正牌夫人。”也不知龙天阳是怎么了，过去一直避而不谈的话题今日竟然一再的在何秀敏跟前提起，仿佛故意要惹她不开心似得。
然而何秀敏却出乎意料之外的没有动怒。
“没错，现在的她的确是正牌，可是这出戏还没唱完，鹿死谁手现在还说不准呢，”何秀敏抿唇一笑，那笑容里洋溢着满满的自信，好像笃定了自己是最后的赢家一样，“这就像一场球赛，上半场可能是她占了上风，可是下半场我换了人，球艺精湛，体力旺盛，到最后赢的人还是我。”
这句话中的比喻分明就是冲着龙天阳来的。
他坐在何秀敏旁边，心里自然是明白，于是默不作声的夹菜，然后用着极为优雅的动作送入口中。
那一盘绿油油的是龙天阳平日里最喜欢的空心菜。
而苏妈也知晓他的口味，特地摘去了老叶的部分，留下了最嫩的一片，经过烧的滚沸的热油一炒，迅出锅，滤去了油腻之后，再浇上高汤，滋味鲜香爽口。
但此刻，他却丝毫吃不出鲜爽的口感，每咬一口，嘴里满满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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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龙家的时候，经过大厅，龙天阳本想回自己的卧室，却不想在上楼梯的时候碰到了刚刚准备下楼的陈菊英。
她似乎刚刚卸了妆，素面朝天的脸孔看上去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而多了一丝平和与亲切。
不得不说陈菊英是漂亮的，而对比起何秀敏来说，是另一种视觉上的美。
有的女人适合淡雅高贵的打扮，浓妆艳抹起来反而显得俗气，比如陈菊英。
她自然是清楚自己样貌上的优势，所以平日的妆容以大方为主，仅仅是着重于眼妆，毕竟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算皮肤保养的不错，可眼角的部分多多少少会露出一点岁月的痕迹。
这就让她的目光无论再柔和看上去都有那么一点犀利，不过作为龙家的夫人，显得威严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回来啦，”陈菊英浅浅的一笑，“去过那边了？”
她说的“那边”自然是指何秀敏所待的那栋别墅。
“是啊，刚从那边回来。”龙天阳仰望了她一眼后迅的低下头，俊美的脸孔上所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恭敬。
他是二少爷没错，可从另一个角度上说，称其为“寄人篱下”也没什么不对的。
所以龙天阳从小就懂得“矮人三分”的道理，尽管他恨透了这样的卑躬屈膝。
“知道回来就好，怎么样，她……还好吗？”丈夫龙鹏涛不在家，并且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其实何秀敏人还在t市，所以陈菊英才敢光明正大的谈起她。
而这也是她为数不多的主动提起，因此当龙天阳听到这句“问好”的时候，心底里也生起了一股猜疑之心。
“她还好，有劳大妈惦记了。”
虽称其为“大妈”，可事实上陈菊英的年纪比起何秀敏还要小上两岁。
很多时候，所谓的“大”并不是指的年龄，而是对其地位上的一种推崇。
陈菊英深知这一点，也乐在其中，所以从小就要求龙天阳喊自己为“大妈”，以满足自己浓浓的好胜之心。
“你说的好，是身子好呢，还是心情好啊？”
她这分明是明知故问。
想来何秀敏瘸了双腿成日坐在轮椅上没有自由，而多年来又被自己无情的压着，说是有一栋别墅安享荣华，实际上却是另一种意义的关押，对于那个心高气傲的女人来说，哪怕是身体康健，终日过的这样的生活，心情也绝对不会好。
龙天阳眉峰微微拧起，显然是听出了她话中的嘲讽之意。
“托大妈的福，一切都好。”他心中有气，言语却不敢放肆。
而这个时候龙天阳也才现，原来自己并不像在何秀敏面前说的那样长大了，有本事了。
如果真是那样，为何连陈菊英这样一句简单的话也没有勇气去反驳，只能默默的承受她的嘲弄和讥笑，就像多年前自己刚被领进龙家大门时候，顶着屈辱朝她“虔诚”的一记跪拜，高喊一声“大妈”。
“行了，她的性子我还能不清楚吗，”陈菊英随意的挥了挥手，脸庞带笑，似乎很满意龙天阳露出这样的表情，“虽然这么多年没见过她了，到底有没有想通透，我不清楚，不过啊……这狗是改不了吃……”
她故意停顿了下，并没有把那个字说出口，而是掩唇一笑：“抱歉，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俗语，大家心里明白就成。”
“我知道了，那……大妈，我还有些功课没看，先回房了。”他不想待在这里继续和陈菊英说话，因为这个女人永远有本事说出一些令自己很不舒坦的词句，龙天阳觉得无论再怎么有容忍力，在积聚到一定的程度也会爆出来。
不过好在他的性格也属于想得开的类型，只要不涉及到龙家，其他时候都像是个充满了阳光的大男孩，就像不久之前在t大校园里调。戏梁静时候一样。
“好吧，年轻人用功一点是好事，你去吧。”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龙天阳站在台阶上的脚步依旧没有动作，反而是微微侧过身子让开了一条道，使得陈菊英能够先下楼。
看了一眼陈菊英的背影，龙天阳薄唇紧抿，有明显的怒气洋溢在那张俊脸上，而他也只敢背对着陈菊英才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哦，对了，”才走了两步，陈菊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突然转过身，“有空啊，多劝着她点，别成天惦记一些有的没的，这人啊，出生的时候老天爷就定下了她的命，要认，不认命，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当然了，如果她不怕吃亏那也没关系，尽管撞的头破血流也行，只是连累了你这个做儿子的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大妈说的是，这些话她都明白的。”龙天阳收敛起原本就表露不多的怒气，重新换上了温和的笑脸，心里却默默的叹了口气。
哪里能明白呢，恐怕这一辈子她都不会想明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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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梁静都没有见过龙天阳。
他就像是一阵风，吹过就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在自己生命里出现过那样。
只是无论是走在上下学的路上，还是在本该认真听讲的课堂，脑海里时不时的会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脸。
他穿着一身活泼的篮球衣，漂亮的射篮动作，以及在月光下，那抹完美到挑剔不出任何瑕疵的浅笑。
女校的课程安排是一个星期六天，而到了星期六也只是上午有课，等到下课的铃声一拉响，学生们就能回宿舍收拾一下回家，享受和父母在一起的周末时光。
所以每当周六来临的时候，哪怕是没有到下课时分，班级里都是洋溢着一种兴奋的情绪，除了一直是走读生的夏青青和梁静。
“最近看你老是呆，怎么了，有心事？”夏青青眼睛盯着书本，可却没有忽视同桌梁静眼眸之下的恍惚。
她虽然年轻，可看人的眼光却很准，即便是达不到百分百的程度，对于梁静还是能猜到八九不离十的。
“啊？没有啊……没有……”梁静因为她的话，猛地回过神，眨了眨眼看着夏青青，声音却越说越没底气。
“马上快期中考试了，用点心，不然你爸爸……”夏青青挑了挑眉，她听过梁教授的名字，也知道当大学教授的女儿压力很大，因为平日里就很严格，在对功课的要求上是绝对不会松懈的。
“我知道，”梁静用手撑着脑袋，侧过脸看着好友，“夏青青，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嗯？羡慕我？”夏青青不解的放下书本，不解的目光回应着她。
“是啊，你是独生女儿，家里有钱，又是开公司的，以后铁定继承所有的家业，直接做老板都不需要出去找工作的，”梁静撇了撇嘴，眼底满是羡慕之情，“哪像我们，拼死拼活的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现在社会竞争这么激烈，将来毕业了能找什么样的工作都不知道，唉……”
“所以，你因为这个羡慕我？”夏青青唇角勾起的一抹浅笑让梁静看得有些痴了，那样的画面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当真一点都不过分。
但是很快的，她敛起了笑，澄清的眼眸之下划过一丝落寞。
夏青青伸出左手，掌心抚了抚自己右手手臂的位置。
其实她昨天才因为说错了话而遭到了高敏的一顿打，也多亏了现在天气凉了，女校的校服是长袖所以才能遮住藤条造成的点点伤痕。
“你羡慕我，我还羡慕你呢，”夏青青止住了回忆，面对父母的冷淡，她早就习惯了，其实想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爸爸妈妈都是教授，回到家有不懂的地方直接问就好了，等于免费的家庭教师。”
“那倒是，说起来我爸妈的确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啰嗦了点……”梁静歪着脑袋，心里头想得都是自己父母的好，那一脸纯真的模样也只有这个年纪的少女才会表露出来。
夏青青拍了拍她的手背，咧开嘴展现了一个宠溺的笑。
如果自己也能和她一样到哪里都被人宠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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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时间，梁静独自一人向着校门口走去。
马上就要到校庆了，夏青青以一手漂亮的钢琴技艺被音乐老师选中要在当天表演节目，因此下课铃声一响她就背着书包去了钢琴教室，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和梁静一起走出校门了。
出了校门口，看到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停在那里。
梁静觉得有些眼熟，所以淡淡的瞥了一眼，她见过来接夏青青的车子标志就是这样四个圈的，也许是夏家的司机等在那里。
今日校门口有些堵，大多数是来接孩子的家长。
梁静穿梭在人群之中，为了避免推搡，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好不容易才挤出了又是车又是人的地带。
走着走着，听到不远处传出了刺耳的喇叭声。
她吓了一跳，和旁人一样本能的回过头去，只见刚才觉得眼熟的那辆黑色奥迪正缓缓的起步，沿着人行道向前，最后在自己跟前停了下来。
梁静愣了一下，等驾驶座的车窗徐徐的拉下，这才看清楚坐在里面的人。
是龙天阳！
梁静有些意外，他戴着一副宽大的足以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认不出来。
回想起来，那夜在t大校园的相遇似乎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觉得这个男人应该不是来找自己的，毕竟她从没有提起过自己在女校读书这件事。
可殊不知，龙天阳早就从校服上猜到了这一点，虽然不是刻意来找她，只是心情抑郁开着车到处的转，但不知为何最终将车开到了女校的门口，还出乎意料之外的停了下来。
说不清楚是什么理由，反正那个时候心里面是这样想的，行为上就照做了。
“这里是公共场合。”换言之，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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